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之间,前头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
福姐儿差点撞在他身上,慌乱地退了半步,被他拉住手腕,重新扯了回来。
鼻头酸涩得要命,福姐儿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揪住赵誉的衣裳,垂头委屈地道:“皇上,你信不信我?我没做过。”
赵誉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发顶。
就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路沿深长的宫道向前走去。
多年后,福姐儿总能忆起当时的月色。
两个人无言走在砖石路上,好像身后那么多侍卫都忽然隐匿了行迹。春风静夜,他的手掌宽大和温暖,好像有种能瞬间稳定人心的力量。
祥福宫正殿,赵誉坐在正中的玉围子黄梨木榻上,手里捏了杯茶,一口也没有饮。福姐儿不安地攥着袖子,不时偷觑赵誉面色。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与适才在集芳阁时的怒不可遏全然不同。两人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侧旁殿中传来些许窸窣的声响。侍卫们得了严令,只许悄悄搜查,行动不敢声张,声音放得极低。
煎熬约有小半个时辰。有人走入大殿。一身锃亮铠甲,铿然单膝跪地:“回禀皇上,祥福宫内外皆已搜查清楚,并审问宫人四名,内侍四名,并无可疑。”
他说话的时候,福姐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听他说完,福姐儿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赵誉,眸子里噙了泪花,惊喜地道:“皇上!我……我是清白的!”
赵誉扬了扬眉头,瞥她一眼,并没什么欣喜或是不快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朝那回报的侍卫统领道:“下去吧,待长宁宫、集芳阁和妍宝宫有了消息,再来回报。”
那侍卫退了出去,屋中又只剩余赵誉和福姐儿二人。
福姐儿小脸又是欣喜又是委屈,适才强忍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泪水落了满襟。
赵誉朝她招招手,她假作不见,不肯过去。小模样依稀堵着气,怪他不肯信她。
赵誉轻笑一声,道:“过来!”
福姐儿犹疑半晌,拖着不情不愿地步子走了过去。
才一靠近,福姐儿的手就被他握住,手臂一进,将她带入怀中。
福姐儿陡然坐到了他大腿上头,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赵誉按着她不许她离开,勾了勾她下巴,笑道:“小样儿,还与朕赌起气来了?”
福姐儿抿着嘴巴不说话。
赵誉伸手捏她脸颊:“今天虚惊一场,你也累了,早些安置吧。”
说罢,他就搂着她站起身来,弹了弹被她坐得发皱的袍子,道:“朕还有事。”
福姐儿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失落。垂下眼睛,屈膝道:“恭送皇上。”
他几步跨出大殿,风从殿门外吹进来,福姐儿打了个寒颤,颓然坐了回去。
片刻有人凑近。福姐儿睁眼,见是家里陪嫁的曼瑶。
曼瑶蹲身行了礼,确认四下无人,方低声对福姐儿道:“贵人,今晚有人给奴婢送过信,说贵人屋里床下有东西。”
福姐儿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曼瑶道:“奴婢原是太太的人,是三爷命奴婢进宫,辅佐贵人。”
“今日送信的人,奴婢查过,是妍宝宫扫庭院的小太监。奴婢生怕有异,怕惊扰贵人,先行从床底将那包药粉取了出来,埋到了杏子园一颗树下。因皇上驾到,没机会将事情向贵人禀告,适才陡然有侍卫前来搜宫,奴婢才知事发。”
福姐儿惊疑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是郑常在派人报信,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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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儿初初进宫,还有点稚嫩,她会成长的,放心。人前小可怜,人后黑心肝。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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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作者:时久
作为彭国公府孙辈唯一的女孩、祖父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贵妃最疼爱的小侄女,贺绮瑶人生的前十五年说是长在蜜糖罐里也不过分。
除了第一次出去相亲一杯就倒,抱着柱子说了两个时辰的情话,还被祖父的死对头政敌全程围观脸面丢尽,没遇到过什么不顺心的事。
然而十六岁生辰前夕,生活突然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一朝被蛇咬,忽然看透人心,所有人的鬼蜮心思都在她眼前活灵活现、无所遁形,只有那个掌握着她黑历史的死对头居然是朵神奇的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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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晨光5
曼瑶道:“奴婢只能确认, 那小太监确实是妍宝宫的人。”
福姐儿沉吟片刻, 眉头蹙得越发紧。自打进宫,便有各种大小事缠烦上来,初进宫时赵誉顺路来探望她一回, 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说得好像她是如何的受宠, 赵誉对她多么不一般。
如今又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栽到她头上, 究竟是谁这么急着给她扣上狐媚祸主、不择手段求上位的帽子?
