“我真的疼。”
司徒萋语气软下来,捂住他的伤:“回去再处理,你先忍着。”
沈离经看了她一眼,撇开目光。
司徒将军忠心爱国何人不知,纵使没有什么兵权,在朝中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地位。司徒萋在这种家风下耳濡目染,必定也有着忠君的思想,蒋子夜做了太子,就是未来的君王,而他们会是反贼。蒋清渠如果聪明点,就不该招惹司徒萋,到时候两个人翻脸了可不好解决,现在纠缠不清,以后会被司徒萋打个半死也说不定。
蒋子夜将李云宜送上司徒府的游船,船上众人纷纷对他行礼。
沈离经盈盈一敛身。“见过太子殿下”
蒋子夜的目光顿了片刻,点头道:“都免礼吧。”
“本宫会让人彻查今日之事,给众位一个交代。”他将李云宜拉到身前,“太子妃就劳各位暂时照看了。”
养在深闺从小被呵护疼爱的太子妃,突然有一日被拉到残忍血腥的屠杀上来,被吓得浑身发抖,眼睫上还挂着泪。
蒋子夜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别哭了,没事,一会儿我们回家。”
李云宜点点头,默默站到沈离经的身边。
司徒府的游船被保护起来,刺客无法靠近。黑夜中的湖面上看不清翻涌的血水,只有拿灯笼照着才能隐约辨出不同,浮在其中更像是团浓稠的墨。
几具尸体身上插着箭飘在上面,沈离经把闻人熏抱着捂住眼睛不让她看。
烟花仍在盛放,河灯也随着波浪漂浮。远处湖岸上的人声很遥远,湖面上静默得只能听到烟火声和一旁船只被烧毁的火花声。
偶尔从远处,能听到箭矢和落水声。
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下,进行着一场静默的杀戮。
这些刺客足足有百人,因为出手猝不及防,又十分的习水性,并不好对付。而玄机阁也暗中派人相助,闻人宴和傅归元的人也很快到了,湖上的游船中也有不少是蒋子夜的人。他们都不担心今晚会有什么影响。
尤其是闻人宴,还打算解决这些事后再将闻人熏丢给旁人,他和沈离经好自在的游玩。
闻人宴和傅归元都暂时离开游船,徐子恪也跟着走了,剩余人留在这里被保护起来。慢慢靠岸。
游船上的火还在烧,船厢里的人也都出来了,哭声和叹息声夹杂在一起,那个混乱中被一箭射死的夫人似乎是谁的至亲,此刻正引得他们哭个不停,司徒蕊也在抽泣着抹眼泪。
而司徒萋脸色也不太好,冷眼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司徒蕊的眼泪,倒让她有些不知所谓,甚至讥讽道:“装什么装,她死了你心里都乐开花了。”
司徒蕊一哽,委屈地低下头,哭得更悲戚了:“姐姐怎能这么说......我待表姐如至亲,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火光照得泪痕明显,哭声听着也真实得很,司徒萋的话难免煞风景了些。“我不想听你嘤嘤嘤,吵得我头疼,闭嘴,再说一句话就将你丢进湖里。”
司徒蕊的声音也确实小了下来,甚至在司徒萋的恐吓下,其他人的哭声也渐渐平息了。沈离经好笑地看司徒蕊,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怨毒。
沈离经好不容易把闻人熏在这种环境下哄睡着了,自己靠在栏杆上吹风。另一侧是司徒蕊和李云宜,二人沉默地看着湖边,也没有任何交谈。她不想和蒋子夜的人有一点瓜葛,俯身准备抱起闻人熏离开,船突然颠簸了一下,沈离经的头撞在杆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也是这时听到了惊呼声,转身看去,司徒萋紧紧抓住了司徒蕊要将她往回拉,似乎是刚才的颠簸让她差点摔下去了。
沈离经想着没事,继续去抱闻人熏,结果听到噗通的落水声。
怎么回事,不是抓住了吗?
再一回头,司徒萋和李云宜都掉下去了。
司徒蕊正茫然无措地扒在栏杆上,瞪大眼睛往船下看。
沈离经吓得一把抱起闻人熏,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司徒蕊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惊愕:“我没有,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太子妃落水了!快来人啊!”
