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在,汉室就在。您不在了,除非有第二个光武帝天命加身,否则汉室就真的不在了。”
  虽然有急迫的事态压在脑门上,但刘协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没有大人失眠的毛病,愁着愁着就睡着了。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座废弃的村庄里了。
  有面熟的小宦官给他端来洗脸水,然后将仔细拍掉灰尘的正装给他一件件穿好。最后,是在头上压了一个十二旒的冕。
  刘协皱眉,问:“逃亡路上,还要注意仪态吗?”
  杨彪在垮掉的木门外回答:“孔子落魄的时候,不忘鼓琴歌唱。正是在流亡途中,才要更加注意品德。”
  刘协虽然半懂不懂,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个学生礼:“谨受教。”
  人员减少后目标也小了,一百多人的队伍昼伏夜出,藏匿在山林野村之间,竟也好几次躲过了西凉军的搜捕。随着他们离雒阳越来越近,周围的景色也越发荒芜。
  火焰焚烧过的痕迹,即便是在数年后,依旧清晰可见。农田荒芜,十村九空,就连想找户生火做饭的人家都成了奢求。
  过惯了好日子的西凉军首先顶不住了。骑兵在外带三日粮,超过七天就要饿死,又没有百姓供他们收割,只好退回到潼关以西。
  追兵的威胁解除了,随之而来的是饥荒。放在十年前灵帝作天作地的时候,说汉天子有朝一日在雒阳乞讨,谁信?但偏偏这么荒唐的事情它就是发生了。
  饥饿面前人人平等。
  送到刘协面前的只有三个碗,一碗稀薄的粟米粥,一碗野豆子,一碗野菜。没有肉也没有盐,几乎是难以下咽。
  粟米,是小黄门走了三里地,挨家挨户从废墟上乞讨得来的。野豆,是士兵们从荒废干枯的田里找来的。野菜,是三公九卿亲自从墙角采来的。这已经是这支养尊处优的队伍能够找到的最丰盛的食物了。
  除了刘协本人,别人就只有野菜煮着吃罢了。
  就比如丁宫,曾经也是没有肉羹不开饭的主,现在呢?折了两根树枝当筷子,呼噜呼噜喝蒲公英叶子。一碗又苦又糙的野菜下肚,半点不顶饱。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官员们围着杨彪,都等他拿主意。
  “肃静!”杨彪喝道,“堂堂九卿、尚书、侍中,成何体统?!我已经向益州刘焉、荆州刘表、兖州曹操去信,救援不日就到。”
  其实与雒阳相邻的还有袁绍、袁术兄弟两个。但因为袁绍曾经灭了董承满门,又在冀州拥立了刘虞的小儿子为帝,他们就不过去找死了。至于袁术,称帝了,不提也罢。
  如今可以投靠的,也无非是益州、荆州、兖州三家,别的都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心里其实更倾向曹操一点,一路迁徙也是朝着兖州的方向。刘焉、刘表都姓刘,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咯噔”一下自己称帝了;只有曹操是宦官之后,汉帝投靠他是抬举。
  “真的会有人来救孤吗?”刘协穿着三层深衣,即便是在天气日渐转凉的初秋,也被热得满头大汗。
  “陛下,您该自称朕的!”
  刘协咬住了下嘴唇:“自始皇帝以来,只有坐拥天下的人能够称‘朕’。我现在这样,能够称孤道寡,就很好了。”
  “陛下慎言!”杨彪大踏步走到废帝身边,眉梢眼角都是严厉,“陛下是汉室血脉,尊贵无比。您若是妄自菲薄,要我们这些追随您的人怎么办?”
  士族官吏还没有说什么,宦官们就抱头哭成一片。尖利的不男不女的哭声如魔音灌耳。
  在杨彪的震慑下,队伍没散。一路乞讨一路往东,都走到荥阳了,也没见到有哪路诸侯回复的。再往前就离开雒阳地界了,到底是入兖州还是入荆州,亦或是转弯去益州,没拿定主意之前最好不要轻易闯入别人的地盘。
  就这样,刘协一行在荥阳停下了。
  荥阳从前是个富庶的地方,距离雒阳屯粮用的敖仓不过隔着条河。虽然迁都的时候被董卓抢掠一空,但因为土地肥沃,渐渐就有人偷跑回来。如今也有了几百户的规模,另有流民乞丐三五成群,在此谋生。
  一开始听说汉帝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都有人跑刘协所在的破院里来“窥视帝踪”。恭敬一些的,在院外叩首;大胆一些的,就直接往院子里张望,看看小皇帝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回头好跟人吹嘘。
  但等到刘协在荥阳住满了一个月,事态就急转直下。谁家能忍受一个乞丐天天要饭,连要一个月啊?本来今年就大旱,自家都靠往年的存粮活着。即便这个乞丐顶着个“皇帝”的名头,那也不管用!
