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抬眸,没说什么, 后座另一位副驾插嘴, 却不怎么在意:“长泞那边应该没下吧, 就算有雨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气象局那边又没给通知。”
他话音刚落, 舱内的红灯闪了一下, 地面控制系统请求连接,柏池伸手打开接收机。
“CN4702机组人员请注意,长泞市内西南片区于北京时间下午两点突发强降雨, 目前已发展为为橙色预警, 航空港附近伴随横风,暂时不满足降落条件……”
陆放惊诧地看向柏池,后者敛眉,当即关了巡航。
被当场打脸的那位副驾也望向他,有些不知所措:“池哥,现在怎么办?”
他飞行经验不足,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请教前辈。
柏池问:“油还剩多少?”
陆放答:“还剩八吨左右。”
大概还能飞一个半小时。
后座副驾提议:“要不, 我们飞去临近机场降落?双桥机场离我们挺近。”
陆放看他一眼,而后和地面系统对话。
得到的答复并不太乐观,受到强降雨的影响,之前时间段的客机都选择了去最近的双桥机场备降, 现在还排着队,什么时候能降落也说不准。更何况他们的油量也有限,飞到双桥机场就得将近一个小时,经不起在高空盘旋太久,说不定等不到降落就已经弹尽粮绝了。
陆放看向柏池:“哥,要不……我们返航吧?”
柏池沉吟两秒,似在思索什么,而后明确道:“继续前行。”
闻言,陆放几乎毫不犹豫地照做。
返航确实是一个办法,但十分消耗燃油,而且,很大程度上会引发乘客的不满,也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轻易这样安排。
十五分钟后,飞机抵达长泞边界,这时候已经能明显感觉到雨势的汹涌。
柏池下命令停飞,就在这附近的上空盘旋。
眼见快半个小时过去,副驾终于安耐不住发声:“池哥,这雨势怎么没见小啊,我们的油不多了。”
柏池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此刻才缓缓睁眼,打开通话器与乘务长对话。
“乘客现在状态如何?”
乘务长叹一声气:“不太好,经济舱闹哄哄的,商务舱也已经有好几位乘客在催,我们在尽量安抚。”
他淡淡应了一声,关掉对讲,继而打开广播。
声音沉稳有力,令人心安。
“各位乘客你们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因突遇暴雨天气,导致飞机无法按时抵达,在此跟大家说一声抱歉。现在飞机准备降落,预计降落时间,五点三十分左右……”他微顿,接着道,“请大家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将你们安全送达地面。”
话落,他随即关掉广播,乘务们立即通知所有乘客系好安全带,合上桌板,并调整座椅到正常位置。
这下连陆放都诧异,犹疑道:“哥,现在这个情况降落?”
柏池“嗯”了一声,又轻笑一下,神色无虞:“你不是一直想体验一把侧风着陆吗。”
陆放闻言,微微长大了嘴,面色微震。
机场是南北跑道设置,而附近的横风却是从东面而来,要按实际情况来说,也不是不可以降落,但是难度和危险系数都太大,一般民航机长不会轻易选择这个办法。
陆放见他如此放松的状态,也不好再加以置喙,柏池一向是他信任的对象,跟着他飞从来不会有什么闪失。
不仅仅是他,整个西航的空姐都想跟柏池飞,不只是因为其身份外表,专业过硬技术好才是服人王道。
但还是免不了多问一句:“那你打算蟹形进场还是侧滑进场?”
“蟹形。”柏池道,“不用改变机翼,对乘客的影响小一点。”
后座的副驾早就说不出话,只能在心底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蟹形进场,他还只在教科书和演示案例上见过,平时根本想都不敢想。
它区别于正常的进场,机头需要与跑道保持一定的夹角,简而言之,就是不能对准跑道。而后,在飞机着陆的最后一刻扭转机头,使其与跑道对齐。
这对飞行员的时间控制和注意力要求十分高,转头过早,飞机会被侧风吹离跑道;而若太晚,飞机的起落架在接触地面时无法对齐跑道,很可能因此损坏或折断,更有严重些的甚至会导致飞机撞毁。
一室紧张下,柏池打开接收机,沉声道:“CN4702,请求降落,请安排雷达引导。”
地面系统接受到请求,立即重新计算各项条件。
“CN4702,风向九十度,风速二十八海里。”
他接受到信息,缓缓调整机头的方向。
飞机逐渐靠近机场,舱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反观柏池,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淡定从容。
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会做。
进入到降落模式,机身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十秒、九秒……三秒,他在心中默默倒计时,最后一秒,就是现在!
