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停云有点起床气,闻言便哼哼着道:“就不能叫他等着吗?!昨天才出了那么多事,哪有这么一大早就起来的?”
然而,甄停云这才刚张了嘴,八珍立时便拿着细毛刷子给她刷牙。
甄停云:“……唔唔!”真的是好气啊!
六顺和八珍也都是得了吩咐的,动作迅速,很快便将甄停云收拾好了。
直到被拉上王府马车,甄停云都有些没醒过神来:“!!!!!”
傅长熹见她这懵懵的模样,便觉得十分喜欢,不禁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揉了揉:“醒醒!”
甄停云强忍着没去推开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气鼓鼓的表示:“……我早饭还没用呢!”
傅长熹:“我这不是带你出去用早饭?”
甄停云眼珠子一转,又道:“我要带去女学的东西还没收拾呢!”
傅长熹:“嗯,我已与你家丫头说了,让她们加紧收拾,等我们吃完早饭回来,正好拎上东西,送你去女学。”
甄停云沉默片刻,悄悄打量傅长熹脸色,心下怀疑:“你该不会是记恨我昨天赶你走,故意这么早过来吵我的吧?!”
傅长熹简直要被她这反应气笑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昨日,傅长熹回了王府,依旧觉着有些对甄停云不住,很想补偿一二,哄人高兴。可他思来想去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珠宝玉石什么的,以前她生辰时也送过,也没见甄停云特别喜欢;古董名画什么的,甄停云瞧着也不是特别稀罕;猫狗这样的毛茸茸,甄停云似乎也不喜欢…………
傅长熹琢磨了半宿,倒是正好碰着了唐贺进来与他禀告郑太后及郑家的事情。
略说了一会儿正事,傅长熹倒是想起来了:啊,当初七夕那点烟火什么的就是唐贺给安排的,瞧他一屋子妻妾,说不定还真有些好想法……
于是,傅长熹便拐着弯,委婉的问了唐贺几句。
唐贺对着他家殿下自是不会藏私,想着甄停云马上就要回女学,便道:“这哄小姑娘要把握好分寸——这分寸就好比是:‘我希望明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你’和‘我想与你睡’的区别……”
傅长熹咳嗽了一声。
唐贺只得住嘴,暗道:就您这样的,连句“我想与你睡”都听不得,难怪要打这么多年光棍呢!
当然,唐贺也就心里腹诽几句,面上还是得替傅长熹想个更纯洁更自然的法子,略作沉吟方才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要不,您就早点过去,带她去京城早点摊子吃顿早饭?吃得好了,一天的心情都是好的。”
为此,唐贺还给傅长熹贡献了他带他家大小夫人吃过的十八个早点摊子,表示:“都是味道不错的,老板娘也嘴甜会说话,很会哄人高兴。”
傅长熹半信半疑的记下了,担心甄停云起得早吃得早,索性天不亮就来了。结果,他这儿满腔的真心和纠结,甄停云反到是怀疑他打击报复!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么想着,傅长熹便又忍不住拿手指捏了捏甄停云软绵绵的脸蛋,觉得手感颇佳,好似面团儿一般又软又弹,这才觉着心情好些了。
于是,他便也将话与甄停云实说了:“听人说,京中有些早点铺子颇是不错,我便想着带你也去尝尝味道。”
甄停云闻言微怔。
傅长熹叹了口气,顺势牵住她的手,掌心相抵,十指相扣。他轻声道:“你马上又要去女学,还不知我们下回一起用早饭是什么时候呢?”
傅长熹一贯都是面容冷峻,形容端肃,难得的轻声细语,哪怕甄停云都觉心下一软,那点儿起床气也都没了,只好脸上发烫的转过头,转开话题问道:“那,去哪吃早饭?”
傅长熹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小姑娘柔软滚热的掌心,心下微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是笑应了一声:“我打听过了,你家不远处的桐花胡同边上就有一家早点铺子,早上还有小馄饨,听说他们家用来包馄饨的都是鲜肉,从来都不用过夜的冻肉。”
甄停云的眼睛都亮了。
小馄饨!
用鲜肉包的小馄饨!
啊啊啊啊啊!
赶紧走啊,还睡什么大头觉!赶紧吃馄饨啊!
甄停云立刻就不抱怨傅长熹吵她睡觉了,甚至,她还拉着人家袖子,酒窝甜甜的,声音甜甜的,就这样甜滋滋的表扬对方:“我就知道先生最疼我了!”
可惜,也就甜了这么一句,紧接着,甄停云便又催促道:“是不是现在过去?”
傅长熹勉强应了一声:“嗯。”
见状,甄停云还特别体贴的道:“要是那胡同太窄,马车进不去,咱们也可以走路过去的,要不绕来绕去也太耽误时间了。”
傅长熹:“……放心。”
甄停云终于乖乖坐好了,也不催人,只甜滋滋的与傅长熹拍马屁:“先生您真厉害,我就住这儿都不知道边上的桐花胡同有这么个早点铺子呢!”
傅长熹闻言,方才神色稍霁,淡淡道:“就你这样爱偷懒的,只怕开在你门前,你都不知道!”
甄停云毫不脸红的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我有先生。先生你以后肯定还会带我去京城其他早点铺子吃早饭的吧?”
