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整天,晚上的烟火盛典自然不能错过。
三人提前抢占了绝佳的观看位置,烟花盛放的那一瞬,整个天幕复被燃亮,一重又一重,大片瑰丽的花海接连绽放,明明灭灭,恰似梦境。
柏池不过看了一会儿,便垂下头,侧眸去看一旁的方疏凝。
她的侧脸极美,下颚线一笔勾成,流畅有度,鼻梁很挺,鼻尖又翘,是极富攻击性的美貌。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直到她发现。
眸中似乎有得意,像是在问,被老娘的美貌惊呆了吧?
然后,她真的开了口,可周遭太过嘈杂,他一时没听清,只见到她的唇一张一合,不得不凑近附在她脸颊旁,凝神细听。
她的声音极具诱惑力,他都能想象到她说话时,面上所呈现的所有情绪。
“柏池,你是不是……”
他心下一紧。
方疏凝被什么人撞到,不得不终止谈话。
回头,先看见一张精致漂亮得能将洋娃娃瞬间秒杀的小脸蛋。
“抱歉,后面太挤了。”
一道女声响起,她移转目光,心下顿时“哇”了一声。
美女!
还是认识的美女。
“学姐?”
对方显然也很惊讶:“Kristy?”
二人虽不同专业,但都曾就读于马兰戈尼,即使不在同一个校区,但能在欧洲时尚圈混出头的华人还是少数,在几场大秀上偶然结识,再一细谈,才发现二人都出自长泞芜一,这样的缘分实在是难得。
方疏凝看向她怀中的小男孩,问:“这是你的儿子?”
“是啊。”
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两岁左右的模样,眉宇之间却已经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勾住母亲的脖子,声音糯糯的,咬字还不太清楚:“麻麻,爸爸叫我们不要乱跑。”
“我们没有乱跑呀,是被人流挤过来的。”
“麻麻,这个烟花没有爸爸给你放的好看,我们去找爸爸吧。”
看来小宝贝是爸爸的忠实维护者啊。
方疏凝轻笑出声,与她交谈几句后,对方抱着儿子去找父亲。
她一路追随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见她们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她只看清他模糊的长相。
很高,很帅,穿黑色的长款风衣,比模特还有型。
小宝贝一见到爸爸便十分激动,咿咿呀呀说个不停,男人却只专注看着妻子,不知说了什么,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护在怀中,往出口处走。
看来学姐找了个极品男人。
方疏凝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可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淋成落汤鸡只为一睹其面目的、那位从英国转来的大帅哥,其实已经见到了。
“羡慕了?”
柏池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什么?”
柏池轻抬下颚,示意那一家三口远去的方向,轻描淡写般:“你也可以生一个。”
方疏凝本来想回一句,和谁生?但考虑到词意有些暧昧,遂作罢。
“还是算了。”
别到时候没生出一个洋娃娃,反倒又来一个小魔王。
何况,她对小孩子的恐惧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退的,也没考虑过以后要孩子。
“对了。”柏池也没表现出多余情绪,继续问,“你刚想和我说什么?”
方疏凝顿了顿,没急着回答。
或许是方才的氛围太过醉人,柏池的眼神太过炽热,她一时头脑发热,竟然有了脱口而出的冲动。
如今冷静下来,才觉得鲁莽。
如果猜测无误,那么这件事,她一定要让柏池先开口,以慰她多年的难受与不甘。
“没什么,忘了。”
柏池奇怪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烟火盛典落幕,众人纷纷退场。
回去路上,Niko睡得正香,小孩子就是这样,玩兴来的快去的也快。
抵达家门口,方疏凝掩嘴打了个呵欠,有些疲惫地道:“Niko今晚还是和你睡哦。”
柏池点头,说好。
她欣慰地看他一眼,想去推车门,发现还没开中控锁,转头,有些疑惑。
柏池尚在沉吟,像在酝酿什么,半晌,终于道:“有件事,我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告诉你。”
第44章
方疏凝愣了愣。
不会吧?这么快?她还没准备好呢!
