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晟没放她回去的打算。
容双也不在意,径直上了龙床,对姬晟说:“那我在这睡了。”
姬晟绷着脸说道:“你睡吧,朕还有事。”
容双确实困了。
姬晟虽然技巧有点差劲,那身蛮劲倒是没得说,把她折腾得够呛,她刚沾床就睡着了。
姬晟耽误了一下午,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他走到塌边看着容双的睡颜,盯了半天才终于起身去批阅白天没批完的奏章,到月色阑珊才终于回寝殿拥着容双入睡。
这一夜,姬晟睡得前所未有地好,仿佛把一整年的少眠都补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姬晟就要去早朝,他见容双没醒,吩咐其他人不许吵到她,到了外间才命人送上龙袍给他穿好,踏着霜白的晨曦去上朝。
到天色大亮,朝会已开了许久,才刚过完年,事情少,找事的御史也少,姬晟很快让百官散去了。
有几个官员有事要单独请示,姬晟摆驾勤政殿和他们相谈。
就在君臣移步勤政殿后不久,一个身着青袍的身影悄然到了太医院,提着个小巧的食盒无声无息地走向姬晟的寝殿。
容双刚醒来不久,就看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了,只留下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男子。她讶道:“柳侍郎怎么来了?”
柳侍郎神色一顿,打开了带来的食盒,一碗仍旧有些温热的汤药出现在容双眼前。
容双看着那碗汤药。
“殿下也许会需要。”柳侍郎微微转开视线,声音低哑,“殿下可能忘了,以前殿下每次……每次都会让微臣送来。”
他是姬晟母族表兄,颇得姬晟信重,行事十分方便,只要假借姬晟的名义就能轻松入内。
容双一顿,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柳侍郎见她不问是什么汤药就直接喝了下去,忍不住说道:“殿下不怕微臣有意害你?”
容双笑着对他说:“我有什么可害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云初一个亲人,实在没什么可以被别人图谋的。
柳侍郎看她笑,心里却莫名发酸。
她本来不必遭受这些劫难。
她本来可以在父兄的疼爱下无忧无虑地过一生。
柳侍郎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提着食盒往外走,却不想才走出数步,便迎面碰上了大步走来的姬晟。
姬晟看到从殿内走出来的柳侍郎,脑中轰地一声,炸了。
第22章 君无戏言
姬晟怒极,面上反而冷静下来。
方才他正与两个吏部侍郎商讨政务,忽听有人来报说柳侍郎自太医院那边假借他的口语入了宫。
本来姬晟是不信的,可亲眼看到柳侍郎从他的寝殿里走出来,由不得他不信。
再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个吏部侍郎与柳侍郎都是知交,柳侍郎怕是故意让人拌住他,等会亲自往他面前露个脸,旁人会觉得确实是柳侍郎奉他的口谕而来,再不会在他这边提及半句。
这样的事,柳侍郎做过几回?
姬晟立在原处,冷冷地看着柳侍郎。
这是他母族表兄,是他最信重的心腹,当初他处境艰难,这位表兄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他以为柳侍郎对他忠心耿耿,结果柳侍郎却背着他与姬容双有往来!
柳侍郎没与姬晟对视。
是他错估了姬晟对容双的重视。
他原以为这一次仍然可以和以前一样瞒天过海,却忘了天下已经是姬晟的天下。
柳侍郎撩袍跪在地上,朝姬晟叩首:“微臣有罪。”
姬晟冷声说:“你来做什么?”
柳侍郎据实以告:“我来给长公主殿下送药。”
姬晟身形一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有那么多太医在,有那么多伺候的人在,为什么要他柳凌来送药?
姬晟死死地盯着柳侍郎,咬牙问了出来:“什么药?你给她送什么药?”
柳侍郎伏跪在地,缓声回答:“避子汤。”
避子汤,顾名思义,自然是让人不怀上孩子的汤药。
姬晟紧抿着唇。
柳侍郎说:“开春选秀之后,陛下就该立后了。”他声音平稳,不见丝毫心虚,“陛下若仍想将长公主殿下囚于宫中也不是不可,只是皇长子不应由长公主殿下诞下。长公主殿下虽只是先皇养女,却也是名在玉牒的盛朝长公主,陛下当作玩物便罢了,不可被她蛊惑过深,让皇室成为坊间笑谈。”
姬晟听柳侍郎说出“玩物”二字,下意识怒斥:“你放肆!”
