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那么娘,你跟他什么关系啊?该不是喜欢他吧?”平头男生挤眉弄眼的,“我说,小姑娘长得也挺好看,犯不着去喜欢那种人啊。他对你估计连硬都硬不——”
话音未落,徐晚星动了。
她一脚踹在平头的腹部,踹得他直接倒在身后的游戏机上,叫出了声来。
几十平的室内昏暗潮湿,十来个学生埋头在各式游戏机上,被这动静惊得抬起头来,游戏也不玩了,纷纷围观起来。
徐晚星说:“这一脚替你妈教育你,嘴里不干不净,不如拔了舌头。”
然后就是一场混战。
于胖子拖走徐晚星的书包,几乎是尖叫着躲进了角落里,而徐晚星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笑话,练家子和业余校霸的对决,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徐晚星擅长脚上功夫,基本上回旋踢、侧踢轮着来,手上主要进行防御姿势,免得被揍了脸。若是脸上带伤,回家给老徐看见了,那可不是五分钟跪键盘运动能够解决的问题。
可也就是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情势陡转。
一直落于下风的发胶男被一脚踢到了桌子上,一眼看见面前的水果刀,恶向胆边生,握在手里就朝徐晚星扑了过来。
“小心——”门边传来谁的声音,熟悉的音色里带着不熟悉的紧绷与慌张。
徐晚星分了心,下意识回头去看,下一秒,胳膊被人扎了。
乔野也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推开发胶男,拉住她一看,只见水果刀划破了两层衣服,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血迹很快涌出,染红了衣袖。
见血了,那三个男生也定在了原地。
发胶男把刀一扔,恶狠狠说:“再有下次,老子捅的就不是胳膊了!”
徐晚星还要冲上去继续干,那几人却一溜烟跑了。
也就在这时,老板才从隔壁的台球厅姗姗来迟,慌慌张张地吆喝着:“哎,跑什么跑?”
进门一看见满屋狼藉,桌子椅子瘫倒在地,再一看满身狼藉的徐晚星,他大嚷起来:“哎哎,打架打坏了我的东西,不赔钱可不许走!”
于胖子总算从角落里哆哆嗦嗦爬出来:“不是,我们是被打的——”
“我管你谁打谁?总之打架的是你们,不把钱赔了,一个都不许走!”
乔野攥着徐晚星的胳膊,回头冷冰冰地看着老板:“那麻烦您先把营业执照拿出来看看。东西可以赔,但赔多少、怎么赔,恐怕要叫警察来算,您说了可不算。”
“哎——”
“再有,在场的都是未成年人,您这游戏厅不仅有电玩,赌博性质的机器也不少,后续怎么处理,您再好好琢磨琢磨?”
“……”
得了,有知识有文化的学霸出手,老板鸦雀无声,放行了。
乔野一言不发拉着徐晚星往外走,手上很用力。
这样荒唐的夜里,胳膊上还被扎了一刀,徐晚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哎哟连天地叫痛,也好像不太担心老徐会怎么处理她,反倒在走出门的过程中笑出了声来。
她侧头看他异常紧绷的脸,说:“哎哎,学霸,我今天才发现你虽然不会打架,但是临危不乱,气势还是很够的。”
乔野停在了山地车旁,侧过身来,眼神像刀子一样朝她戳过去。
“闹成这样,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徐晚星一愣:“那我该说点什么?”
乔野盯着她,脸色难看到昏暗的路灯都能将他的怒意照得一清二楚。
“徐晚星,你没有脑子吗?什么事情都靠拳头解决。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对方底细,上去就是一打三。你是真觉得自己的身手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还是觉得贱命一条,死了就算了?”
“喂,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啊!”徐晚星震惊了,也摸不着头脑,这家伙哪里来这么大的怒火?
她捂住伤口,莫名其妙地说:“要不是你忽然开口,就他那速度,这一刀我完全可以躲开——”
“所以还是我的错了?”
“那可不是?”她还是很讲道理的,这时候也不忘就事论事,“你要是不开口,我也不会受伤,所以这确实是你的问题。”
乔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让一旁的于胖子都忍不住退避三舍的地步了。在原地顿了两秒钟,他点头,说:“好,都是我的错。那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是我多事了。”
说完,他转身打开车锁,长腿一迈,骑了上去。
徐晚星一头雾水:“喂,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我哪里又得罪你啦?”