  索取粮食要的急了,就有农家的小孩来刘协门口吐唾沫。“呸,你还皇帝呢?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不见你,只有抢吃的抢得欢快。”
  惹得刘协又是一阵哭。
  损兵折将,连强征粮食都做不到。当皇帝当到这种地步,真是太失败了。
  九月过一半了。蜀中的刘焉回信说,他那里蜀道艰难,迎接汉帝的队伍要明年开春才能到达。
  “借口!胡言乱语!”杨彪说。
  荆州的刘表,说等他和荆州世家商量好,就来接。兖州的曹操,说等他筹措点粮食,就来接。但说到底,就是眼下还不行,也没个具体的期限。
  上到三公九卿,下到奴仆小兵,都如丧考妣。被平民百姓瞧不起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渐渐的,连乞丐都不怕“皇帝的小院”了。流民嘻嘻哈哈在院子外游荡,唱黄巾时代流传下来的有关汉朝将亡的童谣,即便是杨彪也不能禁止。
  这一日,刘协正在吃饭,就看见篱笆外面露出一大一小两张脏兮兮的脸,四道目光巴巴地盯着他碗里的豆子。
  刘协心中一紧,连忙喊来左右戒备。
  “朕是至尊,”小皇帝躲在手提木棍的宦官身后,“你们走,不要做出更不敬的事情,朕不追究。”
  年长的乞丐抱着怀中的乞儿,不闪不避。“贵人,我与这孩子已经饿了三天了。大人尚且顶得住,孩子可受不了。贵人心善,就施舍我们点吃的吧。”
  他言辞恳切。刘协心中不忍,找了个破碗,倒了半碗黍米粥进去。
  “陛下。”左右宦官连忙劝阻,“不可。”
  刘协摇摇头:“去。左右我今日胃口不好。”
  这才有小黄门闷闷不乐地将粥碗端给了那乞丐。“快喝,抬举你了。”
  乞丐转手将碗给了小的那个。小乞儿接过来,喝了小半,又推回给大的那个。“六叔,你也喝。”
  被叫六叔的男人没接。“我吃什么不是吃。你喝了吧。”
  小乞儿就把碗放地上,自己跑开三步远。“六叔你喝。”
  六叔这才将剩下的粥喝了个干净,给院子里作揖,带着孩子走了。他们在荥阳半新半旧的废墟上绕行,最后拐进一间不起年的农舍里。
  房间前面是鸡棚,里面养了五只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让人回想起大连港繁荣的养鸡场。
  这在给鸡喂虫子的老太太身体已经佝偻,但动作依旧敏捷,眼睛也亮。“六鬼回来了。这么快,不是说去看汉帝吗?”
  “见过了。”秦六自顾自地把貂尾抱到水井边,开始擦洗身上的污垢。“求援都送出去许久了,大郎正派人往这里赶呢,咱们不赶趟。”
  “你也有不赶趟的时候啊?”老太太打趣道,“那你准备怎么跟主人交代?”
  “我是来当她的耳目的。如实说就成了。”秦六先将自己清理干净,才不紧不慢地溜到后院写了封密码信,封进蜡丸中,放飞信鸽。
  天空上落下几根鸽子灰色的羽毛,飘到秦六脚边。小皇帝心性不坏,但总有一种哪里欠缺的感觉。秦六说不出来,只是他直觉认为,若是主人坐在篱笆对面,肯定会拒绝自己的。
 
 
第135章 大河水
  “二兄从前还好,自从董卓之事开始,就越发让人看不透了。”夏侯惇在兖州刺史府中咋呼,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在东郡的守兵只有半个月粮食了。到底是给,还是不给,能不能有句痛快话?!”
  他堂弟夏侯渊也是跑来等粮的,不过夏侯渊可就冷静多了,蹲地上削箭枝。“你有本事,当着曹仲华的面这么说。看她不削死你。”
  曹家兄弟之间的矛盾,鸡贼的谋士们不好插嘴。这时候无论是老相识的荀彧、荀攸,或者后来的程昱、郭嘉、陈宫等,一个个捧着文牍当聋子。
  曹操烦躁地敲在几案上:“一缺粮食就指望他人的帮助,这怎么行呢?我们在兖、青二州全面屯田,也有三年了。”
  “大兄,这几年天灾不断。要是没有屯田,咱们早像袁术的部队那样吃河蚌去了。实在是今年减产了六成不止,这才得指望二兄的救济。”
  曹操翻了翻今年的税收簿子,又叹息:“论起经营农桑,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仲华。你们看看,威海也遭受旱灾,同样两个月不见一滴雨,依旧能够养活自身。若非她那些学生太过刚直,我还真想讨几个农官过来,唉……”
  去年打袁术的时候战事吃紧,后方征粮征兵急切了一些,就有医官和学官为了抵抗强征,在郡县的府衙门口一头撞死了。本来威海港的手很松,经此一事后没有曹生的亲笔信就不给运粮了。
  就连去年威海的农税,都拖延了两个月,直到曹生的训斥信千里迢迢从交州飘到青州,威海县令太史朗才臭着脸送来了五十车枣干和苹果。
  一提到曹生的学子,谋士们之间的氛围越发古怪。当时负责强征的程昱低头装死。郭嘉就偷偷拿竹简遮脸,去拉荀彧的胳膊。
  “我虽然不曾见过曹仲华,但他才名显赫富可敌国,手下人才济济。这样的兄弟若是控制不好,与主公来说可是大麻烦。”
  荀彧移动胳膊,将衣袖从郭嘉的魔掌中挣脱出来,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袁氏兄弟的例子就在眼前,怎么可以挑拨主公兄弟间的关系?”
