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曹操坐在她对面,好奇地看着茶壶里漂浮的茶叶。“有趣。这是茶的新喝法?”
  “恩。专门等着阿兄,来喝第一壶茶。”阿生将泛黄的茶汤倒入玻璃茶碗中,给自己和哥哥一人一杯。“按照惯例,第一壶茶是洗尘,应该舍弃不饮的。但我们是粗糙的人家,用最平民的喝法。请!”
  曹操一手还下意识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直接单手抓住玻璃杯的杯口,抬头一饮而尽。他咂咂嘴:“水纹琉璃杯,无色琉璃壶,这是最平民的喝法?且你说惯例,哪里的惯例?我怎么不知道?”
  阿生浅笑眯眼,似乎是在享受清茶的香苦:“玻璃杯加开水,本来就是最平民的喝法。”
  曹操眯起了眼睛:“你在荀家过得还好吗?”
  “都好。就是离开我养的那些人久了,忍不住,有些寂寞——阿兄呢,边关的天空,是不是比中原更加高远?”
  曹操的嘴角一下子就扬了起来:“阿生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还真是这样的一种感觉。虽然有战事的时候气氛压抑,也有乌云压城的天气,但我就是觉得身心舒畅,连北风都是豪爽的。”
  阿生一边将茶杯再次满上,一边跟哥哥打听:“边关有什么趣事吗?无论大小都好啊。”
  曹操抬手在阿生脑门上轻轻一弹:“我知道你喜欢听大格局的,今日便给你讲讲‘凉州三明’。”
  阿生连忙殷勤地送上茶盏。
  “段颎,字纪明。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这三人是当朝战功最显赫的将领,都出身凉州,且字中都有一个‘明’字。因而被世人称为‘凉州三明’。”
  “嗯嗯。然后呢?”
  “然后啊……”曹操皱眉,牛嚼牡丹似的喝完第二杯茶,“‘凉州三明’之间可不太平,一句话概括,剑拔弩张。”
  “诶?”
  这里面的内情一点点讲出来,就是半个时辰。茶叶都泡得没有味道了,阿生才将头绪理清楚。
  “凉州三明”之间的矛盾,归根到底是一个涉外战争的理念之争。
  段颎是铁血手腕的激进派。但凡他打羌人,斩首都是几千起步,累计到如今,脚下已经踩着数万异族的鲜血了。今年春天,还传出了大肆屠杀俘虏的消息。
  而皇甫规和张奂大约是读的书相对较多,手段比较仁慈,倾向于招抚异族,以理服人。至少,也得剿抚并用。他们两个打仗,往往是杀敌几百,俘虏上万。还有不少部落听说了皇甫、张的名声,没打仗就主动来投降的。
  这三个人其实无论哪一个出来,都能够镇守一方。
  但偏偏就是在对待异族的态度上,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一开始,靠着同乡的情谊,“凉州三明”还相对克制,口头上能够理解对方的方针,但心里不能认同罢了。但随着双方的官职轮流交替,最终到了互相攻讦的地步。
  段颎指责皇甫规和张奂买通异族,让他们假投降。偏偏无论是羌族、鲜卑、乌桓还是南匈奴,都有着降而复叛的老毛病:被打怕了就投降,张、皇甫两人一旦调离岗位,或者某年冬天天气不好没吃的了,他们就又入关抢掠。反反复复受苦的还是边疆的汉人百姓。
  皇甫规和张奂则表示:段颎任性的种族灭绝计划太过烧钱。光是打西羌,前前后后已经投入了几百个亿,这还没有杀尽,除了汉羌之间仇恨更深了之外也没有根本上解决问题啊。而东汉王朝的财政已经快被段颎害惨了,要不怎么连去年前年发给官员的薪水都减了。
  而以皇帝和三公为首的中央政府也一直拿不定主意。想要招抚异族的时候就用张奂、皇甫规;看到招而复叛就放段颎出去杀一通;杀到没钱了,就又换上张、皇甫两人。周而复始。导致的结果就是两条道路都没走通。
  而段颎和皇甫规都坚信对方的继任会将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好不容易杀到对方快灭族了,一招抚,人口又涨起来了;或者,好不容易加恩同化到一半,绞肉机一来,以后谁还敢投降汉朝啊。
  如今连相对中立的张奂也加入了这场可悲又可笑的争执中。还真像曹操说的:剑拔弩张。
  “阿兄认为,纪明公的铁血手段,威明、然明公的教化之道,哪个更能够解决边疆的纷争呢?”
  曹操托着下巴,手肘还靠在几案上:“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我是向往霍去病、纪明公那样的功绩的。远击异族,杀敌千万,使戎狄毕生不敢远望中原,这样留名史册是何等威风。但我在然明公麾下学习不到一年,就发现自己的天真了。战争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三代明君积累的财富,又怎么支撑得起卫青、霍去病远征匈奴的大战呢?”
