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又一阵子的鸡飞狗跳,李妈妈见兄弟俩绕这云卿卿追来打去,吓得都心颤。
她们家姑娘小日子又迟了,也不知是不是怀上孩子,哪里容得他们这样闹啊。
最后这一团乱,还是许鹤宁一手就把云嘉祺给提起来,丢到椅子里去才算结束。
云嘉玉恨得牙痒痒,一手指着堂弟道:“你像话吗?好好的书不用功读,夫子都说了,你聪慧,科举中个进士不是不可能,结果你呢?三天两头就往外溜,还说要从武,考武状元,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考个屁的武状元!”
“哪个阁老家会出个武状元的,你是要把二叔父气死是不是!”
闹了半天,总算明白缘由了,云卿卿也急了:“二弟,大哥哥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不是胡闹吗?秀才都已经到手了,怎么想要去习武。”
云嘉祺这会倒是安静得彻底,面对哥哥和姐姐的问话,一言不发,沉着脸坐在那里,就跟说要糖长辈却不给,在闹脾气的孩子一样。
云嘉玉见他还倔着,上前就想给他脑袋拍一巴掌,让他好清醒清醒,却被云卿卿一把拉住,柔声劝道:“哥哥,你回去跟夫子说说,帮他告个假。家里肯定不知道是吧,你让他在我这里住一日,我好好劝他,你也别耽搁了功课,先回书院去是正事。”
刚才她听兄长话里的意思,逃课一事家里还不知道,还是先别闹得长辈忧心。而且……从小到大,云嘉祺就亲近她,她也深知这个弟弟的脾气,硬碰硬是不行的。小时候云嘉祺一犯脾气,连他亲姐姐都压不住,多是她去哄的人。
妹妹轻言细语的,云嘉玉到底是压了压怒火,可话还是要放在前头,严肃地说:“后日,他要是没有回书院,我也不能再替他瞒着,必要实话禀明长辈。”
等送走哥哥,云卿卿回来就见到云嘉祺还是那副样子,叹气一声,温声问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午间可有用饭。”
“我想吃二姐姐做的芝麻鸭。”
不说吃了,也不说没吃,直接点菜,带着点小委屈。
云卿卿就笑了,二弟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犯错,反正先找她撒娇就对了。
她笑着应好,又让李妈妈带他先去客院梳洗,换身衣服。
霍二早就见惯了这样的情形,所以这就是他一直认为云卿卿很温柔的原因。
可现在回头想想,云家这兄妹,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一个比一个狠!最狠的还是属云卿卿,但好歹有他哥哥给镇压住了!
霍二想着,自己在云家兄妹手上吃的亏,都有人报仇了,忍不住扬着嘴角笑。
结果,他就看见许鹤宁上前,去牵了她的手,跟着她往外去,还说:“利器危险,我给你打下手。”
活脱脱一个妻奴。
霍二就觉得自己脸火辣辣地疼。
得,他刚才什么都没想。
等云卿卿下厨做好菜,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于是侯府这洗尘宴就多了两位客人。
霍二和云嘉祺虽不对头,但都是嘴巴能说会道的,把许母哄得眉开眼笑,这样一来,许鹤宁对着妻弟总算是顺眼一些。
侯府正是热闹,东宫里却是气氛凝重。
太子妃自午后发动,一直到月亮出来,都还没能顺利生产,粗略算下来已经近四个时辰了。
血水一盆盆往外端,太子站在产房门口,宛如是个石雕,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里面又是传来太子妃一生惨叫,太子听到心脏一缩。
太子妃这声,却比先前又虚弱了许多,在此之后,里头更是连声音都没有了。
产房门被打开,太子妃跟前的大宫女满脸都是泪,跟太子道:“殿下,娘娘不顺利,稳婆说已经看到头了,但太子妃已经没了力气,还昏过去两次……恐怕再这样下去……”
大宫女说着,低低哭了起来,是害怕是伤心。
“你把这个给太子妃。”木然站了许久的太子从怀里取出一个木雕的兔子,语气沉静,“你告诉她,孤在外头等她。”
大宫女伸手去结果,眼泪越发泛滥,忍着难过往里去了。
等人离开,太子依旧站在那里。
屋里头吵杂一片,唯独没有太子妃的声音,太子双脚都麻木了,表情亦渐渐麻木。
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他都以为希望不再,产房里突然爆发出太子妃一声叫喊,随着跟着的是孩子的哭声。
欢呼仿佛要掀起房顶,他看着里头倒映在窗柩上的卓卓影子,抬起脚就要往里。身形却一晃,坐倒在地上。
魏公公吓一跳,忙要去扶起他,他摆了摆手,闭上眼平复心跳。
就这么坐了片刻,里面就有人出来报喜:“恭喜殿下喜得小殿下。”
小殿下,是个儿子。
太子愣了愣,魏公公就看见下刻他居然是露出个苦笑。
“扶我进去看看太子妃。”太子把手搭在魏公公胳膊上,借力站起来。
魏公公此时再侧头去看他,朦胧的灯笼下,太子面上哪里还有什么苦笑,分明是是欢喜的笑意。即便是淡淡的,但那也是欢喜。
魏公公有些心惊,刚才难道是他眼花看错了不成。
进了屋内,自然就有人把刚出生的奶娃娃抱到太子跟前。
太子低头,免得不新奇地打量儿子的眉眼,但是皱皱巴巴的,还红彤彤的,根本看不出随了谁的相貌。
视线再一移,就看到襁褓外露出半个小兔子,是他刚才给太子妃那个。
他凝视了片刻,和魏公公说:“给陛下报喜了吗?也给肃远侯送个信。”
哈?