柏池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猛地操控方向舵,于千钧一发之际扭转机头,动作利落干净,堪称快准狠,眉眼之间笃定有度,飞机于下一刻成功对齐跑道,在所有乘客无任何不适感的状态下,他完成了降落。
飞机着陆后,尚需滑行一段距离,接触到地面,此时才能亲眼所见外间的雨有多大,砸到地上跟冰雹似的,生怕落不出个洞来。
舱内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副驾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这就降落了?”
陆放笑着回头看他:“要不你一个人留这儿再回味回味?”
“啊?不,不!”他连声拒绝,看向柏池,眼中崇拜意味都快溢出来,“池哥,你太牛了!真的,我都没反应过来……”
“得了。”柏池轻轻睨他一眼,“下去多操练,别遇到什么问题就慌得六神无主。”
副驾心服口服地点头应下,陆放则忧心忡忡地望向舱外:“这么大的雨,今晚怕是回不了家吧。”
柏池闻言,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此刻已经是五点二十六分,他在想,或许迟到那么一会儿,方疏凝应该不会发脾气……吧?
他们这头倒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遭,飞机外的人却是急得坐立不安,看得惊心动魄。
方疏凝自看到新闻后便有些魂不守舍,拿出手机来看了又看,明知道打不通却还是想试一试。
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两分钟,她终于按捺不住,拿起包就往外冲。
市区的雨势要比航空港那边弱一些,但依旧不容小觑,方疏凝从地下室开车出来时,怀疑自己穿越到了水帘洞,可怕的是还就在洞口徘徊。
雨刷器疯狂地摆动着,她想开快也没办法,根本看不清。所幸路上车很少,稀稀疏疏的不过几辆,但也依旧要遵守交通规则。
等红灯的间隙,她也不忘拿出手机点进西航官方网站查看通知。
CN4702航班暂时无法降落,目前在长泞上空盘旋……
她抿紧唇,一言不发,继续朝机场方向开。
车停下,连伞都来不及打,直接冲进雨幕之中,其实打了也没什么用,也就能护住个头,而且这边风这么大,搞不好能亲身体验一把疯狂追伞的乐趣。
她事先跟柏叔叔通了电话,到机场后便有工作人员领着她到候机厅等待,西航官网发布的信息已经有变,CN4702航班,准备降落,预计降落时间……
她看得眉头紧蹙,这么大的雨,又有横风,能顺利降落吗?
明明应该心急如焚慌乱无措,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是柏池亲自下的决定,一想到他坐在驾驶舱里的那副姿态,好像就莫名安心了。
说不上来原因。
她转头望向落地玻璃外的宽阔跑道,默默等待。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终于看见有一架印有西航logo的飞机驶近,是CN4702。
她不自觉攥紧了手,眼睛牢牢盯住那辆飞机。
“柏池,要是你敢出事……”
她顿了半晌,想不出能有什么威胁他的,最终只化为一句浅浅的低吟,我求求你,你千万别出事啊……
一分一秒流逝,机头发生偏移,机身离跑道越来越近,她的一颗心也高高悬起,指尖都在掌心留下印记。
大厅内因为班机延误而等待的其他乘客纷纷都站到了落地窗前,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更有人拿出手机来拍视频,似乎所有人都期待见证这扭转局势的惊心一幕。
终于,在飞机的滑轮即将接触到地面时,机头在令人不可思议的瞬间猛地扭转,直直对准跑道,完成最后的滑行。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欢呼雀跃起来。
方疏凝整个人都松下来,扶着玻璃喘气,她没注意,自己的眼眶都红了。
乘客们陆续下机,显然还不清楚方才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幕,直到有人分享视频出来,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
柏池出来的时候,在和机场负责人员交谈,制服一丝不苟,帽子夹在小臂间,神情有些倦懒。
他挺想快些结束,也没心思应付他,还得去接方疏凝吃饭。
恍惚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又动听的“柏池”,他侧眸,看见她向自己奔来。
看来是不用挨骂了。
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勾起,他站在原地,张开手,等待她入怀。
机场负责人员见状,明白过来,也不好意思留下打扰,遂悄然离开。
方疏凝埋在他怀里,不停埋怨:“你知不知道刚刚都吓死我了!”
