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里不一——言祁
时间:2019-10-14 08:35:43

  见惯了娱乐圈的虚与委蛇、笑里藏刀,难得碰上这么个爽快人,还真是意外之喜。
  “可以知道你的中文名字吗?”
  她微抬眼,神色不变。
  “方疏凝。”
  高子荟轻轻念了一遍,笑意更深:“很好听。”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方疏凝默了一瞬,与她回握。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可是,她明显不想再深谈下去,匆匆转移了话题。
  “Evan在休息室,想见见他吗?”
  闻言,高子荟有些惊喜交加,若是能得到Evan的认可,别说大中华区的品牌大使了,往后的资源那可是无法估量的。
  多少人想与Evan攀上关系,可都苦于无人引荐,她没想到,这一次来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可真是要感谢面前这位“活菩萨”。
  方疏凝从她面上神色得到答案,放下酒杯:“走吧。”
  二人很快穿过人群,朝后台行进。
  纪晚与身侧的同行聊天之时,助理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一句,面色随之而变,她握了握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与Evan的会面很愉快,方疏凝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对方离开时甚至拍了拍她的肩,夸赞几句。
  她出来就将情况汇报给了Marion,双方一经敲定,决定等她回国后再处理后续工作。
  高子荟作为收益最大的一方,对方疏凝的好感早已空前高涨,在大秀结束后甚至邀约她明日共进午餐。
  方疏凝却只道:“明天中午我大概还在床上,只能辜负你的盛情了。”
  高子荟表示理解,得知她早上的航班才到米兰,又连轴转了一整天,相信精力已是强弩之末,是该好好休息。
  她猜得没错,方疏凝一回酒店已经累得不行,快速卸妆洗澡,倒于床上。
  但她其实在飞机上好歹也休息了许久,有些人却是从第一天中午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柏池醒来的时候,正逢赶上日出。
  他撑起身,倚着床头,静默地望向窗外,一个人观摩完整场美景。
  这时候,要是身旁还有个人,他或许可以送上一个早安吻,将她唤醒,若是她不愿意睁眼,他就把她抱起来,带到阳台上,从背后拥着她,下巴抵着她肩头,让她和他一起感受这美好的一幕。
  只可惜,那个人不在身边。
  而且,她有起床气,大概不会沉浸美景,只会朝他发脾气。
  手有些痒,他掀开被子起身,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来,叼在嘴里,便点燃边朝阳台走。
  迎着光抽完一支,四肢通畅,神清气爽。
  他没忘记要清理干净味道,有个人不喜欢。
  待一切都处理好,他穿戴整齐地坐回沙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08:54
  耐心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九点整,他终于将电话拨了出去。
  意料之中,第一通无人接听。
  他耐心十足,缓缓拨出第二通。
  在提示音即将中断之时被接起,电话那端的声音略微慵懒,带着几分沙哑,像有猫爪轻轻刮过,心尖一紧。
  “醒了?”
  对面沉默数秒。
  “不然?现在是鬼在和你通话?”
  果然起床气很大。
  柏池轻笑:“今天有工作吗?”
  她似乎翻了个身:“没有。”
  “那,陪我吃个午饭?”
  回应他的是电话忙音。
  柏池不死心,又拨过去,在她开始发起进攻之前,先发制人。
  “这么快就忘了你怎么来的了?”
  果然,财物可借,人情难还。
  方疏凝更不想欠柏池,烦躁地拍了拍被子,留下一句恶狠狠的:“等着!”
  这一等就让他等了两个小时。
  最后还是他辗转联系到Sherri,亲自到房间提人去了。
  又敲了快五分钟的门,她才终于起来。
  赤着脚,一双腿又细又长,睡裙堪堪遮过大腿。
  头发有些凌乱,却自带美感,眼皮耷拉着,一看就没睡醒。
  “哥,哥哥,能不能别糟蹋人了?”她扶着门框,意识不清。
  这声哥哥却把柏池叫得心旷神怡,目光飘忽,这一飘,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微微滚了滚喉咙,伸手扶住她的肩往里走。
  “进去说。”
  方疏凝挣脱他的手,抵死不让:“就这儿说!”