眼见柏池要张嘴, 她突然插一句:“你确定你要现在说?”
他顿一下, 微微敛眉,神情严肃:“我觉得现在说比较合适。”
方疏凝瞥了一眼后座熟睡的Niko,面色有些为难:“当着他的面?”
虽然他不会听见什么, 但孩子还小, 怕是不大合适吧?
柏池叹一声:“我也不想当着他的面, 不过事情确实比较重要。”
不说怕会来不及。
方疏凝滚了滚喉咙, 深吸一口气:“好, 你说吧。”
柏池看向Niko, 复又转回到她脸上,缓声道:“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看见Niko手臂上有一些伤痕和淤青, 当时不太确定,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今早我趁他还没醒之前确认过了……”他语气有些沉重,“确实是,不仅手臂上,大腿、背上,都是。”
他话毕,方疏凝很久都未反应过来。
微张着嘴, 明显意外。
她缓缓回头去看Niko,忽而倾身去撩他的衣袖,柏池按住她的手,略有不赞同:“你确定要看?”
“我一定要看。”她一字一句。
柏池与她对视两秒, 知道不可扭转,终于放开手。
方疏凝随即翻起他的袖子,见到了柏池口中的那些伤痕。
长短不一,纵横交错,颇有些触目惊心。
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不知道承受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方疏凝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指尖颤抖,不敢再去看其他地方的。
“你先冷静……”柏池劝慰她。
“你知道吗?”方疏凝突然打断道,“他是阿荟的弟弟。”
柏池神情微荡,显然是没有想到。
如果是这样,如果有这样的关系,他不难想到方疏凝会有多么愤怒,会有多么痛心疾首。
他最怕看到她无能为力的痛苦模样。
那样,他也会觉得难受。
“先搞清楚这些伤的来源。”
“柏池。”她声音极冷。
“嗯?”
“我不会放过他的。”她似乎有些激动,语调是咬牙切齿的冷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阿凝。”
他叫她的名字,手把住她的肩,强硬地逼她对视。
柏池知道她被激怒了,所以口不择言,陷入怪圈。
“你冷静一下,我们先弄清楚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不会是Marion.”
她淡淡地下了结论。
柏池轻应一声,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家里的保姆,或者……”
正在此时,后座突然传来声响,Niko打了个滚,揉着眼睛醒来,尚还不大灵光的模样。
“到家了吗?”
他声音哑哑的,是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无邪。
方疏凝看向他,Niko莫名打了个颤。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弄的?”
柏池略有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Niko怔住,面上青红交加,犹犹豫豫的模样,低声说:“我自己弄的。”
方疏凝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弄的?怎么弄的?为什么会弄到大腿和背上?还有,为什么不告诉Marion?”
这一连串问题显然将Niko吓到,他鼻尖抽了抽,眼睛也泛红。
柏池伸手去拍他的腿,温声安慰:“别怕,姐姐是在担心你。”
闻言,Niko终于绷不住地放肆哭出声。
方疏凝沉默地等他哭完,才拿纸巾细细替他擦拭一脸的鼻涕和泪水。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她感觉他微微颤抖一下,轻叹一声,“你怂什么?不管是谁,我都给你报仇。”
Niko缓缓抬头,望进她眼里,那是一种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在她的注视下,好似瞬间就有了勇气,将那些伤疤揭开,重见天日。
他终于开口。
“是,是班上的同学……”
在Niko断断续续不太连贯的诉说下,二人终于弄清情况。
校园暴力并不罕见。
Niko和所有同学都不一样,他有着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而他没有的,是父亲。甚至有时候,连母亲都不太顾得上他,常常是保姆来接送他上下学。
于是,他成了异类,成了众人首先排挤的对象。
而那些保姆,也不太上心,她们甚至没发现过他身上的伤。
至于那些欺负他的人,他们会将他的作业本藏起来,又或者直接撕烂;会在他的桌子板凳上倒满墨水,有时候甚至会是胶水;他们也会趁他上厕所时从背后推他,泼得他一身湿淋淋。
小孩子的恶意,从来都是赤/裸裸的伤害。
柏池越听,眉皱得越厉害,方疏凝反而淡定下来,朝他道:“你带Niko去睡觉吧。”
柏池看向她:“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以牙还牙。”
柏池知道她会注意分寸,不会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只是问:“需不需要援手?”
