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里不一——言祁
时间:2019-10-14 08:35:43

  除了柏池。
  他一开始也日日在放学后来陪她说话, 后来便不来了。
  因为她不再见他。
  原因,不提也罢。
  芜一高三的学生在今天晚上有一场聚会,俗称散伙饭, 以庆祝解脱, 也企望未来。
  七点,柏池从家出发。
  阿姨在门口递给他一把伞,说天色不好,恐要下雨,他没接,推辞说会自己开车去。
  他在上个月拿到驾照,上手次数却很少。
  推门要出去, 转角处响起一阵清脆铃声,Butter狂奔而来,咬住他的裤脚。
  阿姨在一旁笑道:“这小家伙舍不得少爷哩。”
  柏池淡淡一笑,俯身将它抱起来。
  Butter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小铃铛, 稍稍转个头就是一阵“叮叮当当”,有时候吵得人头痛,可却一直没有人摘下来,因为是方疏凝送的。
  他动作轻缓地抚着它的头,神思有些恍惚。
  垂眸,像是自言自语般:“你想姐姐了,是吗?”
  Butter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他怀中。
  出门,绕去车库,柏池脚步微顿,突然抬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
  方疏凝的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她往常总爱倚着栏杆晒太阳,或是窝在里侧的沙发上看时尚杂志,手边是一盘颜色鲜艳的水果,尤其偏爱车厘子和草莓。
  出事之后,阳台便再也没有打开过,被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原地愣怔片刻,再启步,换了方向,按响了方家的门铃。
  他不想所有人都在狂欢热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关在清冷的房间里。
  门是方家阿姨开的,告诉他周清筠去国外参与演奏,尚未回来。
  一开始时,周清筠是万万离不得一步的,为了照顾方疏凝,她推掉了所有演出。
  而今也是因为她状况好多了,这才能时不时地顾上些工作,顺便也替她物色一下国外的大学。
  周清筠始终认为,新的环境能转变她的心态,也有助于她从悲痛阴影中走出去。
  柏池闻言,点点头,说不找周清筠。
  阿姨露出惆怅之色,叹气似得轻摇头,任他去试。
  他一路行至方疏凝的房间,先在门口深呼吸一下,才轻轻扣响了门。
  无人应答。
  意料之中。
  他没放弃,依旧敲。
  “阿凝。”他顿了顿,“今天大家会聚餐,可能是最后一顿饭了。”
  “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你别一个人待着。”
  “阿凝……陪我去,好吗?”
  他说出这话,鼻尖忽然有些发酸,手握紧成拳,抵在门上,用力颇深。
  门“咔嗒”一声,开了。
  方疏凝安静地站在后面。
  柏池愣了愣,猛地抬头去看她,一时忘了反应。
  她比三个月前更瘦了,皮肤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泛着虚弱的白,手腕上青紫色的血管愈发明显。
  他的目光有些贪婪,像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她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下楼,阿姨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因为这是方疏凝半年来第二次主动出门。
  柏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朝阿姨道:“今天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您早些休息,不用等了,我会把阿凝安全送回来。”
  阿姨点头,也拭了拭眼角的泪,她是看着方疏凝长大的,自然心疼她,不然也不会被周清筠留下专程照看她。
  有柏池在,她自然也是放心的。
  柏池得了答复,上前去拉过方疏凝的手,轻轻拢在掌心中,带着她出门。
  她察觉到,垂眸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一瞬,又不动声色地停歇,没有反对。
  柏池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护着她的头坐上去。
  车子开出渺岸时,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上个月学的车,很快,拿到证只用了大半个月。”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和她讲,一开口却先说了这些。
  “还没载过人,你是第一个。”
  他其实没想过会得到她的回应,不曾想,方疏凝竟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太轻,他都怀疑是错觉。
  这一举动像鼓舞了他,于是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最近的生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带了她许久未沾染过的烟火气,令整个车厢都生动起来。