  “那阿兄如今是认为教化更好吗?”
  曹操撇撇嘴:“戎狄言而无信,降而复叛危害百姓。简单的口头上投降我是不认的,想要长久地解决,还是要杀掉首恶,将他们内迁中原,使他们失去赖以生存的草原,再慢慢教化。”
  “内迁呀。”阿生将玻璃的茶壶茶杯擦干净,小心放入有软垫的箱子中封好,桌上换成了黑陶果盘和应季水果,“内迁,倒是可以做。”
  曹操挑出一个柿子啃了:“阿生有什么高见?”
  阿生笑道:“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是有看法。”
  “愿闻其详。”
  “北方草原,在非常漫长的过去和非常漫长的将来,都是中原王朝最大的痛苦。从三皇五帝的时期就有北狄,后来是匈奴,现在又有乌桓、鲜卑、羌族。我们花费极大的代价打跑了北匈奴,也花费极大代价内迁了南匈奴。但是匈奴没有了,乌桓鲜卑羌族就兴起了。即便现在我们能够灭掉乌桓鲜卑羌族,将来草原上还会诞生新的敌人——”比如金、蒙古、西夏、女真。
  曹操已经忘了吃东西,全神贯注地听妹妹讲。
  “真正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叫某个名字的某一支异族,而是草原本身。只要草原还在那里,那里就会孕育彪悍的、贫穷的,因此以劫掠为天性的人类,随时准备乘虚南下。”
  曹操的眼睛越来越亮,这种上下俯视千年的阐述问题的视角太过开阔,仿佛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阿生的意思是,无论是大肆屠杀还是内迁教化,都不是根本的办法。杀是杀不尽的,内迁也是迁不尽的,那要怎么办呢?”
  “外迁。”
  “外……迁?”
  “在草原上建立城市和郡县,开拓田地,开采矿山,发展商贸,让原本逐水草而居的人定居下来,让汉人移民的生活方式去影响他们。”阿生因为微笑而眯起的眼缝慢慢张开,“阿兄听明白了吗?虽然我这么说不环保还违背自然规律,但消灭‘草原’,就是消灭了彪悍、贫穷和劫掠天性滋生的土壤。”
  “正是这样啊!不应该把他们迁进来,而是我们走出去!”曹操拍案而起。他兴奋地在室内走了五圈,才冷静下来。“这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啊。”
  “治本的办法,本来就要比治标的办法要难。我也只是个坐在安逸的书房里空想的无用之人罢了。”
  “阿生怎么可以妄自菲薄?!”曹操叫道,“就你刚刚的这番言论,足以让许多高官显贵惭愧了。”
  阿生连忙摇手:“他们只是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其实本来就是,费尽千辛万苦打了好几遍的地方,没道理不去统治的。再说打仗费钱的这件事,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
  曹操恍惚了一下:“打仗费钱,有什么不对的吗?”
  “打输了当然费钱。但是如果赢了,为什么不让战败方来承担战争的代价呢?比如战争赔款什么的。”
  “战争……赔款?如果你是指他们进贡的珍宝异兽……”
  “那种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那……”
  “额……要不我们改天再谈这个问题?”
  “不行!”曹操又是一掌拍在几案上,“现在就讲!”
  既然少年你这么不怕三观震碎,那我就举个例子好了。“例如,鲜卑入侵,杀平民四百,我们反击得胜,杀敌三千,自损八百。鲜卑转而求和。”
  “嗯嗯。”
  “其出不义之师犯我边境在先,那四百平民的抚恤,是不是该由鲜卑承担?阵亡的八百将士的抚恤,是不是也该有鲜卑承担?”
  “那是自然。”
  “再有,受伤残疾的将士民众,他们下半生的生活,是不是也该由鲜卑出资?我朝因此消耗的粮草,荒废的田地,需要重修的房屋城墙,百姓受到的惊吓,是不是也该由鲜卑赔偿?”
