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仲华公奔赴颍川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将陛下托付给我。却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老臣羞愧万分。”他跪在刘协的住所外一遍遍磕头,把皮都磕破了。
  东汉不是明清,这么惨烈的磕头法,上次见还是二十年前士人们求桓帝解除党锢的时候。
  寝殿周围站着的都是穿青白色制服的医官和医女,脸色肃然得跟雕像似的,只有眼神中偶尔流露出两分同情。
  “杨公,您请起吧。”终于,有小医女跑来劝他,“曹师说她遇到过虏疮。”
  “寝殿、宅邸、郡城、边境,一共设立了七层封锁,许县医官倾巢而出,还要从青州调人。便是肺痨、痢疾,也没见仲华公这般如临大敌的。”杨彪抓住小医女,“你实话告诉我,虏疮究竟是什么病?”
  “白粉神药都不管用,到底是什么病?”
  “死者十之八、九,活下来的也满面疮疤,这到底是什么病?”
  小医女快哭了,挣又挣不开。
  “杨公何必为难她,她还是个学徒。”旁边一个约莫三十岁的青年劝道,“虏疮,也叫天花。因最早是在夷人身上发现的,所以中原多叫虏疮。仲华公曾说,幸好汉人瘟疫中没有天花疫,否则连她也救不了这么多人。一旦患病,只能靠病人的底子熬过去。”
  杨彪通红着眼,一把提起那名医官的领口。
  青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仲华公亲自在里面照顾陛下,也是冒了染病的风险。我等把封锁的工作做到了,不让疫病出河东,往兖州、青州去,才算是帮了她的。”
  杨彪颓然松开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有医女推开门,露出一道门缝。全副武装的白色口罩和白色手套,将全身上下过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还算灵动的双眼。
  “煎药。”她说,“任栢听药方。”
  刚刚跟杨彪说话的青年卷起衣袖,在廊下的几案上坐下,提起毛笔。
  “柴胡二两、金银花一两半、升麻六钱、葛根一两……”【1】写完,又对照了两遍,这才由医官任栢亲自去抓药。
  杨彪要跟着去,被里头的女医叫住了。“杨公。仲华公说,虏疮鲜少出现在大江以北,这事出得蹊跷。只怕是有人将病患送入河东,专为陛下而来。”
  杨彪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只听见门缝里远远地传来曹生的声音:“我如今要照顾两个孩子,脱不开身,此事就交给杨太尉了。”
  “以疫病行刺,真乃古今第一狠毒之举。”杨彪恶狠狠的,像是要从谁身上咬下肉来,“彪定彻查此事,绝不留情。”
  门缝合上,屋里的光线又暗了几分。
  巨大的榻上躺着刘协,旁边的小床上还有一个,是夏侯惇家的夏侯充。两个孩子都是面色发红,胸前背后一片丘疹。
  “曹子,痒,呜呜。”刘协在梦里哭,迷迷糊糊的。阿生不得不让人按住他的手,才能避免他去挠身上的脓包。
  至于夏侯充,力气更大,要三个人才能按住这个熊孩子。
  “这是我的错。”阿生说,然后亲自用冷水搓了毛巾,盖在两个孩子额头上。
  “怎么能说是主人的错呢?”旁边的医官接道,“罪责一在刺客,二在羽林卫守护不周,三在河东世家骄纵妄为。与主人无干。”
  “第一个带皇帝出城的是我,自然是我的错。”阿生垂着眼睛,注视小皇帝满是脓包的面孔,仿佛压抑着无尽的黑暗,“我自诩医术天下第二,却没能料敌先机,也是我的错。”
  “主人,就算是陛下呆在许县,这虏疮也会混进学宫。有心算无心,哪能防得住他们这么下作?且人力有时尽,就算是华师,也有救不了的病治不了的人。”
  阿生抬头:“有这说话的功夫,不如去煮些甜粥来。孩子们如今靠自己熬,能吃药都比不上能吃饭管用。”
  “诺。”
  于此同时,在寿春前线,曹操正在城下叫门。对面袁术在城楼上摆桌子喝酒唱曲。
  “曹阿瞒,你跑得太急,现在粮食跟不上了吧。朕的寿春城中可有十年存粮,城高二十尺。耗,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曹操哈哈大笑:“袁公路,你把周围几个郡都搜刮一空,自然是有十年存粮。我曹操也奈何不了你,只能在扬州住下不走了。咱们耗,耗啊。等十年后,庐江郡、丹阳郡、会稽郡都忘了你是谁,你再从寿春城里出来不迟。”
  “你——”
  “我已经上奏陛下,让陛下选派扬州五郡的太守人选,不日即将到任。你就守着寿春这座孤城,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虽然知道曹操想越过寿春直接统治扬州是狠话,但袁术还是上头了。“我呸,就刘协那个病恹恹的小子,早年在关外不知道受了多少暗伤,保不准什么时候一场大病就没了呢。”
  曹操脸色一变:“你竟敢诅咒天子。”
  袁术:“谁还不是天子了?朕也是天子,我就说了,他活不到成童,你能奈我何?”称帝都称了,还避讳刘家皇帝,笑话!