魏公公被后面的吩咐闹得满头雾水。
半个时辰后,抱着小娇妻睡得正香的许鹤宁被喊醒,说是太子遣了人来。
他匆忙批上衣服,心想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听到那人说:“太子妃娘娘顺利为太子殿下添了个哥儿。”
许鹤宁:“……”狗太子得了儿子,与他何干,还巴巴来报信!
下刻,他想到什么,脸一黑。
——操,狗太子是来炫耀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会有二更~~应该还是十点左右
第88章
太子大婚四年,终于得一子,消息早在当夜就传开了,不少大臣甚至为了想要送什么满月礼而彻夜未眠。
若如换在平时,深宫内的消息当夜不胫而走,明昭帝势必震怒。这回倒是看在添喜的份上,让人暗查传消息出去的人,都做先关押处置,并没在皇孙刚出生的日子里开杀戒。
次日早朝,大臣们见到明昭帝人逢喜事精神爽,双眼都比前些日子有神采,深知这个皇孙是极受帝王重视。毕竟太子子嗣艰难,又一举得子,储君后继有人,皇帝自当是松口气。
好好的早朝就成了大臣们拼命挤出恭贺话的拍马屁大赛,直到散朝,正事都没说几件。
云老太爷和首辅按例被皇帝喊到跟前。
流民安家一事有了解决,西北在工部出一次差错后,工程重新步入正轨,治旱的事总算是了个好的开始。如今唯独大同那边有敌进犯,让明昭帝心中牵挂,而因为今年大同官员有调动,守将虽不变,却是有了摩擦。
明昭帝喊来首辅和云老太爷就是想解决此事。
本朝文官武将向来不和,出了这样的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云老太爷知道调谁过去都是一样的。
因为明昭帝总是用文官来压挤武官,就怕武官权力过大,控制不住。战乱之地,但凡弱势一点的文官在,都压不住场面。
于是事情到最后也没有结果,明昭帝只能先放一放。
两位阁老还没离开,礼部的人已经过来禀报皇孙洗三和满月的准备。
首辅和云老太爷相视一眼,准备告退离开,却听到皇帝留步,与两人说:“两位都是朕的老师,云爱卿更是太子的老师,不是外人,洗三那日两位老师就来捧个人场。”
两人忙谦虚委婉推辞,明昭帝笑着一锤定音。
礼部尚书此时古怪往云阁老方向看了眼,说道:“禀陛下,太子殿下说还想请肃远侯和肃远侯夫人一同观礼。殿下说若不是肃远侯,他在去西北的路上就得遇险,后果不堪设想,是过命之交了。”
云老太爷对太子这个要求一愣,龙椅里的明昭帝哈哈哈大笑,十分高兴地样子。
“太子这话也没错,肃远侯是该论功行赏。”
明昭帝顺带就让廖公公去把昨日拟的旨意和赏赐一同带去肃远侯府。
从乾清宫出来,云老太爷还有恍惚。
他这个孙女婿,究竟是真得人喜欢,还是运道极好?!
可能都不是。
他神色一敛,不动声色慢慢回了内阁。
在旨意来到前,云卿卿正开导自家到了叛逆期的堂弟。
云嘉祺从到尾都微笑着听她说话,生得好看的人,不管男女,只要笑都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二弟可真的听进去了?姐姐不是说从武不好,但你是二叔父唯一的嫡子,又还未成亲,你也得他的心情考虑一下。”
她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利弊都给他说了个遍。
“嗯,我听二姐姐的,明日就回书院上课。”云嘉祺重重点头。
云卿卿再三打量他,见他确实没有昨日那种阴冷带戾无声反抗的样子,暗暗松口气。
到底还是明理的,家里本就铺好了道,已经优于天下许多读书人,她也不想弟弟吃苦从新去劈开一条道路。还是危险的道路。
许鹤宁一个就够让她操心担忧的,再加一个,那可真要叫人早生白发。
劝好了云嘉祺,云卿卿笑容都轻松了许多。云嘉祺看着姐姐眉眼比离家时少了稚嫩,多了分温婉明艳,也咧着嘴笑,忽然问:“二姐夫对姐姐好吗?”
