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媚——赫连菲菲
时间:2019-10-15 07:05:24

  赵誉蹬掉靴子脱去外氅,并头贴在她身畔睡下。
  不知从哪里拂来一缕微凉的清风,将轻纱幔帐徐徐吹荡而起。赵誉闭上眼睛,屋中静了下去。
  这一瞬间于福姐儿来说仿佛一生那么漫长,听得身侧的呼吸声平缓绵长起来,她睁开眸子,心思复杂地盯视着帐顶。
  福姐儿思索着:“他究竟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想苏家的心愿达成……”同处一室两番,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动她……可前些天他那些亲昵的举动又算什么。
  她猜不透,实在不懂这个男人……
  正胡思乱想着,身侧的赵誉突然有了动作。
  他横臂过来,将她整个人搂了过去。
  嘴唇几乎是贴在她耳畔,呼出温度滚烫的呼吸。热气喷薄在耳后,说不出的酥酥麻麻,听他暧昧地问道:“想什么呢?”
  福姐儿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她睁大懵懂迷离的眼睛,透过微弱的光线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
  娇美的小姑娘樱唇微启,面上染了酒后的酡红。赵誉心中一颤,手指移向她两瓣娇艳的红唇。
  福姐儿没有躲避。确切来说她早就已经懵了。满心失落的以为自己不会获得圣宠,转眼却是这样……
  不敢抬眼去瞧他,只觉那深邃幽黯的眸子有种致命的威压,她别扭而笨拙地紧抵着牙关,两手紧紧揪住前襟衣料。手心里头一片濡湿,隐约在他怀抱中战栗着。
  赵誉手臂轻轻一勾,怀中的女子就朝他靠了过来,手掌随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在光滑微凉的肌肤上轻轻蹭过。
  福姐儿呼吸艰难,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睫颤动如蝶翼,赵誉他伸手至她头顶,抽掉了束发的钗子,青丝柔柔披散而下,雪肤乌发,玉容娇颜,入目是人间难寻的绝色。
  赵誉压住心头雀起的难耐,勾住娇人儿的下巴,嘴唇缓缓凑近。见福姐儿眼睛紧闭住,下意识地瑟缩,赵誉停在距她极近极近的地方,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似哄似诱地道:“别怕……”
  福姐儿凝息一刻,听他语声温柔低回,心里那份不安无形中冲淡了不少。掀开羽睫,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不足半寸的距离。赵誉朝她笑了笑,如光风霁月,霎时雨住风停,冰消雪融,福姐儿心头一涩,赵誉手臂收拢,将她拥得更紧了。
  福姐儿咬住嘴唇,忍着战栗揪住了身下的锦被。
  他覆上,俯首抿了下她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
  福姐儿意识纷乱,使劲睁大眼睛看着帐顶。
  碧绿的流苏穗子坠在帐子上头不住地晃动,赵誉噙住她圆润的耳珠,柔声道:“你才要及笄,暂时……”
  话未说完,便听窗外一道焦急的,刻意压低却足够惊动屋中人的说话声。
  “……可是皇上已经歇下了,太医们都过去了就成,你难不成还想冲进去把皇上喊起来?”
  是黄德飞。
  福姐儿尚未反应过来,身上的人已经面沉如霜。
  浓重的呼吸强行平缓下来,赵誉翻身而起,对着外头喝道:“何事?”
  黄德飞跟在他身边多年,会在这种时候惊动他,说明发生的绝不是寻常小事。
  门被轻手轻脚地从外推开,隔帘一个人影背转身立在外间儿,小心翼翼地禀道:“皇上,集芳阁的宫人来报,徐贵人……不大好……”
  赵誉面色一沉:“什么叫不太好?”
  黄德飞垂头,握紧了拳头:“说是……夜里睡前,见了红……太医们都赶过去了,不知如何惊动了太后,凤驾这会儿已到了集芳阁……”
  赵誉从帐中站起身来,回眸瞥一眼拥被坐在里头的福姐儿,一个字也未说,扣回腰上玉带就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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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晨光3
  福姐儿适才还沉浸在某种别扭又复杂的小情绪里, 赵誉在她耳畔说话, 只觉得热意灼人,根本没法子去注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前一瞬他还满面温柔,温言哄慰, 转瞬他面色如霜, 毫不犹豫地就遗下她一个, 跨步走了出去。
  福姐儿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许多种思绪在脑中纷纷闪过。徐贵人在这种时候出了事, 她如今乃是这后宫最金贵的人, 赵誉前去关怀无可厚非。今晚若是虚惊一场,赵誉必要留在徐贵人处关怀一番。可若是不幸,那胎儿当真遭逢不测, 赵誉震怒之下, 后宫必要卷起血雨腥风。
  ——虽苏皇后和她身边的人含糊其词,可福姐儿也从零星听到的一点话音儿里头抽丝剥茧知道了一些事,去年苏嫔逝后,她住的飞霞阁上下二十几名随侍尽皆赐死……
  后宫盼子嗣盼了这么多年,徐贵人腹中骨肉的安危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赵誉急于前去探望自是无可厚非,可福姐儿越发觉得不安,白日里她和郑玉屏从太后宫中请安出来, 曾在杏子园外偶遇过徐贵人和夏贤妃,还曾一块儿在亭子里坐了片刻,当时徐贵人气色尚好,并无半点不舒服的迹象, 因怀有龙嗣,伺候的人加倍小心,太医们一日请两回平安脉,各色名贵补药从不断绝,料想并不会是照顾不当身体不佳的缘故。短短几个时辰过去,好生生的人如何就忽然出了意外?