  方疏凝偶尔会望着窗外,偶尔也会盯着车上的某一物件发呆,会时不时轻应一声,以回复柏池。
  后半段路程,她似乎有些疲了,缓缓闭上眼,调整成更为舒服的坐姿。
  柏池侧头看了她一眼,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抵达聚会地点,他又牵着她下车。
  推开包间门,众人望过来,看见她的出现,顿时神色各异。
  柏池无视这些目光,带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饿不饿?先吃点水果?”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将桌上的果盘端到她面前。
  方疏凝摇摇头:“我渴。”
  她每说一句话,柏池都越高兴一分,连忙招手叫人拿酸奶和柠檬汁过来。
  她却是轻蹙着眉头,沉默半晌,缓声道:“我想喝酒。”
  柏池犹豫了。
  方疏凝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要喝酒。”
  柏池知道为什么,她是想暂时麻痹自己。都说一醉解千愁,喝醉了,或许就能忘掉一些烦恼了。
  好哥们也凑过来说:“你就让她喝一点吧,大家都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沉吟,终于拿来酒杯替她倒上。
  “别喝太多,半杯够了。”
  她接过,仰头就往口中倒,被呛得咳嗽不止,脸也泛红。
  柏池心疼地轻拍她的背:“慢点。”
  她听话,之后便小口小口地轻抿着,细细品味。
  后来菜上齐,柏池要带她去饭桌上,方疏凝却拒绝,坐着不动。
  “那我陪你。”
  “不用。”她语气清冷,依旧默默品着酒,仿佛注意力全在上面。
  他沉默看了她半晌,知道拗不过,几位好友又来拉他走,便顺势起身,选了个能一眼看得到她的位子坐下。
  他吃得心不在焉,频频看她,不知被人灌了多少酒下去。
  还好方疏凝没起什么幺蛾子,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吃到后面,柏池已经有些头重脚轻,轻甩了甩头,深觉不能再喝下去,否则没人照顾她了。
  拂开旁人来拉他的手,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不过一会儿没注意,她竟然已经喝得双颊绯红,眼也迷离,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目光落到小几上,那里立着一瓶已经空了四分之三的酒。
  他明明记得,走之前已经将酒瓶收起来了。
  看着方疏凝瘫软不清的模样,周围人或吵或闹,似乎每一个都置身事外,他心头烦躁顿起,怒火也生,低吼了一句:“谁他妈拿酒给她的!”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柏池从来没当众发过脾气,即使他有乱发脾气的资本和底气,可教养和气度也在那里,所以众人才会一时被吓到。
  长久无人答话,有几个与他关系最好的出来解了围,骂骂咧咧着是谁这么不长眼睛,并劝柏池带方疏凝上去休息。
  他喝了酒,自然不可能开车,酒店楼上就有房间,方疏凝又一副倒死不活的样子,他只能选择如此。
  走过去抱起她,柏池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一路上,感觉方疏凝似乎在颤抖,胸腔也一起一伏的,他垂眸去看,发现她竟然在哭。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
  柏池忽生懊恼,放低声音去哄她:“我没朝你发脾气。”
  她一哭,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阿凝,别哭了,是我不好……”
  他断断续续地哄着她,方疏凝却突然哽咽一下,在他怀中抽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声音哑哑的,似乎堵在喉咙里,好艰难才吐出一句:“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啊……”
  柏池愣了愣,心尖被针扎了一下。
  将她放在房间的床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方疏凝还在哭,哭着哭着竟然开始脱衣服,柏池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替她拉上,手指不经意碰到什么地方,他像被烫到似的抖了抖。
  方疏凝突然睁开眼,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停止。
  下一秒,她缓缓坐起身,朝左右看了一眼,像没看到他,直愣愣地就朝浴室走。
  柏池以为她清醒了,坐在床上失神片刻,听见浴室里传来响动,生怕她伤到自己,连忙下床冲过去。
  这一进去就愣住了。
  方疏凝已经快把自己脱得几乎一缕不剩,还拿着淋浴头不断往自己身上冲。
  他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目光,同时也瞥见她身后的浴缸。
  咬了咬腮肉,不得已,只有小心绕过她,去将玻璃门拉上,顺道连帘子也合起来。
  还好她意识不清,不然看见又是麻烦。
