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威武雄壮的肌肉老师是新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想把体育课变成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非常有气势地教育大家:“现在的孩子,成天就知道打游戏、做题。看看你们这样子,一个个精神萎靡,一点没有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指了指于胖子:“要么营养过剩,肥胖——”
又指指春鸣:“要么营养不良,干瘦——”
最后,充满热情地朝大家拍拍手,“来,跟我一起,咱们今天练一练扔铅球!”
徐晚星:“……”
很好,胳膊废了的第一天,轮上了扔铅球。
乔野在她前一排,听见扔铅球三个字,回头看了眼斜后方的她,低声问:“要不要请假?”
话音刚落,就听见边上的大刘声音洪亮道:“报告老师,我班徐晚星同学身体不适,不能扔铅球!”
肌肉老师:“哪个是徐晚星?”
徐晚星出列:“我是我是。”
老师看看她:“你身体怎么了?”
徐晚星看了眼春鸣,不想说出自己胳膊受伤,一时之间卡住了,干脆侧头去看大刘,把难题又抛了回去:“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喏,快跟老师讲清楚,我身体到底怎么不适了。”
“……”
大刘:怪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插这么一嘴!
还是于胖子机智,赶紧补充一句:“报告老师,徐晚星她这是每个月例行不适。”
老师:“……”
大刘:“……”
全班:“……”
徐晚星:“!!!”
肌肉老师沉默片刻,咳嗽两声:“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不用扔铅球了,回教室休息吧。”
末了,忍不住嘀咕:“现在的小姑娘还挺奔放啊,来个亲戚,全班都知道了……”
徐晚星面无表情朝教室走,半路上回过头来,指了指于胖子,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姿势。
吓得于胖子花容失色,四处求救:“完犊子了,徐晚星要制裁我了!”
四周一片哄笑声。
整整一天,徐晚星都活在众人默契十足的照顾之下。乔野是个局外人,哪怕也有心帮忙,机会也总是在片刻的迟疑后,就稍纵即逝。
他唯一能做的,是在课间她与麻将小分队去走廊上观光闲聊时,从课代表处把她的作业一并领回来,放在她课桌上。亦或在她的纸笔被匆忙经过的同学碰掉时,默不作声替她捡起来,端端正正放好。
甚至,他在课间去饮水机处接热水时,经过她的座位旁也顿了顿,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热水瓶,状似不经意拿了过来,一齐接满后又放回原处。
徐晚星站在走廊上,将一切尽收眼底,没忍住失神片刻。
上课铃响起时,她回到座位上,也不经意般问起:“咦,谁给我接水了?”
后座的人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看着英语书。
她干脆回头问他:“乔野,看见谁动我水瓶了吗?”
被点名的乔野抬起头来,淡淡地说:“没看见。可能是辛意接水的时候,顺便替你也接了吧。”
徐晚星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弯起嘴角:“哦,那还真是谢谢她了。”
所以,学霸都这么别扭的吗?做了好事不留名就算了,还留别人的名。这种骚操作,生平第一次见。
她坐了下来,拿起水瓶,慢悠悠地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还挺贴心嘛,水温掌控得恰到好处,不至于烫死人,也不会太凉。
徐晚星背对他,目视黑板,笑了。
*
大扫除时间,高三的走廊上传来一声怒吼。
“放屁!”
卫冬猛的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来:“谁他妈造的谣?”
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爆料的那个板寸开口了:“这事儿吧,早就有人在传了。其实徐晚星偷拿转学生校牌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不光他们年级,咱们年级不少人也都知道。主要是惦记着你的情绪,大伙儿才没敢告诉你。”
卫冬不可置信地反问:“她偷拿人家校牌?”
“是啊。”
“不是,你说她要真对人有意思,偷校服内裤一类的,我还能理解,偷校牌能干什么?!”怒不可遏之际,卫冬还能死磕逻辑。
几个男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扛把子的思想就是不一般,要偷偷校服就算了,内裤是几个意思……?
还是板寸心理素质比较高,淡定地笑着说:“嗨呀,内裤什么的,这难度系数不是太高了吗?一般人,谁带换洗衣物来学校啊?总不能从人家身上扒拉下来吧?”