  “你确定?”他微眯着眼,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确定。”
  柏池点点头,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声音说:“你没穿内衣。”
  仿佛在说,今天出太阳了。
  空气里诡异地安静了数秒。
  方疏凝瞬间反应过来,缓缓垂眸看了一眼,动作迟缓地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下一秒,门被重重摔上。
  带着极大的怨气。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35章 
  半小时后, 门再次打开。
  方疏凝神采奕奕地出现, 拿着包,手臂上挽着件薄款外套,面无表情地问:“吃什么?”
  “你决定。”
  颇有些客随主便的意思。
  她没说什么, 率先走出去。
  柏池慢条斯理地跟在她后面, 顿觉恍惚, 也觉难得。
  当年她决定出国留学, 二人关系由此破裂,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话。
  后来两家人约定共游欧洲, 第一站就是米兰,其实也是特意来看她。
  不过那时候他心里还别扭着,不愿意先低头, 到了酒店便谎称不舒服, 没与两家父母一道。
  其实,他偷偷跟在后面。
  看着她巧笑倩兮地给每个人送上拥抱,领着他们一路参观自己的学校。她笑得越是灿烂,他心里越是恨得牙痒。
  后来实在看不下去,提前一步回到酒店。
  柏母回来,见他半躺在床上玩游戏,询问他身体是否好些了。
  他头也没抬, 只淡淡应了一声。
  柏母又道:“你不去看看疏凝吗?你们都快小半年没见了吧?”
  他沉默,指尖微顿。
  良久,出声问:“她问起过我吗?”
  柏母神色微动,温声答:“大概你筠姨提前说过, 你去不了。”
  懂了,没问。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
  想接着打游戏,却发现早已被敌人杀得一滴血都不剩,那些人张牙舞爪,围着他的尸体手舞足蹈,似乎在耀武扬威。
  他收了笑。
  柏池,看看你有多么可笑。
  思绪回笼,心头忽感愤懑,他出声唤她,语带不满。
  “走那么快干嘛。”
  方疏凝回头,眉尖微蹙,走近他身旁:“你腿这么长都是白长的?”
  柏池冷哼一声,眼神示意她看清现在的处境。
  方疏凝不屑反驳,脚步却渐渐放缓。
  她其实也挺愿意带他去逛逛的,当年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碰到什么好玩的都想与人分享。好不容易等到两家人一起来看自己,心下着实是雀跃的。
  她刻意一大早起来,精心打扮,在学校门口等待。
  却没等到他。
  以为他是路上去买什么耽搁了,所以频频望向后方,期待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直到周清筠出声唤醒她,不解地问:“看什么呢?”
  她明白过来,失落渐起。
  原来,他并不想见到自己。
  努力挤出一抹笑:“没什么。”
  不想见姐姐算了,我还不稀罕见你呢。
  她这样安慰自己。
  即使效果甚微。
  *
  米兰城区的街道于方疏凝而言,实在太过熟悉,领着柏池七拐八拐,来到一家当地餐厅。
  他对这周围也是熟悉的,因为是她的学校附近。
  二人坐下,她将菜单递给他:“随便点。”
  柏池也没客气,接过去,自行翻看。
  他曾经帮周清筠带过东西给她,不过那时候,她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常常放下东西就有撵他走的意思,算起来,这倒是方疏凝头一回在米兰请他吃饭。
  “好了没?点个菜还这么磨叽?”
  “别催。”柏池头也没抬。
  方疏凝百无聊赖,偏头望向落地窗外。
  她起床后就没吃过东西,眼下确实是有些饿了,偏偏柏池还在研究菜单,她捋了一下头发,从钱包里抽出几张欧元。
  “我出去一下。”
  从前在米兰,她十分迷恋当地的一种小吃,Panzerotti,外形酷似油炸的饺子,不过体型却要大得多,里面包裹着番茄起司或是火腿起司,外皮松软却又嚼劲十足,唯一的缺点是热量不太低。
  从店里买完出来,忍不住在路上就咬了几口,回到餐厅,将另外一个递给柏池。
  “你就是去买这个?”