  偏偏这般巧,安然度过了胎气不稳的头三个月,又无恙地安度了选秀前后的那一个多月,偏偏在胎相最稳身子又不甚笨拙的孕期第五个月见了红……
  若非是徐贵人自己不小心跌撞了,恐怕就是有着别的什么缘由在里面。
  福姐儿觉得自己不能如此傻傻的等。无论今晚结果如何赵誉都不可能再返回她这里过夜。
  今日是她第一回 被翻牌子侍寝,赵誉中途离去,于她绝不是件好事。
  思索良多,其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赵誉已行至门前,福姐儿慌忙从帐中站起身来,扬声道:“皇上,请留步!”
  赵誉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转过来的面容飞速闪过一抹不耐,一旁黄德飞不赞同地瞧了眼福姐儿,——因她容色过人,又文静知礼,寻常谁见了都免不了心生几分欢喜,且她背靠着苏皇后,皇上又对她比较温和,黄德飞对她便多了几分好感。谁知这种关键时刻她竟出言喊住皇上?莫不是觉着旁人的命还不及争宠献媚来得重要?
  福姐儿并没有出声解释什么,拢了拢凌乱的衣裙缓步朝赵誉走来,微微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徐贵人有恙,妾亦心中难安,妾想和皇上一道前去探望。”
  抿了抿嘴唇,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行吗……皇上?”
  **
  集芳阁东侧殿内,太医院三四名老资历的太医缩跪在屏风外的地上,屋里头烟火缭绕,一股浓烈的药味盈满整间殿宇。
  苏皇后扶着岳凌的手,急匆匆步入殿内,气喘吁吁,头上见汗,脸色白得瘆人,顾不得理会朝她行礼的宫人和内侍,径直走到炕前噗通一声跪在太后跟前。
  “徐贵人龙胎受损,备受惊吓,还劳动太后您老人家亲自出面主持大局,妾身为中宫,未能尽责护好龙胎,是妾的罪过,请太后责罚!”
  苏皇后颤颤巍巍地拜了下去。
  夏贤妃原陪坐在太后旁边,刚收了眼泪,眼眶发红,见皇后拜下,自己便不敢依旧在炕上坐着,忙起身退后了两步,将主场交给了苏皇后。
  岳凌在后瞧着苏皇后拜倒时羸弱虚弱的模样,心里酸涩得难受。如今诸事都是长宁宫那位管着,徐贵人又住在夏贤妃宫中,于情于理这种错都轮不到她认。可名分地位摆在这儿,她是中宫,就不可能完全从这些糟乱事中摘出来。
  太后慌忙喝道:“还不把你们主子拦着!”
  凝眉叹了口气道:“皇后,你身子不好,合该好生在宫里歇养,本宫不叫人去传你,就是不想你奔波操劳,如今此处有本宫掌理,贤妃佐助,又有沈院判等看顾着,你不必要在这儿,快快回去歇着。”
  这话听来是处处关怀,可苏皇后何尝听不出来,这是嫌她在这里碍事,怕还要拨出人手来照料于她。
  苏皇后苦涩地笑道:“多谢太后关怀,妾的身子妾自己知道,这些日子渐渐有些精神,料想便快好了。”
  宣了沈院判过来,问道:“徐贵人如今怎样了,龙嗣可有受损?”
  沈院判道:“贵人动了胎气,腹痛见红,顾及龙嗣安危,不能用以重药,燃艾绒以灸之,有生温熟热之能,理气暖宫,止带下血崩,是最稳妥的保胎之法。”
  苏皇后凝了凝眉,“情况是否严重?龙嗣……”
  沈院判道:“龙嗣尚安。”
  苏皇后放下心来,便欲走入里间去瞧苏贵人,才站起身,就听外头传报:“皇上驾到。”
  赵誉率先跨入进来,见苏皇后竟在,面色微愕,旋即给太后行了常礼,方转过头来沉声喝道:“朕养着你们这些庸医有何用?”
  沈院判为首,四个太医都伏地连连叩头,沈院判道:“贵人的脉案一直是微臣料理,如今出了差错,微臣难辞其咎。”
  赵誉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皇后:“怎么是你过来了?温淑妃何在?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掌理六宫之人竟懵懂不知?”