“大小姐也落水了!她不会水啊!快救救她!”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司徒蕊见到人来,慌乱地往沈离经这里躲,她避了一下,司徒蕊解释道:“崔姑娘,我没有做,你相信我。”
“等人上来了就知道了。”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求求你,帮帮我吧。”火光映照中,司徒蕊绝望害怕的脸,看着有几分狰狞,几人都看到了她,想过来抓住。
司徒蕊怕极了,伸手抢夺沈离经怀里的闻人熏。
闻人熏被她弄醒后吓得一个激灵,死命地挣扎踢打,几下还打中了沈离经。
沈离经见司徒蕊像个疯子一样,忍无可忍一脚踢过去,她翻过栏杆,又是噗通一声。
“谁啊!怎么又掉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jio给你踢飞
先更新,睡醒了捉虫,没虫就算了。
第68章 士之耽兮
在知道司徒萋掉下水后,蒋清渠不顾身上的伤也跳进了湖里,司徒萋拉着不会水的李云宜很是艰难,在差一点就撑不住了,好在蒋清渠下去后船上的人将她们一个个往回拉。
但拉到一半,又有人落水了,众人慌忙看过去,见到沈离经抱着闻人熏站在那,而水里扑腾的是司徒蕊。
“崔姑娘,发生什么了?”有人着急去救司徒蕊,又询问了沈离经一句。
说出这话的人多少也有些犹豫,司徒府早有传闻,说丞相的这位心上人,可不像表面那么弱不禁风好对付。
看刚才在船厢她对司徒蕊的态度,没准真是让她把人推下去了。
可未来的丞相夫人,当今兵部尚书的亲妹,他们司徒府也得罪不起。
沈离经往水里看了眼,问道:“你们姑娘会水吗?”
“自然是不会的。”
除了像司徒萋这样的,有几个姑娘会水。
等到人把司徒蕊也捞起来的时候,她被水呛得昏迷过去了,衣衫都贴在身上,尽显玲珑曲线。
有人给她丢了件外衫上去,拍了她两下还是不见醒,沈离经眉头一皱,蹲下身子甩了两耳光。
“啪啪”两巴掌上去,也把其他人吓得不轻。
司徒蕊转醒,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疑惑又茫然地看着沈离经,身子瑟缩了一下。
李云宜见她醒了,语气温柔却又愠着怒意。“你推本宫作甚?”
这一句,几乎是一个晴天霹雳砸在司徒蕊身上,她抓着沈离经的袖子求她:“崔姑娘,是我鬼迷心窍,方才不该冒犯了你,你站在那处都看见,不是我推的,我真的没有推太子妃。”
“那你姐姐是怎么掉下去的?”
司徒蕊眼里蓄着泪,望向司徒萋:“姐姐,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推你呢?”
若是往常听到这么一句话,司徒萋一定会冷笑着嘲讽回去,可是这次她也不敢断定,刚才颠簸的时候,只觉得一个力道拽着她往下,到底是司徒蕊推的还是......她也说不定,但司徒蕊也不是初犯了。她就是小时候被推了一次池塘,后来心有余悸才去习了水。
李云宜脸色苍白,披着件绣花的长衫,头发往下不断滴水。“你是说,本宫在污蔑你?”
司徒蕊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求着刚才沈离经看到了这一切,能为她说句话。
“崔姑娘,你看见了对不对,太子妃和姐姐都误会我了,真的不是我推的。”
“难道是本宫推了司徒小姐,又自己跳进湖里?”李云宜目光灼灼,扫了沈离经一眼,让她很不舒服。“你谋害本宫,还对自己的姐姐下手,现在反而颠倒黑白,我相信崔姑娘不是什么黑白不分的人。”
沈离经沉默了,她的袖子还被司徒蕊抓救命稻草一样拽着。
刚才她俯身去抱闻人熏,真的什么也没看见,转身时就只见到司徒蕊一个人了,她能做个什么证啊?
“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她将司徒蕊的手指掰开,扯回自己的袖子。
拉着闻人熏退后了好几步,直到和司徒蕊保持一个安全的位置。
刚才这个女人还被逼急了一样过来夺闻人熏,也不知道是想威胁她还是怎么样,总之是一个疯起来和闻人钰有得一比的人,就算李云宜想对付她也不奇怪,怎么说也是以后的侧妃,这种不安分的人进宫岂不是给人添堵。
司徒萋没说什么,就是命人先将司徒蕊绑起来了,等太子回来一并定夺,差不多是认准了司徒蕊谋害太子妃。
等船靠了岸,司徒萋先扶着蒋清渠去找大夫,把众人远远丢在了身后。
闻人熏也是个连续见证沈离经几次暴露本性的人了,在她面前就和在闻人宴面前一样听话。
见过了沈离经踩断碧草脖子,拔剑和人厮杀,也见过她一脚将司徒蕊踢下水,等人醒了又左右开弓打耳光。闻人熏以后都不想惹她。
蒋子夜是和闻人宴傅归元一同回来的,韩锦书不知何时也到了。
游船靠岸后,蒋子夜的眼神先放到沈离经的身上,确认她无恙后才看见李云宜。
见到李云宜浑身湿透披着外袍的样子,蒋子夜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有人回答:“司徒小姐意图谋害太子妃,将她推下了水,还有司徒小姐,也一同被推了下去。”
蒋子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云宜猛得抬起头,脸色煞白一片,湿发贴在脸颊上,看着可怜。“为什么是误会?她要害死我,我差一点就死了!”
