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
“嘭”
刚才大家一起唱歌,被有意无视的李琪摔门走了。
其他人吓一跳。
蔡秀:“什么呀,吓死我了。”
刘珂:“搞毛线,有那个精力怎么不琢磨琢磨画,神经病。”
于祁:“抱歉,如果我不放歌……”
王于:“于同学,这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
陈遇察觉王月偷偷飘来的视线,她讥诮地扯了扯嘴皮子,这么说,是我的问题?
什么毛病。
耳边响起少年的啧声:“树敌了呢,小陈同学,你怕不怕?”
陈遇无动于衷。
“我想你也不怕,你在我面前都能狠的一批,快能上房揭瓦了。”
江随摸出mp3,绕开缠在上面的耳机线:“听歌吗?”
陈遇:“不听。”
话音刚落,靠着少年那边的耳朵里就被塞进来一只耳机。
陈遇刚要把耳机摘下来,旋律就响了,她发现是自己喜欢听的《老鼠爱大米》,就不由得放下手,奇怪地看了眼少年,不是看不上这歌吗?
江随舔舔唇,漫不经心笑:“我妹下的。”
第28章
头像写生是画室所有人轮流当模特, 一圈下来再从头开始。
这晚的模特是潘琳琳,她人来疯, 坐不住,一会这动动,一会那扭扭, 一会又找人说话。
赵成峰呵斥了好几次才稍微老实一点。
潘琳琳老实了,陈遇才有功夫观察她的五官特征。
真人头像和石膏像的区别是,石膏像只是单纯讲究结构和空间的表达, 而真人头像, 还要讲究人物灵魂的表达。
因此有时候甚至要故意忽略掉很多结构。
要模糊掉的,必须模糊,要突出的,就必须精细描画, 将那部分突出来,达到一眼望过去就能被吸引的地步。
陈遇画男的得心应手,一画女的, 效果就不太好, 她线条太重了,温柔细腻不起来。
就像现在这张,整个面部轮廓都过于粗犷硬气。
陈遇看看自己画的,再看看潘琳琳,毫无一丝相似度, 就连性别都……
一旁的江随捏住她的衣袖,把她的胳膊拎开, 看一眼她的画:“潘琳琳性转?”
陈遇:“……”
刘珂也凑头:“画的没问题,就是不像。”
陈遇:“……”
这我能说什么?
刘珂开玩笑:“你这俩麻花辫一左一右搭着,像男扮女装的小伙子。”
陈遇:“……”
“阿遇,画头像,眼睛最重要,像不像,那一块占很大一部分因素。”
刘珂思索着说道:“潘琳琳是明显的圆眼睛,眼型饱满柔润,眼尾有一点下垂。”
她的视线经过自己画的,江随的,蔡秀的,周围的都扫视了,一路扫下来,发现于祁画的最像,就陈遇看。
陈遇看得一愣,于祁画的潘琳琳像真人,眼睛里充满了活泼跟鬼机灵,明明面部其他地方都没怎么细化,却已经有了她的嬉皮笑脸味道。
耳边响起一声嗤笑:“像吗?”
“模特人中偏短,下巴往前翘的弧度比正常人要高,面部走向整体下垂,还有点老奶奶瘪嘴,他画的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于祁惊讶地“咦”了声:“还真是那样。”
他的重点是模特的眉眼,下半部分有所忽略。
于祁把那地方擦掉重画,不忘冲江随笑道:“你观察的好仔细。”
江随黑了脸。
笑你妈,老子跟你熟吗?
刘珂瞥瞥随和的于祁,一身戾气的江随,又瞥瞥毫无察觉自己是当事人之一的好友:“阿遇,待会休息的时候潘琳琳要过来溜达,看你画成这样,有你烦的。”
陈遇很无奈:“我尽力了。”下一秒她往江随那边靠了靠,小声问:“我总是把女的画成男的,怎么办?”