  这一晃神,淋浴头的水已经溅到他身上,竟然还是冷水。
  他全身被浇了个湿淋淋,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得紧,酒精似乎也在这一刻发生作用,催发热意,冷热相撞,动摇理智。
  “阿凝?”他轻声叫她的名字。
  方疏凝恍若未闻。
  柏池无奈,拨了拨湿发,全揽到脑后,英挺五官展露无遗,而后单手提着衣角,利落脱下上衣,随意扔在一边,带得水花四溅。
  回眸,下一秒,方疏凝贴上来。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像呼吸被人擒住,瞳孔猛扩,是致命一击。
  全身骤然紧绷,背抵着墙,动也不敢动一下。直至双唇被人堵住,所有的理智都分崩离析。
  方疏凝并没有接吻经验,所以毫无技巧可言,只一味横冲直撞。
  柏池被她弄得微微吃痛,却不愿躲闪,只微微张开唇,松开齿关,以便她唇舌进入。
  但不过几秒,似乎是没发现什么乐趣所在,她有要就此退出的架势。
  他连忙去环住她的腰,一手按在她脑后,加深这个吻。
  窗外一声惊雷骤响,果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伸手勾上他的脖颈。
  他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在指间缠绕着,一圈一圈,渐渐收紧。
  两具身体渐渐靠近,越来越近。
  柏池唯有一念。
  想要在她身上生,也愿意在她身上死。
  作者有话要说:  柏池(求生欲):“我没朝你发脾气。”
  方疏凝:“你还敢朝我发脾气?”
 
 
第38章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浴室。
  柏池将她抱得很紧, 彻底松下来的那一刻, 他顿觉不可置信。
  TM的这么快?!
  须臾,他又告诉自己,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这不怪他。
  心生不甘的同时, 又有庆幸, 还好她醉了, 还好她不清醒, 不然指不定会怎么嘲笑自己。
  替两人都清理好, 他抱着她回了床上。
  方疏凝睡觉爱踢被子,总是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这一来一回, 火又被勾起来。
  柏池原本顾惜她的身体, 可她非不老实,再加之上一回的小小挫败,他有心想要证明什么,撑起身观望片刻,身下一沉,尽数没入。
  方疏凝皱起眉,嘤咛一声。
  他立刻去抚她的背, 以做安慰,待她不那么难受后,才开始缓缓动起来。
  这一次,持续了很久。
  翌日。
  柏池睁开眼, 身旁已没了人,唯剩余温。
  他猛地坐起,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一颗心随之落地,同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想抽根烟,打火机都已经拿出来,突然想起她闻不惯烟味,眉间微动,轻轻扔到一旁的柜子上。
  复又望向浴室,心想,还好昨天拉了帘子。
  十分钟后,方疏凝终于推门而出。
  蒙蒙水汽也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缓缓走近,穿戴整齐,眉目冷清。
  柏池看着她,细视其面上表情,忽感一阵无所适从。
  “你要洗吗?”
  她突然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微怔,想说好,却怕出来就不见人影,最终只轻轻摇了摇头。
  方疏凝微微颔首,然后朝他走过来。
  柏池几不可察地咬了咬下唇,同时也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她走到他身旁,突然俯身,他连指节都泛着白。
  而她只是拿起了地上的包。
  直起身,道:“那走吧。”
  柏池不动声色地松了床单,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说完,径直朝外走,留给他穿衣服的空间。
  他快速套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刷了牙,下颚处还滴着水,就那么走出来。
  方疏凝没看他,迈步走向电梯口。
  柏池观察了一下她走路的姿势,缓步跟上去,在等电梯途中,柔声问:“要不要我抱你?”
  她没回答,电梯门开,随之走进去。
  柏池还站在原地没动,她抬眸看他一眼:“不进来?”
  他醒过神,舌尖微抵上颚,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跨进去。
  坐上车,他趁发动车子的间隙,问:“先去吃早餐?去你爱吃的那家茶餐厅?”
  他偏头去等她的回应,却见她缓缓侧了身,面向窗外,不言不语。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她或许只是疲倦了,也或许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要给她时间,别逼她太紧,他暗自告诫自己,而后踩下油门,开回渺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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