  就在这个时候,信使骑马飞奔到阵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到曹操脚边。“大郎,许县急报。”
  是谍部的老人,他从前见过的。谍部人员的面部管理没有问题,但曹操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恐怕是一个坏消息。“走,回营再说。”
  袁术见曹操这边没声音了,更加得意。“你看着吧,等刘协那个福薄到皇陵都崩塌的小东西死了,你还是得来给我赔礼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1】:治天花的中药方是我胡诌的,主要是退烧,补营养的药凑一起。
 
 
第148章 六角
  曹军大营,泥泞的地面上还带着秋雨的寒气。
  从前打黄巾、打董卓的时候,仿佛也是这样的天气。阴寒、湿冷。想也是当然的,总要等士兵们收了当年的粮食,才好发兵,可不就是到了深秋了?
  帐中的火盆里跳动着一团团黄色的火焰,能驱走身上的冷,却驱不走心头的寒。
  “陛下染疫……陛下染疫……”曹操握紧了拳头,“阿生自己就是做医的,这能不能治,会没有一句准话?”
  谍部的传信郎目光漂移了一下:“卑职离开河东的时候,陛下已经退烧,想来能够保住性命。但主人说……说,怕是脸上要留疤……”
  曹操一拳砸桌案上:“怎么个留疤法?”
  “就……脸上几百个麻点子……”
  谋士武将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最口无遮拦的夏侯惇当即就说:“他原本就威望不高,如今刚有点起色,就得了这般怪病。叫袁家兄弟知道了,又说他被先祖厌弃了。”
  “闭嘴!”
  小皇帝腿上的伤疤都得遮遮掩掩,这脸上的疤,却是遮都遮不住的。一上朝,谁都看见了。你让一个人顶着一脸麻子去祭祀天地,恐怕是最忠心的汉臣心肝都要发颤。
  “大郎,还有,”信使站得离夏侯惇远一些,“陛下的同窗,与他共往河东的有二十余人……”
  这下所有人脸上都绷不住了,对哦,自家的娃儿也陷在疫区里呢,摔!其中还有好几个嫡长子呢!
  曹操嘴唇都抖了:“病了几个?”
  “就……一个。是元让将军家的阿充。”
  夏侯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在夏侯渊的搀扶下站稳了,伸手就要打人。
  信使一个闪身避开了。
  夏侯惇再打。
  信使再躲。
  两人绕着兵器架兜起圈子来。信使一边绕,一边求饶:“主……主人说,夏侯公……公子底子好……比陛下……好得快,所……所以,不让声张。”
  终于,典韦、曹洪几个上去抱住夏侯惇。夏侯惇两只胳膊都被架住,只能往信使的方向提出一脚,恶狠狠的,踢到了空气。
  说起来算是搞笑的场面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得出来。
  “主公,”郭嘉第一个反应过来,“如今上策是封锁消息。正逢两军对垒,后方失火,最动摇军心。”
  曹操经人一提醒,也立马目光精明起来:“你说得对。然后呢?是速战速决比较好,还是偷偷撤兵更加妥当?”
  郭嘉还没有张嘴回应,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小兵。“报——主公,大事不好了。张邈、张绣、刘表等部不见了。”
  “什么?”曹操一惊,亲自带人上了营中最高的攻城车。果然,西北方向小丘上驻扎的刘表部队,以及东边水边驻扎的张绣部,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南方的青山绿水,在深秋的小雨中摇晃着深绿色。
  青色的天,青色的景,青色的妖魔鬼怪。
  说好的一起打袁术呢?友军你们跑得有些快啊。
  唯有同样住兖州的张邈,跟曹操交情深厚些,临走前还往曹操军营里跑了一趟。
  “孟德,你不厚道。”张邈进了寨门就说,“这般大事竟然隐瞒不说。”
  曹操几乎是用跳的从攻城车上下来,拉住张邈就进了帐篷。“什么事?请孟卓细细说来。”
  “嘿呀。”张邈嫌弃地甩开曹操的爪子,“你还给我装糊涂?天子在河东染了瘟疫,这么大的事,你……你……你这是要坑死我们啊。”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孟卓是怎么知道的?”