  “……”
  “又有三军的犒赏,也该他们出钱啊。”
  你是魔鬼吗?“阿生,阿生啊,鲜卑怕是赔不起。”
  “一次性赔不起,可以分几年付嘛。没有钱没有粮,可以用牛羊马匹抵啊。若是觉得这样难以过活,我们也收人。五岁以下的异族孩童,我愿意以一百金一个的价格收。想来圣上和世家也不会嫌弃异族的壮劳力的。人少了,正好减轻异族的食物压力对不对。只是这样而来的人,需要打散了为奴,分散到全国各地去,不能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妈呀,绝户计真狠。曹操拔腿就跑,阿生越说越恐怖,跟神话故事一样,他需要冷静下来重组三观。
 
 
第55章 东风到
  “阿生。你上次说,赔款……”
  曹操重新组装完三观的时候,阿生正蹲在宿营地旁边跟附近的老农聊水利聊得正欢,给曹操睁眼装傻:“阿兄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有些话要气氛好才能说,过期不认。
  荀攸、荀谌两个端端正正地陪坐在荀靖身边,他们是同路去给娶妻的太守长子贺喜的。
  曹操没辙,带人在宿营地周围逛了一圈,没见到安全隐患,这才下马往荀家人的方向过来行礼。“荀师可有什么短缺的吗?”他没见过荀爽,但在荀靖的教导下读过一个月的书,因此称呼“荀靖”为“荀师”。
  “大郎多礼了。”荀靖温和地抬手,“下人奴婢都是用惯的,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曹操笑着摸摸头:“那我送些烤肉过来。我带着的人中有并州、凉州的,他们烤肉很有一手。”
  荀攸还眼观鼻鼻观心,荀谌已经在偷偷咽口水了。
  荀靖自然是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动静,微微一笑:“那便劳烦大郎了。”
  曹操一转身,荀谌就高兴道:“精兵多肉食,果然不假。曹大郎一去两载,竟然拔高了六寸有余,可见然明公那儿的伙食不错。”
  荀靖叹气:“我们家难道亏待了阿谌?竟然连块烤肉都眼馋?”
  荀谌:“……三叔,话不能这么说……”
  “也罢,你正是馋肉的时候,我也不是因此责怪你。只是在曹家面前,你也稳重点吧。阿攸年纪小,又是你的晚辈,可有说过什么?”
  “阿攸侄儿一向是君子嘛,我不与他相比。”荀谌左右望望,“要说礼仪,阿生不也蹲坐在泥地之上和老农以俚语相谈吗?”
  荀靖在荀谌的脑门上轻轻一敲:“她不同。”
  “有何不同呢?”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荀攸这个时候开口道:“阿生和阿操,都是让人感到亲切的人。他们不拘泥于礼仪的时候,能让人感觉情谊胜过虚礼,这是我们没有办法学习的。”
  荀靖拍拍手:“阿攸真是擅长思考的人啊。阿谌,正好阿生过来了,你不如亲口问她。”
  阿生是和曹操一起过来的。曹操手里捧着芦苇叶包裹的烤肉,阿生则是抱着一捧烤麦穗。她的手上还有泥土和烤火的痕迹,但看上去很开心。“我用一匹粗大麻和老农换了半斤麦,刚好省去了他入城的麻烦,又能以烤麦穗给师长同学加餐。露宿野外没有珍馐佳肴,但偶尔一顿粗粮也是丰年的趣味。”
  荀谌克制住伸手开吃的冲动,硬板着脸问道:“自小学习礼仪诗书的人,也可以卷袖盘腿,坐在泥地上吗?”
  阿生眨眨眼。“我若是令人焚香铺席,尽除荒草后再坐到坐具上,那自然是洁净守礼了,但老农会因为自惭形秽而不敢跟我说话的。终身耕种在田亩上的人,是因为工作的需要而手沾泥土,并非傲慢不逊。既然如此,又何必以干净的衣服和繁琐的语言去让人感到难过呢?”阿生给荀靖拜了一拜:“是叔慈公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当吗?”
  荀靖率先用手拿取麦穗,搓揉掰开,放入口中。四个半大孩子见了,也纷纷动手吃起烤麦穗来。
  等到一餐结束了,荀靖才净手擦嘴,给荀谌讲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1】礼乐的形式只是外在,其内在是要你们知道仁,知道忠义,知道敬畏,知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只会用礼去炫耀或者逼迫别人,那就是失去内在仁义的伪礼,还不如没有礼。”
  荀家和曹家的孩子们都拱手:“谨受教。”
  “品行高洁的隐士,人们不会因为他亲自耕作而鄙薄他;廉洁勇敢的将军,人们不会因为他与士兵同食同饮而非议他;圣人不耻下问,圣王礼贤下士,你们想明白了这些道理,才算是掌握了礼的内涵。”
  “谨受教。”
  荀靖微微笑,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口气。等到曹炽的婚礼结束,荀靖返回家中就和荀爽说:“曹家要崛起了。就像神鸟口吐火焰,大河向东奔流,都是不可阻止的事情。”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说辞一般,四侯中的唐衡、徐璜在接下来的一年内相继去世,紧接着三十三岁的皇帝问罪于左悺、具瑗,就连曾经将梁皇后踩到脚下的邓猛邓美人也被打入掖庭。后宫朝堂风向变得特别快,还没有等士人们庆祝对战五侯的胜利,以侯览、曹节为代表的新一代宦官就粉墨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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