那人骑上了车,倏地远去,就好像上次半夜在山顶似的,她一句话没说对而已,他就小心眼地扬长而去。
徐晚星目瞪口呆地问于胖子:“他是哪根筋不对?莫名其妙跑进来骂我一通,又莫名其妙跑了!”
于胖子也茫然地摸摸后脑勺:“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春鸣在——”
话没说完,就意识到春鸣是不可能在的。徐晚星要收拾那群人,怎么可能还让春鸣来现场被人侮辱?
可是春鸣比他聪明,甚至比徐晚星这个女孩子还要敏感,如果他在,一定知道乔野在想什么。
于胖子回过头来,说:“你这手还在流血呢,咱们现在去医院吗?”
徐晚星说:“医院就算了吧,去诊所处理一下就完事。”
话音刚落,她想起什么,“喂,你身上有钱吗?”
于胖子掏了掏裤兜:“晚上买了面包,还剩三块。”
徐晚星摸了摸自己的包,掏出了两块钱硬币。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于胖子弱弱地问了句:“要不,咱们去买盒创可贴……?”
贴个一二十张,大概能把血止住……?
徐晚星无语地看看伤口,再看看于胖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他交朋友。
可也就是一眨眼功夫,那辆飞驰而去的山地车又像风一样掉了个头,骑了回来。
少年单脚支地,脸色难看得像黑面神:“不去处理伤口,留在这儿等着血流而亡?”
“就这种伤口,血流而亡是不是太夸——”话说到一半,粗糙如徐晚星也察觉到了乔野的怒气值,再讲下去,可能她真得依靠创可贴止血了。
她赶紧腆着脸凑过去:“那什么,我俩没带够钱……”
乔野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说:“下次打架之前,劝你把钱准备好。照你这种不管不顾的打法,包扎费不够,最好准备个十万八万的手术费。”
徐晚星:“……”
喂,够了啊,说教说一遍就行了,一直冷嘲热讽就没有意思了!
她用眼神警告他,结果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自动转化为春风一样热情温柔的目光,“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同是天涯好同学,不如借钱止个血?”
“……”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知道插科打诨。
乔野很想扭头就走,可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把手臂之间的位置挪了出来:“上车。”
咦?
又要共乘一车?
徐晚星愣了愣。
乔野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走。”反正她受伤了,权宜之计,忍辱负重一下吧。
一回生,二回熟。徐晚星轻车熟路跳上了车前的横梁,握住了乔野的车把,回头不忘跟于胖子说:“那我借乔野的钱去诊所包一下,你先回家?”
于胖子瞠目结舌望着这两人,几个意思?
他错过了什么?
这不对啊,大家每天都在一个班里,他怎么不知道徐晚星和乔野啥时候好成这样了?!
这他妈共骑一车了,姓乔的还半搂着他家老大???!
他大着舌头说:“不,不成,我不看着你包好胳膊,不放心回家!”
徐晚星:“可车上没座了啊!”
于胖子:车上不早就没座了吗???您老上去之前就没座了啊!!!
“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他咽回了几个问句,用余光瞥了眼乔野,非常警惕。
于是最后,乔野载着徐晚星往几百米外的诊所行进,于胖子……
于胖子拖着一百六十斤的娇躯,香汗淋漓地在后面狂奔。
第二十一章
诊所就在每日放学必经之路上。
徐晚星在里间消毒、包扎伤口,于胖子坐在大厅等候,乔野在柜台结完账后,侧身立在治疗室的门口看了两眼。
有她在的地方果然都很热闹,和头发都泛白的医生,她也能聊得起劲。
医生问她:“这伤口是刀伤?”
“对,水果刀。”
“你切水果怎么还能把胳膊给切了?”医生匪夷所思。
“不是切水果,我是打架呢,结果差点被人给当水果切了。”
乔野:“……”可以,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他一局外人在这白担心了。
医生皱起了眉头:“小姑娘家家的,还跟人舞刀弄棍学打架?”
“嘿,您可别瞎说,我这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呢!”