柳侍郎不再言语,只静静跪在原地,听凭姬晟发落。
姬晟声音发哑。
柳侍郎如此冒险行事,是为他着想,也是为姬家皇室着想。
柳侍郎说得没错,他的皇长子怎么能由姬容双生出来,他们虽没有血脉关系,却是名义上的姐弟。他再想要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将她囚于宫中、逼迫她承欢身下。
当成玩物。
她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会甘当玩物。
姬晟看着柳侍郎说道:“以后避子汤自有别人来送,你不许再踏入宫中半步。”
他不想再让柳侍郎和容双接触。
他既怕柳侍郎被容双蛊惑,又怕柳侍郎把这番话在容双面前说一遍。
柳侍郎再次叩首,退了下去。
姬晟看着柳侍郎离开,目光转向敞开的殿门。
殿内和殿外只相隔很短的一段路,姬晟在殿外静立许久,终归没有进去,转身回勤政殿继续处理政务。
殿内,容双也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站了良久,等柳侍郎和姬晟都离开后才回到桌边。
她看着满桌美味佳肴叹了口气。
柳侍郎应该知道挺多事吧,他许是知道她想要回北疆,所以才冒着让姬晟对他发难的风险挑明许多人不敢明说的话。
想到初见时那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少年,容双越发觉得自己亏欠柳侍郎良多,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在胁迫人家帮自己忙。
到后来她还让人家知悉她逼迫他表弟行那苟且之事、让人家好好一个世家子弟给她送避子汤这种阴私玩意。若不是人家确实是个谦谦君子,说不定早就想办法把她弄死了。
叹气归叹气,肚子是不能饿的。许是喝了碗避子汤,容双觉得腹中不大舒服,她现在还挺惜命,独自坐在桌边挑拣着温补的东西吃了,叫人寻几本话本游记之类的书来给她解解闷。
容双舒舒服服地打发了一天,傍晚要用膳时才看到神容憔悴、没什么精神的姬晟。
这小孩怕是憋太久了,昨天一下子纵欲过度,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容双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一起用点?”
姬晟绷着脸坐到容双身边,一语不发地和她一起用晚膳。
姬晟不说话,容双也乐得自在,该吃菜吃菜,该喝汤喝汤。
到两个人都吃饱喝足,容双才斟酌着开口:“我回玉泉宫去了。”
她记得她过去几年也从来没有在这边留宿过,大多都是姬晟在玉泉宫为她“侍寝”。皇帝的龙床只有帝后才能共宿,她以前显然无意染指皇后之位。
先皇不是一个昏君,当时让她行那牝鸡司晨之事,怕是姬晟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要等来那救命的一味药才能救回来。
她相信先皇或许确实喜爱她这个养女,但若说他当真将新皇性命和大盛江山一并交托到她手上,在朝廷和后宫之中丝毫不留后手,那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当初之事,怕就是一场交易,先皇许她便宜行事、许她手刃仇人,而她要在姬晟性命垂危期间为姬晟稳住朝局。
要是她真敢取姬晟而代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的恐怕就是先皇留下的那批老臣。
同样地,皇后之位也不是她该沾染的。
以前她没想要,现在她自然也不会想要。
容双见姬晟静默不语,轻轻握住了姬晟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姬晟的眼睛:“皇弟,你是先皇独子,江山社稷尽系你身。你从小谦恭好学,人人提及你都要夸一句‘温和敦厚’。这几年许是我被权势迷了眼,妄想了不该想的东西,可我如今全忘记了,对争权夺位再没有什么想法。”容双的神色没有丝毫勉强,“你若是不放心让我回北疆,让我去南疆也好,去西陲也罢,反正,天下之大总有能容得下我、也能让你放得了心的地方。”
姬晟觉得她简直狂妄至极,现在的她有什么让他不放心的?
他不过是……
不过是不想她走罢了。
一旦承认了心底的想法,有些东西就再也无法压抑住。
他费心找的所有理由,都是为了掩盖自己心里再纯粹不过、再执着不过的欲念而已。
哪怕她将他的未婚妻杖杀在他眼前、哪怕她夺他权位将他困于宫中、哪怕她一直若即若离从无真心,他也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他恨极了她,却又舍不得放开她。
姬晟感觉自己的手被容双温热的手掌握住,心里却没有丝毫暖意。
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曾和他这样亲近。
也许他以后会有个知心的皇后,也许他以后会有许多美丽体贴的妃嫔常伴左右。
他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可是他留不下她。
姬晟说:“我可以让你回北疆。但是,在选秀开始之前你要留在这里。”姬晟声音微哑,“到三月中旬秀女入宫,我就让你回北疆去。”
容双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不太相信姬晟会这么容易答应:“真的?”