冷不丁的,叫云卿卿怔了下,旋即笑道:“好呀,你又不是没有见到。”
“嗯……应当是好的,昨儿二姐夫看见我的时候,就冷得跟个阎王是的,推我时恨不得一剑连着刺过来。”
说着还学当时许鹤宁冷厉的样子,把她逗得直笑。
好巧不巧,许鹤宁练剑回来,就看到他用手比剑,走过他跟前的时候直接用剑鞘就砸他脑袋一下。
直砸得他嗷一声叫跳起来,非但没有抱怨,还双眼亮晶晶看向许鹤宁的剑,声音软绵绵地说:“姐夫,你的宝剑借我看看,昨儿就想瞅两眼的。”
许鹤宁别他那声音闹得起鸡皮疙瘩,把剑往桌子上一搁,坐到云卿卿身边问:“他什么时候走。”
“明日我让人送他去书院,不闹脾气了。”云卿卿睨他一眼,仿佛是不满他赶自己弟弟。
他沉默,没说话,那余光去扫正拔剑细细研究的云嘉祺,视线是落在他虎口上的。
翠芽此时前禀报管事的都到了,云卿卿说一会就回来,先去见管事。
她离家近三个月,原本要开的铺子也都拖延了,更别说家里还有一堆琐碎事。
到冬日了,接连着就是好几个节日带着年节,府里要备冬衣,要备各种礼,想着她都头疼。
在云卿卿离开后,许鹤宁就站起来,走到云嘉祺身边,手心抵在剑柄上,一用力把剑推入鞘拿回来。
“你既然应下你二姐好好读书,那你就好好用功,让我知道你让不高兴了,我能狠下手收拾你。”
许鹤宁垂着眼看他,眼底一片冷光,字字凌冽。
云嘉祺心头重重跳了一下,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半会才盯着他那骇人的目光笑,杏眼都要弯成月牙:“嗯,二姐夫放心。”
许鹤宁再看了眼他的手,还想要说什么,明昭帝的圣旨到了。
侯府里下人一通忙乱,才见管事的云卿卿也回屋换诰命服,随后就去汀澜院扶着婆母一同去接旨。
旨意是就西北一行论功行赏,其中有不少珍贵的药材珠宝首饰、布匹,一看这就是给家里的女眷的,余下的就是白银,每样东西都很实在。
云卿卿先前就做好准备皇帝会下赏,但来得如此快,还是有些许诧异。更诧异的是,太子居然还给了请帖让他们进宫去参加洗三礼。
许鹤宁一脸不耐烦,廖公公暗中瞅了他两眼,然后就低头看脚尖,不敢往从头到尾都淡然装不认识自己的许母那儿看。
送走了来宣旨的廖公公,云卿卿对着许鹤宁左看右看,突然去拽了拽他袖子道:“怎么办,我发现我夫君越来越优秀了,有点抓不住了的错觉。”
许鹤宁低头,看到她扬着眼角,唇角带笑,妩媚娇艳。
他眸光一暗,低头轻声道:“那你就挂我身上,不会落了你。”短短一句,连呼吸都是炽热的。
云卿卿就抿了唇笑,到了晚上,她终于对他所谓挂身上有了另外一层理解。
她被他抱着,从净房到妆台,再到床榻。
每走一步都是她咬着唇,低低的嘤泣。
许鹤宁却爱死了她这种时候的娇气,轻轻一碰就能花一般的绽放。
“娇娇……”
情到深处,连空气都是撩人的热浪,许鹤宁唤着她的名字,心头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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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皇孙洗三的日子,今日一早就见了日头,风都暖和了许多,是个吉庆的好日子。
许鹤宁和云卿卿梳洗更衣后就出发进宫。
今日来观礼的多是皇室宗亲,余下的便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和贾皇后娘家人,朝臣里两阁老一禁卫副指挥使,像云卿卿这样的外命妇是只她一个。
说不拘束是假的,好在贾皇后虽然严肃,但太子妃娘家那边有同龄的姑娘家,应该是太子妃特意交待过,都与她十分亲近,缓解了她的紧张。
在洗三前,奶娘抱着孩子跟在太子身后,太子来到许鹤宁跟前,突然就一指他。奶娘当即笑吟吟就把孩子抱到许鹤宁跟前,笑吟吟道:“侯爷抱抱皇孙?”
说罢,不理会许鹤宁错愕愣在那头,就手把手教他怎么抱孩子,把皇孙舒服的放进了他臂弯。
突然怀里多了个又软又轻的小东西,许鹤宁浑身都僵硬了,连脑袋都是一片空白的。
太子难得见他这种傻愣愣的样子,抵拳扑哧笑出声,没难为他,让奶娘又把孩子抱走。
等奶娘抱着孩子离开,太子问:“什么感觉?皇家惯来讲究抱孙不抱子,我还不知那小东西抱着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