这对其他人又有什么好处?
福姐儿蹙眉思索着, 曼瑶也不扰她, 在旁取了新茶递在她手上。
福姐儿垂头,见适才的碧螺春换成了安神茶,不由多瞧了曼瑶一眼。
“你适才说, 你是三奶奶的人?”
人是王氏为全她脸面送的, 依苏老夫人本意,带进宫来的两个人都该是老夫人信任的“稳妥之人”,一能规矩她的行止,二能按实汇报她的大事小情给苏皇后和苏家,不想临行前王氏不知从哪听说了她刻薄庶女的传言,回来哭着和老夫人抱怨,“合当都是我的错, 一天没在我身边孝敬过,倒得我殷勤地去操心人家……”,似乎为了堵住外头的嘴,就把身边一个不大受用又老实本分的粗使丫鬟送了给福姐儿。苏老夫人心想有彩衣在, 又有皇后身边的人时时看着,该当出不了错,这才同意下来。
可是王氏与苏煜扬两个隔阂已深,苏煜扬寻常相帮福姐儿只敢偷偷背着王氏,他又如何明目张胆的越过王氏收拢她的人?
曼瑶摇了摇头:“姐儿,奴婢说的是太太,不是苏三奶奶。”
福姐儿疑惑地道:“有何区别?”
曼瑶咬了咬嘴唇:“奴婢今年二十有一,十年前,奴婢在梧桐巷小院做扫洒丫头。”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向福姐儿。
梧桐巷小院……
福姐儿脑中轰鸣,许多片段凌乱的浮现脑海。
她骑在苏煜扬脖子上追纸鸢……
菱花窗下苏煜扬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福”字旁不小心淋漓了一滴墨迹……
她被人牵着手去正房请安,隔帘看见两个人影紧紧依偎在一起,听见步声,其中一个慌乱地将另一个人影推开,……侍婢掀了帘子,她视线落上一张极秀美娇柔的脸,她听见自己甜甜的喊“母亲”……
福姐儿蓦地红了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曼瑶。
“你是母亲身边的人?”
曼瑶含泪点点头:“梧桐巷被苏家发现后,趁三爷人在山西,太太身边贴身的人都被秘密处死了,太太和姑娘也被‘接’进了府里。奴婢当时年小,事发当日因太太害喜,说想吃些酸的,就给了奴婢一把钱,叫奴婢跑腿去街上买杏子脯……回来时小院已经被围住了。奴婢只是个粗使的小丫头,府里来搜人的人便没在意……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奴婢当时隐约记得三爷说要去山西办差,就扮成乞儿,在西北城门外守候了几日……后来三爷将奴婢带在身边,瞒着府里头……这回姑娘进宫,三爷知道姑娘境况艰难,怕身边人对姑娘不诚心,便哀求三奶奶相助,借她的手将奴婢送到了姑娘身边……”
福姐儿早已泪流满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在她面前提及过她娘亲,就连她生父,提起当年的事,也只有一句“今后补偿”。谁在意她亲眼看着母亲亡故时的悲伤,谁看见她幼年失恃,生父不详,在乡间给人欺负时的模样?她曾贪恋孙嬷嬷给予的短暂温暖,然而这条路,终究是要她一个人独自走下去。
曼瑶似乎明白她的心境,试探着伸出手去,握住福姐儿的指头:“姑娘如今已是贵人了,以后说不准还会向上走,奴婢会一直陪在贵人身边,辅佐贵人,陪伴贵人。今后贵人万万要警醒着,这十来年奴婢在苏家,眼里看了许多事,知道人心复杂。这回的事,有两处需要贵人细想。”
福姐儿朝她看去,曼瑶不甚美貌,肌肤稍嫌暗沉,但她说话时声音沉稳,眸色温和,意外的叫人信服,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曼瑶道:“一是郑常在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出手之人若是宫中妃嫔,除了郑常在和贵人您之外,其余皆是在宫里头许多年的老人儿。郑常在初来乍到,如何会知道有人对贵人动手,又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连东西藏在贵人床下也知?”