众人:两位哥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总而言之,消息严重滞后的卫冬,在校牌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才终于得知了这个消息。火冒三丈的他,很快带人怒气冲冲杀去了高二3班。
徐晚星听说这个消息时,人还在小卖部。
当时她正犹豫不决地在三块五的热狗面包和两块钱的红枣蛋糕中徘徊着,心里还惦记着昨晚那三十块钱看诊费。
辛辛苦苦从半个多月的晚餐钱里每天抠一两块,好不容易抠出了三十块钱,那发胶雷鬼一刀就给她捅没了。
她都要呕出一口血来了!
辛意在她旁边,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你买红枣蛋糕吧,热狗面包反正我买了,我分一半面包给你,你分一半蛋糕给我。”
“哪能这么占你便宜啊!”徐晚星当机立断,拿了热狗面包。
正结账时,就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大老远一路飞奔而来,毫不夸张地说,带起一路灰尘,效果不亚于地动山摇。
于胖子气喘吁吁停在小卖部门口,扶着门一边喘气一边说:“徐晚星,快、快跟我回去,乔,乔野他——”
“他怎么了?”
于胖子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乔野给卫冬弄走了!”
“什么?”
“卫老哥带人气势汹汹跑到我们班,几句话功夫就把人弄天台上去了,还口口声声说乔野跟他抢人,我看不妙!”
徐晚星把手里的面包往食品架上一扔,扭头就往教室跑。
辛意叫了一声,没见她回头,想了想,又从食品架上拿起那只惨被抛弃的面包,一起结了账。
*
人都有两面性,卫冬也不例外。
徐晚星知道这个道理,却从未提防过他。一来是因为,她也是众人眼中不学无术、只会打架的问题少女,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坏蛋。二来是因为,至少卫冬在她面前时,永远都像条无害的大狗子。
可于胖子说卫冬把乔野带走时,她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卫冬也是个打架抽烟的不良少年。
他会对乔野动手吗?
学霸那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斯文少年,要真打起架来,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何况他那么傲,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嘴硬得要命,真把卫冬惹毛了,一群人给他打得满地找牙可怎么办?!
脑子里浮现出春鸣几次被欺负的样子,学霸也没比春鸣壮实到哪里去……徐晚星越想越怕,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阵狂奔,大冷天的跑出了一身汗来。
天台的铁门仍是锁着的,她气喘吁吁停在门口,一眼看见被五六个人堵在中间的乔野,刚想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话还没说出口,就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
等一下,事情好像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乔野的的确确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社会哥们堵在中间,但他面无惧色,反倒是几个社会哥一脸犹疑不定的样子。
他背脊笔直地站在卫冬面前,说:“如我所说,这事不划算。”
卫冬呸了一声:“我管它划不划算!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徐晚星,你一新来的,不讲个先后顺序,也不跟老子打个招呼,一言不合就抢女人,人干事儿?”
乔野也很淡定,就跟上课讲解题思路似的,条理清晰、思路顺畅——
“我就说三点,说完随你,想怎么解决都在你。”
卫冬也还算讲道理,眯着眼睛,表情不善:“行,那哥就给你个机会,你好好解释一下。”
乔野的解释还真是,一目了然的学霸格式——
“第一,我和徐晚星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就算有,在她答应你的追求,确定关系之前,你都没有权利插手她的人际交往,也不可能对所有和她来往的男性都暴力处理。”
卫冬噎了噎,“老子就管了,怎么着?”
“第二,如果今天真动了手,明天我们就该在政教处碰面了。翻了天台,又打了群架,还是因为早恋事宜,如果我没猜错,你还有处分在案,新老罪名加起来,留校察看恐怕都兜不住你。”
卫冬眼珠子一瞪:“大不了开除。老子怕这个?”
有人在旁边附和:“就是啊,读书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女人顾,开除就开除。”
“连政教处都不敢去,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喜欢她?”