  她含糊地轻应一声:“试试。”
  柏池丝毫不怀疑里面可能被下了毒,顺从地咬了一大口,缓缓嚼着,没发表意见。
  方疏凝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不合他胃口,轻哼一声,也放下手上的Panzerotti.
  不多时,菜上上来。
  她吃得不多,觉得差不多后便拿出镜子补口红,然后倒在椅背上刷消息。
  须臾,抬起眼皮悄悄望了一眼柏池,轻咳一声,突然问:“看歌剧吗?”
  “什么?”
  “《卡门》。”
  柏池挑起眉,方疏凝对于悲剧总是有着不可言说的执着。
  微微点头,她了解后复又垂眸,搞定票的事情。
  柏池用完餐,她先一步起身去结账,不忘提醒他:“把我的Panzerotti拿上。”
  毕竟只吃了两口。
  柏池应一声,看了眼被自己放在另一边的那块,鬼使神差般地也拿了起来。
  走出餐厅门,迎面一阵风,她理了理头发,朝他伸手:“给我吧。”
  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垂眸看一眼手上的两块,好像分不清了呢……
  迟疑归迟疑,却还是将其中一块递给她。
  她却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柏池面不改色:“别浪费。”
  方疏凝略有夸张地“哈”了一声,显然不信。
  二人徒步走到歌剧院,门口排队时,她道:“你还吃不吃?不吃就扔了,里面不能带吃的进去。”
  话毕,径自咬了一口,边回复消息边吃起来。
  柏池见她吃得实在是颇有食欲,便也想再尝试一下,将包装纸斯开一些,眼底撞进那一圈淡淡的口红印。
  是她唇上的颜色。
  他转眸去看她咬舐的动作,上下塞帮缓慢地动着,末了,复又咬一口,在食物身上留下一圈更浅的印记,将他的痕迹掩盖。
  喉间不可抑制地滚动一圈,而后将满腔激越咽进肺腑,他轻轻沿着那印记咬了一口,类似尼古丁,诱人上瘾。
  待吃完后,前方队伍也到了尽头。
  所幸两人穿得都还比较正式,不至于太随便,进得大厅,找位子坐下。
  开场前,四周一旁寂静。
  A大调缓缓拉开序幕,方疏凝在黑暗中转头去看柏池的侧脸,在他即将察觉之际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她这些年看过很多场歌剧,也看了不少场电影,每次却都是一个人。
  不是没有人邀约,只是都拒绝了。
  她喜欢一个人坐在黑暗的空间里,看台上演尽悲欢离合,尤其偏爱悲剧。
  能看悲剧的人,都是生活太如意,或是生活太不如意。
  她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悲伤的那一瞬间,除非是她,或者是他。
  所以,才独自一人坚守了这么久。
  在邀约柏池之前,她其实并不确定答案,印象里,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所以在等待回复的那一瞬,她竟然有些紧张。
  原因无解。
  主人公卡门开始哼起了那一段脍炙人口的小调。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方疏凝脸上,她眉目眼无波,面容沉静。
  在下一个瞬间,却突然跟着女主人公哼唱了两句,像情不自禁。
  Si tu ne m'aimes pas, je t'aime.
  如果你不爱我,我偏爱你。
  Et si je t'aime, prends garde à toi!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Si tu ne m'aimes pas, si tu ne m'aimes pas, je t'aime.
  如果你不爱我,哪怕你不爱我,我也偏偏爱你。
  声音很轻,只她一人能听见。
  不过她也不确定,因为柏池突然侧过头来看她,眸光若有所思。
  她音色压得很低,婉转回吟,念法语是难得的动听,情感也莫名的契合。
  最后一幕的结局,卡门被情人刺死在舞台上,她竟然一反常态,内心不再毫无波动,而是猛跳一下,心悸异常。
  明明已经看了这么多遍……
  手被人握住,从指缝间一寸寸深入,十指相扣,互换温度。
  她没有挣开。
  散场时分,观众依次退场。
  她坐在位子上,没动,只问:“有什么感触吗 ?”
  柏池一手支着头,英挺的鼻梁投下淡淡阴影,只意味深长般道:“女人别太三心二意,不然下场会很惨。”
  闻言,方疏凝竟然笑了,微微阖上眸,仿佛真的愉悦。
  她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跟随人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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