  “袁术的劝降信射到我营中……”
  “袁术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面面相觑。张邈摸摸脑袋:“对啊,袁术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不对啊,这瘟疫还能听人指挥不成?”
  曹操咬牙:“我胞弟来信说,有人知道陛下巡视河东,故意买了带疫病的夷人,在陛下跟前射杀取乐。我就说,谁能指使得动司州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不是他袁术还能有谁?”
  张邈都快震惊了,慢动作般地找了个坐具坐下来:“袁公路好本事啊。那我们现在还是快撤兵吧。”
  “不能撤。”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喊出这句话。
  一个是郭嘉,另一个就是匆匆进来的刘备。
  郭嘉:MMP,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断我话?
  “孟德公也是收到了陛下染疫的消息了吧。”刘备气都没喘匀就开口说道,“且不说后方有仲华公坐镇,陛下定然无恙,我们这些人不通医术,回去也帮不上忙呀。寿春城中藏兵十万,若是我们仓皇而逃,袁术趁机追击,就是死伤惨重的大败啊!孟德公三思。”
  “玄德公真知灼见。”虽然提防刘备很久了,但郭嘉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吝啬赞美。
  张邈瞪眼:“你们还想打一仗再走?军心动摇,援兵尽退,怎么打?”
  郭嘉不和张邈争辩,只在曹操这边下功夫。“主公,哀兵必胜。且眼下这局势——”他压低声音,凑到曹操耳边,“可有马陵减灶的先机?”
  春秋战国时期,孙膑率领的齐军用假装灶火减少的方法示弱,让魏军误以为其部队不断有人逃亡,实则埋伏道旁伺机而动,最终大败魏国十万大军,俘虏魏太子,魏军主帅庞涓自杀,史称马陵之战。
  教科书一般的示弱伏击战。
  曹操秒懂,盯着郭嘉就笑起来。这是自收到皇帝患病的消息以来他第一次笑。张邈、刘备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孟德公?”
  “打,玄德,打。”曹操拉过刘备,“你带领部众,如此这般……”
  后来据《魏书》记载,汉献帝七年十月,袁术阴刺汉帝于河东,意图动摇太祖军心,解救寿春的困局。太祖听从郭嘉的计谋,撤兵到豫州汝南郡内,在慎县附近的森林中伏击追兵,斩获二万。袁术不敢再追,双方在豫、扬边境对峙,直到十二月大雪封路,才各自罢兵。
  入冬了,许县学宫被初雪覆盖上一层白色。空旷的广场上白茫茫一片,只有黑色的石经无声伫立着,不被人事的变迁所打扰。
  小皇帝刚刚迁回许县的时候,许县也着实戒严过一阵。对瘟疫的恐慌,是人类群体记忆最深处的伤疤之一。但随着时间进到十二月,从城中到乡村都没有发现新的虏疮病患,这才渐渐让人放下心来。
  “皇帝是真的痊愈了。”茶楼酒肆中又有了出来闲谈的士子,只是比起夏季的盛景,萧条得不是一点两点。
  “还是仲华公本事。我可听说,她没去河东之前,那里得虏疮的是病一个死一个,杨太尉他们就差给天子准备棺木了。”
  “别说天子了吧,那一位能不能继续当天子还不知道呢。”
  “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你没见整个十一月,皇帝连面都没露吗?皇帝没露面,可夏侯充的脸可是有人见过的,吓得人当场就吐了。”
  “非议天子,你还反了不成?小心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事实如此,我说与不说,也阻挡不了那些高门显贵出了梅冰阁就跑路啊。学宫周围的客栈都关了几十家了。”
  “唉,汉帝来许县也不过一年时间,怎么就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了?以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哦。”
  “要我说,袁术能出毒计,也是个做大事的人。”
  “怎么,你不会准备南下投奔袁术吧?袁公路可是被曹公压着打啊,你找他?还不如找袁绍。”
  “你们——曹氏也好,朝廷也好,都对你们不薄啊!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就要抛弃故主吗?”
  “这……这……天子有所不测,也是曹家护卫不周嘛……没准是曹家自己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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