乔野淡淡地说:“开除倒没什么,但开除了,你就见不到徐晚星了。”
卫冬眼睛都瞪大了,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第三,徐晚星是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管我们是恋爱关系,还是普通朋友,如果让她知道你对我动了手,你觉得她今后还会正眼看你吗?”
卫冬的脑子里一道闪电划过,浮现出徐晚星高一那年,在篮球场为陌生人挺身而出的场景。
即便是陌生人被欺负了,她也二话不说站了出来,那么今天被欺负的是乔野,还是她的心仪对象……
卫冬迟疑了。
乔野见他面露难色,从容道:“想通了吗?如果你想通了,今天这事,我们权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告诉徐晚星,你也不会成她心里的恶人。”
“那如果没想通呢?”
“没想通,大不了按你原计划行事,我挨一顿打,但你也不过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卫冬整整挣扎了半分钟,无从辩驳,却犹自气不过:“那你得跟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对她动什么歪脑筋!就算,就算真要做什么,也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咱们公平竞争!”
他是一根筋的恶霸,也是热血耿直的少年。心仪的姑娘迟迟不肯青睐于他,可至少他要争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才不能让眼前这个小白脸近水楼台先得月!
乔野笑了,不紧不慢地说:“一言为定。”
“你拿什么保证?”
“拿我的名字。”他微微一笑,那一笑里居然有一种无言的气势。
其实卫冬是想反问,你的名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对上乔野的目光,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这个名字真挺牛逼的……?
乔野没再跟他磨蹭,说完话,身姿笔直地从人群里走出来,闲庭信步般,仿佛刚才完全没有面临过被群殴的风险。
身后传来几个少年的声音——
“哎哎,就这么放他走了?”
“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卫冬咬牙:“不然呢?动了他,等着徐晚星跟我反目成仇?”
众人不说话了。徐晚星,这是卫冬此行的目的,也是他的软肋。
下午六点半,夕阳的最后一抹余韵洒在乔野身上,那件白色外套仿佛泛着柔和的光华,少年皎皎如月,一身傲骨。
徐晚星下意识侧过身去,心跳都慢了一拍,下一秒,逃难似的往楼下飞奔。
姗姗来迟的于胖子在楼梯上与她撞了个正着,哎哟一声捂着胳膊:“干嘛呢干嘛呢,哎哎,楼上怎么样了?”
徐晚星顿住脚,“解决了。”
“哎?这么快?”于胖子一脸震惊,“果然是星姐一出手,恶霸哪里走?”
徐晚星气笑了,回头看一眼通往顶楼空无一人的楼道,说:“他才不需要我出手呢。”
“啊?你没出手?那他——什么啊,原来他会打架啊?”
“没出息,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徐晚星瞥他一眼,径直往教室走,“能不能动动脑子,用聪明一点的方式解决问题?成天喊打喊杀,一点不像个正经人!”
“?”
于胖子目瞪口呆望着她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等一下,是谁一天到晚喊打喊杀了?是谁就知道用打架解决问题了?
这,不,是,她,徐,晚,星,吗?!
第二十三章
期中考试的前一周,人人都奋战在熬夜的最前线,毕竟佛脚这种东西,不抱白不抱。
偏偏有人想得开,大概是佛脚这种东西之于她,是抱了也白抱。
徐晚星同学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倒床睡觉。凌晨一点半,闹钟响了,才又风风火火爬起来,全副武装准备上山看月食。
由于是一点半,徐义生还在夜市摆摊呢,万一大半夜收摊了,回家来推开她的屋门一看,发现没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徐晚星非常有先见之明,搭着凳子从柜子最高处抱出一床被芯,用被子盖住,掖得严严实实、鼓鼓囊囊,伪造出了床上有人的假象。
老徐顶多也就摸黑推门看一眼,也不会真上来仔细瞧她,这种程度完全可以蒙混过关了。
甚至,徐晚星连最近常穿的冬季运动鞋也不敢穿走,从鞋柜里摸了双夏天的帆布鞋,套上就溜了。
她鬼鬼祟祟跑到了窄巷的口子上,找了辆共享单车,开锁后都要骑走了,忽然又停了下来。几秒钟后,掉头往宽巷的方向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