  郭嘉:“我也不是蠢的。只你看主公的样子,还需要人挑拨吗?异地分离,本就容易生出嫌隙,除非仲华公亲自来兖州走一趟,否则嫌隙只会越滚越大。”
  他们交头接耳的时间太长了,早就引起了上头曹操的注意。“奉孝、文若,你们在说什么——算了,想也知道你们在说仲华。安心吧,仲华不赞同我四处用兵,但这次是数州大旱,生死关头,她不会不管。”
  程昱几个只听说过曹生名声的谋士,闻言更加好奇。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传来仆役喜悦的声音。“主人,主人,辽东的来信。”
  曹操连忙站起:“快呈上来。”他从仆役手中接过一个信封,撕开。里面一张白纸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草书:逆河上,粮至鄄,来接。
  我沿着大河逆水而上,亲自送粮到鄄城渡口了,你来接我。
  满满的傲娇味道。
  鄄城,就是曹操现在所在的这座城池,有屯兵四十余万人。兵士的营地一直绵延到黄河边。这都不是送粮送到老巢了,这是送粮送到脸上啊。
  曹操大笑出声。“好,好啊!”他环顾四周,“救命粮到了,都去迎一迎。”
  夏侯惇、夏侯渊如释重负,转圈圈的不转了,削木棍的也不削了,直接往外跑。曹操一手拉起程昱,一手拉起郭嘉:“都是各地缺粮的文书,不看也罢,走走走,都出去走走。”
  于是曹营的文臣武将倾巢而出,带着几百人的虎豹亲卫往城北奔驰。还没有到河边,就能看到三层楼高的船影,密密麻麻朝东边排开去,一时间竟然数不清有多少艘。
  北方的士兵们何时见过这么大的船只,这时候都聚在营地前,看热闹的有,满怀戒备的也有。直到曹操的脸出现了,才算是有了主心骨,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来。
  领头的大船上悬挂白兔旗,那只萌萌哒的兔子看得曹操眼角一抽。好吧,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理解妹妹对于白兔的蜜汁执着。
  “运粮而已,哪里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曹操骑马冲在最前面,大声喊。
  没有用任何礼貌用语,甚至没有用称呼,言语间的亲昵是郭嘉平生仅见。他微微眯起来眼。
  船上露出一个束男式方髻的人影,只是一个靠在船舷上俯身的动作都显得风光霁月,眉眼可亲。他朝下跟曹操对视:“你约束好你的兵,我要卸粮了。你家管粮食的别驾呢,来清点签字。”
  曹操笑骂:“我家管粮食的不是兖州别驾,是东平相程昱。你在海外自在逍遥,连兄弟手下的人都记混了。”
  阿生偏了偏脑袋:“你说程昱我就知道了,征粮刮地三尺,征兵征到塾师头上,还欠了我两条人命。”
  程昱背后一凉,出列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就听见上方甲板上的人继续说:“在其位谋其政,是他管的就出来交接签字。”
  曹操长出一口气,阿生真跟程昱闹起来,为难的只会是他这个既当哥哥又当老板的。他扭头看程昱:“仲德……”
  程昱很识趣:“运粮用的板车我已经带出来了,这就带人清点。”
  船头架起木板,率先下船的是军容整肃的运粮兵,在船下围出一个半圆,运下船的粮袋就被保护在包围圈里,出口一块黑板,程昱每接手一袋粮食,黑板上划一笔正字。等到一船粮食搬完了,领头的运粮兵立正行礼:
  “少帝六年秋九月二十八,辽东大连送往兖州鄄城第一船粮共计玉米散粒八千石,红薯六千五百石,黍米三千石,杂豆六百石,请兖州粮官核实。”
  程昱接过对面递过来的青玉纸折章,第一页是曹生手书的批粮文书,以及辽东太守、南海太守、琉岛驻军三方大印。第二页是原产地一个叫琉岛的地方的农官印章,第三页是在大连重新装载时的记录,最后一页共分三十栏,对应三十船粮食,等着他签字盖章。
  就凭这份文书,可以一路追查到这批粮食从诞生到运输的每一个环节,连同决策的负责人包括曹生在内,一个都跑不了。
  程昱本来就是提倡“乱世用重典”的法家,不然也干不出刮地三尺强征军粮的事情来。面对这一份细致入微的文书,他看着看着就入神了。“都说曹仲华是‘当世韩非’,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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