  苏皇后扶着月凌的手勉强屈了屈膝:“长宁宫距离颇远,也许淑妃正在前来的路上。妾适才问过太医,徐贵人腹中龙胎安然无恙,只是苦了徐贵人,受了一遭罪,皇上可要进去探望?”
  赵誉摆了摆手:“医女既在施灸,朕便不进去了,皇后身体抱恙,不若早些回宫休息。”
  母子俩说了同样一番话,苏皇后苦涩地笑了下:“妾担忧徐贵人,想多陪一陪她……”
  赵誉的目光滑过苏皇后鬓发,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门前:“愣着做什么?进来!”
  苏皇后和太后均是一怔,移目看去,福姐儿竟不知何时立在那里,屋里忙乱成一团,适才赵誉行走颇急,比她先几步进了殿内,众人忙于给赵誉行礼,一时竟谁也没注意到福姐儿随在圣驾后头。
  夏贤妃目光微闪,含笑道:“苏贵人也来了?”
  福姐儿上前行礼,尚未说话,里头的医女匆匆走了出来,禀道:“贵人醒了。”
  赵誉提步绕过屏风走到炕前,但见帐中徐贵人满面泪痕,见他来到,轻启干裂的嘴唇,低低的哽咽道:“皇上,咱们的皇儿是不是真的没事?妾好怕,好怕他们只是为了安慰妾,糊弄妾呢……”
  赵誉在炕沿坐了,半侧过身,温和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你腹中的孩子生来尊贵,哪会那么容易受损?这些日子仔细安养,切要小心。”
  徐贵人噙着泪花乖顺地应了,侧旁侍立的宫人红锦眼眶一涩,咚地跪在了赵誉身前。
  赵誉移目看向她,不耐地蹙了眉头。
  徐贵人涨红了脸,颤声道:“红锦,你干什么?”
  红锦跪地叩首,带着哭腔控诉:“万岁爷,我们贵人太苦了!这回出事,并非我们贵人自己不小心,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谋害贵人和皇嗣,请皇上明察,万万不能便宜了那作恶之人啊!”
  太后似乎早知其情,叹道:“正要请皇上定夺,适才本宫粗略审问过徐贵人身边服侍的人,亦与太医佐证过。”
  赵誉深浓的眉毛紧紧凝起,心里猛地一沉。
  后宫自古多是非,时有妃嫔为争夺宠爱而相互倾轧陷害,前朝屡禁不止,如今也并没有根除,虽他后宫已算得十分清净,却仍不能阻止这种事频频发生。
  赵誉负手肃容立在内室正中,面沉如水。
  太后转身目视沈院判,道:“呈上来请皇上过目!”
  就见沈院判捧了一只黑漆大碗,里头放了小搓粉末,赵誉抿了抿嘴唇,苏皇后道:“这是什么?”
  沈院判道:“是五石散。”
  苏皇后心下猛地一沉。五石散乃是宫中禁物,有叫人迷失心智的效用,却是如何混入到宫中来,还被用到了有孕的徐贵人身上?
  红锦跪地道:“这五石散常人吃了便觉发热难耐,举止癫狂,我们贵人怀有龙胎,沾染此物后,先是口渴难耐,下午小憩,只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生,觉得体内燥热,因太医说过,有孕之人会比旁人内火盛些,奴婢们便没想到那严重的方面。一直折腾到夜里睡前,是奴婢替贵人更衣时才发觉竟有血迹染在裙上,这才知道贵人竟是见了红了!”
  移目看向沈院判,道:“奴婢们不知缘由,连忙奏请贤妃娘娘请了太医前来,沈院判依照症状有所怀疑,奴婢一回想,今日贵人便如往常一般只在集芳阁附近小范围活动,饮食也是御膳房单做的温补药膳,绝没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只是……”
  她顿住话头,似乎有些惧怕。赵誉眯了眯眼,喝道:“说!”
  红锦便咬了咬嘴唇,“今日晌午,贤妃娘娘和贵人在园子里偶遇了苏贵人和郑常在,四人曾一同在亭子里头饮茶,亭子狭小,当时奴婢们都立在亭外阶下,许是就在那时,贵人饮茶的杯子里被人加了东西。”
  不待赵誉追问,苏皇后已怒目喝道:“你的意思是,陷害你们贵人的,是夏贤妃等人?你有几个脑袋,胆敢胡乱攀咬嫔妃?”
  红棉直挺挺跪在那里,泪流满面地道:“奴婢并没有说是贤妃娘娘所为。当时四人言谈颇欢,贤妃娘娘凭栏而坐,苏贵人和郑常距贵人最近,……奴婢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乱指证主子们,实在是……实在是心痛我们贵人无辜受罪,奴婢甘愿冒死说出实情,只求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主持公道,不叫那等阴狠邪恶之人得意下去……”
  苏皇后听她的意思隐约是要攀咬福姐儿和郑玉屏,面容冷下来,咬牙斥道:“你一个小小宫人,无证无据,单凭你一个人的胡乱推测,就敢在御前状告宫妃,谁给你的胆子?谁指使做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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