太子妃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太子争执,身边人就是想看也不敢看的,都自觉往边上散开了些。
傅归元非但没散开,还准备再靠近一些听,被韩香萦抓住瞪了一眼,这才老老实实不再向前。沈离经也想继续听,被闻人宴拉走了。
“她没有理由要害你。”蒋子夜语气有几分无奈,今夜出了很多事,他不想再女人的勾心斗角上再浪费心神。李云宜一向懂事听话,平白今天非要如此。
“要害我,何须什么理由。”她气得不轻,眼里都有红血丝。“我是太子妃,她怎会不想害我,差一点点我就死了。”
“不会......”蒋子夜沉声说了句。“先回去换身衣服,莫要着凉了。”
李云宜不动,红着眼眶一字一句:“谋害太子妃,其罪当诛!”
蒋子夜定定地站着看她,神色冷漠。
司徒蕊受司徒老将军喜爱,之所以能成为太子侧妃也有其考量,若是为这点事杀了她,司徒老将军一气之下转了蒋风迟都说不定。
“不要胡闹。”
他的话说出口后,李云宜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过一样,酸酸麻麻的疼,四肢百骸都在发冷,一时间又想起刚刚喜欢蒋子夜时,听到他来向父亲求娶,心中掩不住的欢快。
古籍里传诵的诗歌中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当时她被蒋风迟退婚,在京中是件丑事,有人可怜,也有人落井下石。可遇到了蒋子夜,她就觉得那不算什么,被蒋风迟退婚反而是好事一件,她可以嫁给自己的意中人。
那个人会偷偷摘了花给她送来,也会在墙头递进去一包云片糕,会说很多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她怎么忘了,诗经里还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是你要娶我的,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眼泪顷刻就落了下来,止都止不住。“她都要害死我了,你也不生气的吗?”
明明以前,她只是皱眉,就会引得蒋子夜的心疼,想法设法让她开心。可现如今,竟是见她落泪也不心疼了。为什么只是短短一段时日,就会落得如此。
蒋子夜捏了捏眉心。“我会让人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李云宜捂着脸,哭得难过极了。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欺负了她,只觉得是今晚被吓着后在无理取闹,就吩咐了人送她回去。
“是你说喜欢我,让我嫁与你的。”
最后回去的时候,她只是抽噎着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蒋子夜没说什么,还是转身走了,末了忍不住想起了沈离经。
*
“闻人宴,你要去哪?”
眼看着他将闻人熏丢上马车让侍卫带回去了,反倒是拉着她往街市上走,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沈离经扯住闻人宴的袖子,指着他的伤:“你身上有伤,还不回去?”
“今夜是七夕,我想带你好好玩一次。”他眼瞳有灯火的光亮,将沈离经的身影一并映进去。
“七夕什么时候都有,先回去换衣服上药。”
闻人宴牵住她的手,停着不动:“我没事。”
她叹口气,问他:“你对别的事可不见这么伤心,怎么今日非要游玩一次?”不等得到回答,又摇摇头。“罢了,闻人氏肯定怪毛病一大堆不让你出来,以前你定是没机会出来,我陪你便是。但是伤口必须上药。”
沈离经说着,拉着闻人宴去了不醉楼,本来都打烊了,看到是他们两个又不得已开了门,任他们上了五楼,又命人快马加鞭去取衣服。
等上好了药,衣服也送来了。
闻人宴不愿意随便找什么来穿,沈离经只好让人赶紧去取。到时候传到闻人府里,还指不定给她泼什么脏水。
他等着沈离经回避后好换衣服,而她却一动不动,反而是笑嘻嘻地说:“给你上药也看过了,你还在害羞啊?”
闻人宴憋着一口气,仍是有些纠结:“那你你先转过身......”
“好好好,我转身。”沈离经笑个不停,肩膀都在颤动。闻人宴看不下去,掰过来亲了一口,她这才老实了。
七夕灯会这日,灯火会持续到很晚,沈离经不明白闻人宴为什么对这些执着,非要从长街一头走到另一头。
他只是不说话,停在一个卖灯笼的小贩面前。
“你要哪个?”沈离经问完后准备掏钱,闻人宴指了指那个做成兔子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