于是两人很快就她如何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展开了长达十来分钟的热聊。最后医生把她从治疗室送出来时,热情得跟亲爷爷似的,非得从柜台后头拿瓶碘伏、三盒创可贴送给她。
但在她出来之前,乔野从治疗室前走开了,坐在了于胖子身旁。
于胖子斜眼睨他,“你俩啥时候好成这样了?”
乔野一顿:“哪样?”
“哼,都共骑一车了,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于胖子嘀嘀咕咕,发现乔野面无表情盯着他后,又怂了,换了句台词,“反正你别动她歪脑筋啊!我告诉你,虽然我怂,但哥们儿们都不怂。要知道你对她有了什么邪门心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想起徐晚星的麻将小分队,外加万小福辛意这些好学生,还有上次在天台见过的送麻将的那位高三社会哥……
乔野扯了扯嘴角。
于胖子误会了:“怎么,你不信?”
“我信。”乔野侧头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经意般问起,“你们为什么这么听她的?”
“嘿,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听她的?大家感情好,一起玩儿,哪来谁听谁的这种上下级关系!”
于胖子翻了个白眼,却又忍不住挠挠头。
“我想想啊,为什么听她的……”
乔野笑了,这伙人,都和徐晚星一样的画风,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东拉西扯,却又真诚到毫无杂念。
于胖子用很简短的叙述讲了他们和徐晚星之间的故事。
万小福,第一个被徐晚星出手相助的人,起因是篮球场和高三老油条的纠纷。徐晚星的出现让他免于挨打,同时,她还因为这事进了政教处,去了国旗下自我检讨。万小福感激涕零,从此成为了徐晚星的忠实粉丝。
春鸣,因为一些“不能细说”的缘由,被人欺负——“就你刚才看见和徐晚星干架那几个。”从前他像个隐形人,沉默孤僻,后来进了麻将小分队,才成了军师似的存在,聪明才智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此处的“用武之地”有待商榷,乔野抽了抽嘴角,心道打麻将、出馊主意,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用武之地。
“大刘是因为亲爸听信后妈谗言,不能给小孩子钱,有钱就乱花,挥霍就变坏。所以每天不管多饿,一分钱也没有,在学校啥都没得吃。”
“有天徐晚星看见他在小卖部偷偷拿了袋面包——”说到这里,于胖子忽然反应过来,一脸警惕地侧头盯着乔野,“哎哎,我讲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一时鬼迷心窍,你可听在耳朵里,烂在肚子里啊!”
乔野点头。
大概是他看上去很可信很沉稳,又或许是于胖子没心没肺、盲目轻信,话题仍在继续。
“总之,徐晚星拿出唯一的晚餐钱,替他把那面包买了下来,自己反倒什么也没吃。后来大家知道了大刘家里面的情况,就从家里带了点吃的来,要不就是去小卖部买东西,总之一人匀点儿给他。”
于胖子挺感慨的:“要说徐晚星跟个男人似的粗枝大叶吧,这是真的,但考虑到大刘的自尊心,怕他不接受,她还回去想了好久。最后是打着打麻将的旗号——毕竟她常赢,赢了请大家吃东西,大家又礼尚往来,把自己的东西分享出来,这也天经地义嘛——然后大刘的问题就解决了。”
于胖子插科打诨拉家常似的,三言两语勾勒出了高一一整年的时光。
那一年,乔野还在北京,尚未见识过麻将小分队的集结,也没有亲眼目睹徐晚星三番五次挺身而出,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事就打一架的盛况。
可简短的语言,竟令他心头一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上下起伏,难以平息。
最后终于轮到于胖子本人。
“我嘛,也是校园霸凌受害者。”他愤愤不平地握紧双拳,还不忘自我辩解一句,“当然,爸爸现在是站起来做人了,但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有经历过挫折呢!你说对吧,乔同学?”
乔野从善如流,点头鼓励他接着说。
“我也是因为体型问题,所以被几个王八羔子给揍了。”回想到当初的场景,于胖子咬牙切齿,“那几个傻逼动手不说,还用垃圾筐扣我脑门儿,把我锁在体育器械室里……”
“所以,也是徐晚星帮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