柏池伸手抚上她的发,突然一顿,眉间皱起:“你淋雨了?”
这人还真是能转移话题,关注点太过于清奇。
他松开她,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去哪儿?”
“回家。”他语气有些不悦,“你想生病?”
方疏凝默默跟着他走,行出一段距离,才问:“上回雷暴雨那次,你不是都选择在临近机场降落吗,这回怎么没有?”
柏池头也没回,简短解释道:“那边等候的客机太多,担心油不够。”
“那不是还能返航?”
柏池听到这里,微微顿下脚步,垂眸看她,意味深长。
“因为,想快点见到你啊……”
第63章
方疏凝被柏池突如其来却并不十分露骨的情话暴击, 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她在心底暗叹一声, 方疏凝,你完了。
两个人回了离机场较近的公寓,她被柏池推进去冲澡, 出来又哄着她喝了一碗生姜可乐。
晚饭是没办法出去吃了, 这天气叫外卖也实在是太不人道, 好在冰箱里还剩了些保质期较长的食材, 方疏凝自告奋勇, 决心让柏池拜服于自己的厨艺之下。
她其实挺喜欢做饭的, 自己一个人在米兰读书时也经常做,可是回了家,好像就不太有这个机会了。
就着剩下的可乐, 她做了一道可乐鸡翅, 最后收汁阶段被柏池打了个岔,糊底了……
实力打脸。
而且她发现,厨房里的调料实在是少之又少,她根本施展不开,一顿饭做得郁郁寡欢,气愤之下陡生第二天去搬个超市回来的冲动。
她虽然做得不开心,柏池却吃得很开心, 她看着他那样子,又想起柏池平日里对吃食的高要求,愈发过意不去,还是忍不了挽尊。
“那个, 太久没做,手有点生,下次我买菜,一定给你做一顿好的。”
柏池却没说什么,只道:“这样就很好。”
其实这并非是方疏凝头一回给他做饭,高一那学期,两个人参加完夏令营回来,发现两家父母相约一起去了俄罗斯避暑,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去避暑。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两个也是即将成年的大人了,家里又有佣人,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可坏就坏在,柏池摔了腿,行动不便,明明回来那天一切都还挺正常的,可第二天方疏凝过去时却听他说家里的阿姨老家有事,请假回去了。
他这个人挺讲究的,还有洁癖,平常房间都不让人进的,更遑论说随随便便找个不认识的人来照顾自己,于是乎,方疏凝一边埋怨起那位“不负责任”的阿姨,一边任劳任怨地做起了太子爷的贴身“管事”。
毕竟,柏池这腿伤还和她有关系。
于是此后,太子爷的需求就成了她的需求,太子爷的喜怒就是她的喜怒,太子爷想吃什么想去哪里,都由她一手包办。
然后,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从外面买完菜提前回来,发现“断腿”的太子爷腰间围着条浴巾,脚上纱布不翼而飞,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妈的,狗男人!欺骗她的感情!
方姐是何许人也,当即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提着菜进了厨房,坐了一桌黑暗料理,一道比一道黑,硬是看着柏池全部吃下去。
现在想起来,或许他如今对吃食这么讲究,或许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果然,柏池的下一句话就是:“手艺比以前好多了。”
方疏凝干笑两声,选择沉默。
吃饱喝足,继而免不了思淫/欲。
当晚,方疏凝很配合柏池。
姿势来回换了好几个,最后一种进得挺深,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微微扭了扭。
柏池按住她,哑声问:“很深?”
“有点。”
他顿了顿,继而:“大吗?”
闷骚!
方疏凝暗暗吐槽,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轻咳一声:“我怎么知道?又没有比较对象。”
“不需要比较。”柏池淡然,“形容你的主观感受就好。”
方疏凝不想回答他这么得寸进尺的问题,目光在他颈间落定,精致喉结在眼前一上一下,她心痒难耐,撑着身子去咬,柏池闷哼一声,动作也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