江随回了两字:“凉拌。”
陈遇的嘴角压了下去。
江随扫一眼,小姑娘耷拉着嘴,一看就是不高兴了,再说下去,怕是又要尥蹶子。
最近越来越恃宠而骄,惯得。
江随叹了口气,他挪动坐姿,腿虚虚挨着她:“过来点。”
陈遇用眼角看他,人没动。
江随的嗓音压低了一些,有几分暗哑:“过来。”
“想不想听课?”他又说,“想听就乖点。”
陈遇勉为其难把凳子挪近了点。
江随的目光落在她拿着铅笔的那只手上:“谈过恋爱吗?”
“???”陈遇不是很想搭理这个话题,她冷淡着脸,“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江随盯着她:“说实话,不准撒谎,有没有?”
陈遇挠一下鼻尖:“没有。”
江随眼底的冬霜瞬间融开,春风满面,他低咳一声,勾着唇角给她开小灶:“画画就像谈恋爱,你对它好,它也不一定对你好。”
“可你如果对它不好,那它一定加倍对你不好。”
陈遇嘴一抽,乍一听貌似是这么回事。
她看向少年,想不通他年纪跟自己一样大,怎么会有一套一套的道理,还都很浅显易懂。
江随几笔勾出潘琳琳额角的小卷毛:“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复读了一年,或者学了更长时间,却依旧画成一坨,水平上不去的原因,想画的好,心必须诚。”
陈遇看的有点发怔:“我心很诚了。”
“你是太诚。”
江随停下笔看了她一眼:“你每次画画,都给我一种用整个生命在画的感觉,别太用力了,放松点。”
陈遇:“……我放松了。”
“那是你以为。”江随似是觉得自己严厉了,语气放缓了点儿,“我给你改几个地方,还是等老赵过来,让他改?”
“你改吧。”
陈遇朝一个方向望望:“赵老师在给王月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完。”
江随给陈遇改画的事,早传开了。
画室众人从震惊,难以置信,各种猜疑到见怪不怪。
要说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纯洁的友谊,这话题可就老了去了,正反方辨个三生三世,也辨不出个胜负。
反正他们成不了当事人,就做个旁观者,看看戏。
他们都觉得老赵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两人统招前都能好好画画就行,其他没要求了。
大厅里没什么嘈杂声。
谢三思不画了,丢下画板拍拍屁股后面皱巴巴的裤子,过去找随哥玩,对着陈遇喊了声“遇姐”。
原来叫的是名字,接着是姐,现在称呼又改了,只为了突出随遇而安。
谢同学不容易。
“随哥,你才画了个大概啊。”
谢三思说完,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眼睛刷地睁大,他把随哥的画跟潘琳琳一对比,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随哥画的头像,特征都是潘琳琳的,却给他一种是陈遇的感觉。
奇了。
真的奇了,说不出来哪里像,就是觉得有陈遇的韵味。
照大家的反应,看来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认为。
谢三思瞧了瞧随哥改的陈遇的画,发觉也有那种怪异感,他第一反应是完了,随哥完了,头像要都是陈遇味,那素描还能拿高分吗?其次才是好奇费解,他小心翼翼道:“随哥,你画画的时候想的什么?”
江随:“在想怎么他妈还没画完。”
谢三思:“……”
陈遇问道:“三思,你画完了?”
“昂呐。”谢三思得意的嘿嘿,“我默画的,都没怎么看潘琳琳,厉害吧。”
陈遇笑:“厉害。”
谢三思激动得倒吸一口气,我遇姐对我笑了!
江随的余光从女孩尚未收敛的唇边弧度上掠过,对谢三思冷冷来一句:“反正你画什么都一个样。”
谢三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哥,别说我,你怕是也快了。
休息的时候,潘琳琳滑下红木大椅子,蹦蹦跳跳的看大家把自己画成什么样。
画的像的,就问能不能给她。
“哇,”潘琳琳凑上来,笑嘻嘻的说,“陈遇,你这个好好啊,给我吧。”
陈遇很直白的说不行。
江随给她改过眼睛跟下颚线,整个轮廓一下子柔和了很多,她想放学回去再细画细画,收抽屉里。
潘琳琳脸上的笑挂不住:“你也太小气了。”
“边去,”谢三思把她推到一边,“这又不是你的画。”
“你想要,回头照镜子自己画自己呗。”
潘琳琳瞪眼:“我又没跟你说话!关你什么事呀!”