“二来,出手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贵人初来乍到,今日才被翻了牌子,论恩宠,在宫中并不打眼。前番已有两名苏氏女子被送入宫,人人皆知姑娘不过是皇后娘娘用来固宠生子的棋。姑娘若被栽赃谋害皇嗣,牵连的必是皇后娘娘,谁有这样的胆子和野心,敢对六宫之主下手?”
曼瑶仰头凝视着福姐儿,柔声道:“这些不堪,三爷原本不忍叫姑娘知道,将您远远送走,希望您过着平静的生活。谁想到头来,姑娘躲过了苏家那一门阴鸷,却又涉入深宫,踏进这等油煎火烤之地……”
她怜爱地抚了抚福姐儿的指尖,看她养得极细白的肤质,轻声道:“不过贵人不用怕,以后贵人身边,有曼瑶了。当年太太将曼瑶从火坑里头救出来,曼瑶这条命是太太给的,姑娘是太太唯一的血脉,以后姑娘就是曼瑶的主……”
这几个问题福姐儿也是想过的。郑玉屏对此事如此清楚,当日又是她出言提醒徐贵人身上沾染了粉尘一事,若说这件事里头没有郑玉屏的手笔,她是不相信的。
而想要借由她的手来扳倒皇后的人,……苏皇后下台,最有可能的得益者有两位,一是长宁宫温淑妃,二是集芳阁夏贤妃,两人资历都比苏皇后来得深,一个是潜邸旧人,一个是太后族人,当年苏璇蓦然被点入宫,想来此二人心中早已不服……
而其他人也并非没有可疑。今晚徐贵人虽见红伤了胎气,到底是有惊无险,想来今后皇上对她的怜惜在意必会更多几分。而旁的无名妃嫔,也有可能是母族与苏家存有旧怨,因此想要铲除皇后一族。毕竟当年苏家得势之时,亦做过许多不可与人言的事,其中伤了谁的利益、动了谁的人,她一个小小稚女,又怎会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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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声自遥远的宫墙角下隐约地传入紫宸宫侧殿。
赵誉刚刚沐浴过,头发披散,发梢上还滴着水珠。身上刚换了件淡青色团龙直,手里捧了一本书,倚在和田玉嵌雕花围子金丝楠木榻上,面容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表情。
黄德飞在旁小心地提醒一声:“万岁爷,天快亮了,您眠一眠?”
赵誉转头看了眼天色,才发觉已是丑末时分了。
赵誉撂下书,从榻上坐了起来。
“徐汉桥可有回话?”
黄德飞垂头道:“还不曾,悄声搜四个宫,不能惊动旁的人,行动多少要慢些,皇上不若先歇下,待徐统领回了话再……”
话音未落,听得外头响亮的通报声:“微臣徐汉桥前来回报!”
赵誉坐直身子,道:“叫他进来。”
片刻,徐汉桥卸了宝剑除去头盔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道:“启奏皇上,微臣带人将长宁宫、妍宝宫、集芳阁分别搜查过,提审集芳阁小厨房所有人等,未有发现。四个宫中皆未发现可疑之物。如今集芳阁小厨房的人和徐贵人身边的人都关押起来了,请皇上示下,是否要用刑审问?”
赵誉手指轻轻敲击身下的榻沿,似笑非笑地道:“徐汉桥,若是你毒害旁人,会否将证物藏在自己住所?”
徐汉桥怔了下,脸色涨得通红:“皇上的意思是?”
赵誉道:“只有傻子才会将能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留在身边。朕叫你搜查,不过是做个雷霆震怒的样子,小厨房的主管太监是太后亲自点的,你敢用刑逼供,就是在打太后的脸。”
徐汉桥汗如雨下,拱手请示道:“那依皇上,此事未有定论,抓不到犯事主谋,如何善了?”
黄德飞在旁摇了摇头,偷觑一眼赵誉脸色,见赵誉嘴角微弯,勾着抹不大真诚的笑,眼底一派冰冷,想是对这个刚提起来的侍卫统领不甚满意。
赵誉似乎察觉到黄德飞的目光,抬眼掠了他一记,“黄德飞,你说给徐统领听听。”
黄德飞心虚地行了一礼,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事乃是宫婢红锦一人之词,蓄意诬赖,逃避罪责,扰得后宫不宁,太后震怒。依律送入慎行司,从重处罚,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