“不用。”她微动唇,“我一个人就够了。”
话毕,她推门下车。
临别时,又看了一眼Niko.
他终于卸下面具,怯弱地回视她,眸中有什么在闪烁。
其实小孩子也是会伪装的,习惯了用强硬恶劣的外表来保护自己那颗脆弱受伤的心,自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受到攻击伤害,其实往往事与愿违。
周一。
方疏凝驱车送Niko去往所在学校。
“Kristy,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她摇摇头:“你先进去,我等会儿来找你。”
Niko犹疑地看她两眼,方疏凝突然道:“Niko,当你受到暴力和不公平待遇的时候,你要学会反击,如果你逆来顺受,只会一辈子被欺负。”
“可是我打不过他们……”他声音弱下来。
“那你就要学会把自己变强,等你强大了,谁也不敢再来欺负你。你现在太小,可能一时没办法做到,所以在此之前,你需要寻求他人的帮助,你最信任的人是谁?”
Niko埋下头,不语。
“你最亲近的人是谁?”
他依旧不回答。
“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你要知道,Marion是最爱你的人。”
“她根本就不爱我!”Niko突然大声回击。
“她爱你。”方疏凝音色沉稳,“她只是太忙了,等她这次回来,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Niko神情恹恹,她轻拍他的肩:“好了,进去吧。”
方疏凝目送Niko进了校门,倒在椅背上,缓缓喝了一口咖啡,而后拿出手机,给飞机上的Marion发了几张图片过去,推门下车。
Niko在教室门口站了足足一分钟,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握紧了拳头,缓缓走向自己的座位。
途中没有一个人看他,似乎他根本不受关注。
他暗自松一口气,拉开椅子,正要坐下,却不知从何处伸出来一只手捣乱,他一屁股坐了空,摔在地上。
全班发出哄堂大笑。
那些隐匿在暗处的眼睛终于落到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他的狼狈。
Niko咬着唇,想要站起来,后背却忽然挨了一脚,一道声音响起。
“小杂种,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以往他都是踩着点才敢进来。
Niko不回答,那人不罢休,拿出铁尺子来要往他身上招呼,他反抗,手被另一只脚踩住。
“这小杂种还敢反抗?!”又是另一道声音,似乎是觉得惊奇,还有些兴奋。
两个人齐心协力把他压在地上,正要施暴,衣服后领突然被提住,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二人拉起,没有停歇的,一路拖到了走廊拐角的阴暗处。
方疏凝一把将他们丢在地上,甩了甩发酸的手,心想,多亏了老娘平时举铁举得勤。
两个男生惊疑不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她。
方疏凝带着副螃蟹镜,遮住大半面容,红唇艳丽,黑色风衣到脚踝上方三厘米,八公分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清脆又响亮。
活脱脱的女特工模样,挺凶神恶煞的。
她抱起手,墨镜半褪,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两个小屁孩。
俩小孩被她凉嗖嗖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颤,高个的那个转身想跑,被她伸出来一只脚,绊倒在地。
“跑什么?”
高个男生大声质问:“你谁啊你?!”
方疏凝轻笑:“我是来收拾你们两个傻逼的。”
矮点的那个不服输了:“你骂人!我要告诉老师!”
“我不仅骂你,我还要打你。”方疏凝幽幽道,“你尽管去告老师啊,顺便我也能说道说道你们欺负同学的事儿。”
“我们什么时候欺负同学了!你别血口喷人!”
哟,还狡辩呢。
方疏凝拿出手机,操作几下,将屏幕面向他们。
“傻逼们,不好意思啊,姐姐我都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