姬晟从来没见过她这般高兴的模样。
姬晟说道:“君无戏言。”他伸手钳住她纤细的腰,“只要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你乖乖留在我身边,三月中旬我就放你走。”
他相信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她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果然,容双眉眼染上了笑意,坦坦荡荡地凑上前往他唇上亲了一下:“好。”
第23章 你教朕
都不是小孩子了,容双自然能听懂姬晟所说的“留在这里”不是单纯地留下就好,姬晟的手都抓到她腰上来了,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想自己以前确实有点过分,怎么能因为姬晟长得出挑就把人睡了?现在姬晟要睡回来,而且约好只睡两个多月,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容双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觉得自己可能没这么宽广的胸怀,睡回两个月就一笔勾销。
只要没有更多的牵扯,纯粹地来几场床笫之欢容双确实不甚在意。反正愿不愿意都已经睡过了,多睡几次还能更糟糕不成?
容双想了想,叫人回玉泉宫把她房里一个玉匣子取来。
姬晟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下意识地揣摩着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快地,底下的人恭恭敬敬地把容双的玉匣子取来了。
容双从玉匣子里取出几本书,屏退其他人贴心地和姬晟分享起来:“养病这些日子里我把玉泉宫的藏书看了大半,感觉这几本画得最好,不如我们一起看看。”
本来这是她给姬晟准备的大婚礼物,好让他和未来皇后床事和美,不要总想着过去的事。现在既然姬晟要求和她维持这种关系两个多月,容双可不想每次都被姬晟粗鲁地折腾到下不了床,还是提前把这大婚礼物送出手比较好。
姬晟不知道容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拿起一本被容双夸画得最好的“珍藏”翻开,脸一下子黑了,比锅底还黑。
这本“珍藏”上画的画面香艳刺激,男的俊女的俏不说,还通身一丝不挂,把男女身体各处画得清清楚楚。
姬晟怒道:“姬容双!”
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她居然敢看,还看了不止这几本,是从一堆书里挑出这几本“珍藏”。她就这么饥渴,连养病都离不开男人,天天看这种书望图止渴吗?!
容双直觉要遭。她怎么忘记这个家伙其实有点卫道士倾向?他从小被迂腐太傅洗脑,又被李丞相往坑里带,虽说被迫忍辱负重和她纠缠不清,骨子里其实还是挺顽固守旧的。
容双语重心长地说:“皇弟,敦伦之事又不是见不得人,圣贤书要读,这些书你也该读一点,难道你念几句之乎者也就能生出孩子来?要知道寻常人家的女儿出嫁时,母亲都会取出压箱底的秘戏图教导女儿此事,皇家就更不用说了,到了该通晓人事的年纪就会有教引宫女负责教皇子们该怎么做这事儿。”
姬晟本来怒火烧心,等听到容双说出“孩子”二字时,火气又被浇熄了。
他想和容双说避子汤不是他让柳凌送的,可话到临头又闭了嘴。
他本就不可能让容双生下皇长子。
容双劝说完看向姬晟,发现姬晟表情有些莫名的委屈。她总觉得这模样以前隐隐约约见过,兴许就是受不了美人这样的表情,她才兽性大发把人给睡了。
真是造孽。
容双叹着气说:“既然你不想看,那就不看吧。”
姬晟拿过玉匣子,说:“朕看。”身为男人,自己女人都明说自己表现差劲了,他当然得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够好。姬晟说完又警告,“你不许再看这些书。”
容双一口答应:“好,我不看了。”
姬晟带着玉匣子去书桌那边拜读。
容双又有些犯困了,让人伺候着沐浴之后正要上榻睡觉,就被人压到了身下。
容双有些吃惊:“这么快看完了?”
姬晟不吭声,他本来是认真拜读的,可控制不住地越看越生气。
一想到容双看过这些不知哪来的野男人的肉体,甚至还有可能想象过和这些野男人翻云覆雨,他就想去把这些写淫书画淫图的家伙全抓起来流放出去,让他们没精力再画这些玩意。
容双看姬晟满脸写着“朕不高兴朕要人哄”,有些无奈地环上他的脖子,凑近吻上他的唇。
姬晟一顿,紧搂住怀里的人和她唇舌交缠。
这次两个人没有针锋相对,没有不甘不愿,一亲就亲出了火来,姬晟觉得自己浑身火热,整个人快要被逼疯了。
她明明那么可恶、那么可恨,唇舌却那么地软、那么地甜,仿佛藏着世上最甘甜的蜜糖,让他恨不得把她牢牢地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