谢三思心说,当然关我事了,你烦我未来嫂子了,他刚要说话,头顶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电影里这种情况,就是鬼来了。”
有男生嘴贱地来了一句,还用了神经兮兮的语气,女生们吓得集体起毛,胆小的尖叫出声。
陈遇正在开始画鼻子,本来没吓着,被蔡秀一嗓子叫的手抖了抖。
耳边响起少年的笑声。
大抵是压制着,从喉咙里碾出来的,低低的,有点哑。
陈遇恼怒地瞪过去,江随手指指:“灯管坏了。”
“啊?”
陈遇条件反射地抬头,贴在墙顶的老旧灯管布满灰尘,她眨了眨眼,灯光闪了闪,下一刻她听见了“嘭”地一声响。
灯管里窜出一点火星,灭了。
大厅里炸开了锅,男生们的起哄声连成一片。
“嗷嗷嗷!!!”
“停电了卧槽卧槽卧槽!”
“爽了爽了爽了!”
因为周围陷入黑暗中,视野受堵,一团乱。
“谁撞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哎哟,干嘛呀,哪个踩我脚了啦?”
“都别乱走行不行呐,烦死了。”
“……”
“老子尿急啊,借过借过!”
“同志们,这里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整栋楼都黑了,整栋楼,整栋,所以……我们今晚恐怕画不成了。”
“那真是太不幸了。”
陈遇用脚摸索了一会,把腿上的画板放下来。
“姐姐,你的画板搁我脚上了。”
“……”
陈遇手伸过去,没碰到画板,碰到的是一个温热的东西。
头顶有闷哼声:“姐姐,那是我的手。”
陈遇立即松开五指,一时有点尴尬,脱口而出道:“你把手塞我手里干嘛?”
还带着点训斥的意味。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不讲理。
江随的面部一阵抽动,叫你姐,你还真当自己是姐了。
他的膝盖顶着女孩的膝盖,察觉她要起来,下意识打开膝盖,将她的腿箍住。
陈遇穿的牛仔裤,布料就是秋季款,不薄不厚,却隐隐能感觉到少年绷紧的腿部肌肉线条,她吸口气,下一秒就想把腿拿出来。
“别动。”江随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画室有大电灯,在阁楼上面,老赵上去拿了。”
他的嗓音更低更浑:“小陈同学,今晚没月亮。”
陈遇想,所以呢?
“大厅很黑,”江随故意停顿,“正是干坏事的时候。“
后半句他用的是气声,配着此时此刻的情形,颇有种诡异感。
陈遇不自觉把心往上提:“什么?”
“女生们很容易会被占便宜。”
江随准确无误碰到女孩的脑袋,手掌从她的发顶往下移动,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捞到自己跟前。
黑暗中,他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微阖了眼,头低过去,吻了吻她的柔软发丝。
“就像这样。”
第29章
阁楼亮起一束灯光。
江随阖着的眼猝然睁开, “腾”地起身走了。
陈遇在一片嘈杂声里呆坐几秒,无意识地伸手摸头, 沿着头顶一路往后脑勺摸。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蹙了下眉心,屈指抓起了头发。
“一个个的吵什么吵, ”
赵成峰提着大电灯下来了:“没见过停电啊?”
随着他走下楼梯,大厅里的黑暗渐渐被吞噬,显露出一块光亮。
刘珂看见好友在抓头, 那劲还不小:“阿遇, 你头怎么了?”
陈遇一顿:“有点痒。”
刘珂说笑:“几天没洗了这是?”
陈遇轻抿着唇,垂眼借着电灯的光晕看手指,眼里的情绪十分微妙,头上被少年碰过的地方, 每根发丝都很不自在。
感觉很怪。
好像……不讨厌,就是很不适应。
这样一想,更怪了。
因为陈遇不喜欢别人摸她头。
厕所里, 江随绷着下颌线站在水池边, 大脑混乱的拧开水龙头,弯腰凑过去,不停往脸上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