傅长熹:“……”
虽然的确是自己起意要带她去早点铺子,一起吃顿早饭………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入了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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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是特意拣了一家离甄家近的早点摊子,两人这时候坐车过去,也就费了一刻钟多一些。
这时候,天仍旧是昏沉的,只天边泛着一点儿的鱼肚白,摊上的人并不多。老板正在锅炉前忙活,另有老板娘和两个伙计在摊上忙活着。
眼见着马车气派,边上还有侍卫跟着,老伴娘也算是有些眼力,一看就知道是个过来尝鲜儿的贵人,面上自是更添几分殷切,亲自出来迎客。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面容冷峻,气度不凡的男人先下了车,接着,男人又回过头,伸手从车里扶下来一个小姑娘。
老板娘立刻便笑了:“这位爷是带家里小侄女出来吃饭呢?”
她自忖是有些眼力的:这小姑娘明显是还未知人事,那就不是小夫人;若说是女儿,这姑娘的年纪又显得大了……她心里估摸着大概就是妹妹或是侄女儿,眼见着这两人模样不是很像,便猜是侄女儿,且是个生得像娘的侄女儿。
结果,老板娘这话一开口,傅长熹的脸就有些黑了。
反到是甄停云,她扑哧一声就笑了,眨巴了下眼睛,忽然朝着傅长熹甜蜜蜜的叫一声;“叔叔?”
傅长熹:“……别淘气!”
话才出口,傅长熹越发觉着自己竟是更像长辈了,脸色也更黑了。
倒是老板娘会瞧脸色,一见着模样便猜到自己是约莫是叫错了,心里颇觉失算,面上倒还是带着笑,殷勤备至的引了人进了早点摊子坐下,亲自拿着巾子,仔仔细细的把桌椅都擦了一回,这才笑问道:“两位要吃什么?”
甄停云虽然心里想吃馄饨儿,这时候还是要端一端架子,便问:“你们这儿有什么?”
老板娘笑着道:“包子烧饼,油条儿炸果子,豆汁儿豆腐脑,馄饨细面热粥,我们这儿都是齐全的。”
甄停云便道:“来两碗馄饨,再来两根油条……”
顿了顿,甄停云又侧头看了看傅长熹。
傅长熹犹自冷着脸,显然还在生气。
甄停云只好又问老板娘:“你们这儿的包子烧饼都是什么馅儿的?”
老板娘便道:“猪肉牛肉羊肉都有。”
甄停云便道:“再来两个羊肉馅儿的烧饼,唔,再来两碗豆腐脑。”
老板娘记性好,也不必拿笔记,一听就记下了,转口问道:“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甄停云大吃一惊:“豆腐脑还有甜的?”
老板娘捂着嘴笑:“哎呦,许多南方人都爱吃甜口呢,我瞧姑娘娇娇小小的,瞧着倒是很像南边的,这才多问了一句。”
甄停云年纪还小,不免很有些个好奇,闻言有些犹豫,便道:“那,就一碗甜的,一碗咸的,我尝尝味道。”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早点摊子,也不知道这家口味究竟如何,甄停云也没想要多叫东西,总之先尝尝味道再说。
老板娘应得干脆:“好嘞。”
说着,她将那块擦过桌子的巾子往手臂上一搭,扬声吩咐道:“两碗馄饨、两根油条、两个羊肉馅儿的烧饼,一碗甜豆腐脑,一碗咸豆腐脑。”等报完了她又朝着甄停云一笑,“您二位坐会儿,且等等,一会儿就好。”
因着傅长熹一直冷着脸,老板娘偷眼看了看,到底为他气势所迫,也不敢多说多问,很快便又退了出去。
等到老板娘走了,甄停云才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撒娇道:“叔叔,你就别气了?”
傅长熹简直更气了:“你还叫叔叔?!”
不知怎的,见着傅长熹这生气模样,甄停云反到是忍不住的笑开了,嘴里解释道:“我就一时叫顺口了。”
见她笑得眉目弯弯,颊生双靥,傅长熹反倒气不起来了,只得撇过头去,哼了一声。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轮廓深刻,高鼻深目,唇线冷硬,英俊而又冷漠。
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很不好亲近,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怪不得连那热情的老板娘都不敢胡乱与他搭话。
可是,不知怎的,甄停云坐在一边,以手托腮,歪着头看他,看着看着就觉欢喜。
她抿了抿唇,没再用手指去扯对方的袖子,而是笑着牵住了他的手。
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云层照了下来,桐花胡同一侧的墙壁被照亮了一小块,隐约可以看见墙壁上斑驳的痕迹。然而,在一切在柔和温暖的晨光里,像是镀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带上了更多的颜色,连同墙上的青苔都显得清脆无比,纤毫毕现。
此时,坐在桐花胡同的早点摊子上,往外望去,正好能够看见胡同外的街道,宽敞而干净,街头并无多少行人,车马往来就更少了,只有零星的摊贩正在张罗着自己的生意。
这一刻,竟是连人声都显得如此遥远。
仿佛,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这样柔和而美丽的晨光里,都在这黎明的静谧安宁中呼吸舒展。
甄停云和傅长熹就坐在胡同口的早点摊子上,在桌子底下牵着手,微一仰头便能看见清晨第一缕淡金色的阳光。
那样美,那样令人心动。
第103章 又来一人
甄停云点的两碗馄饨、两根油条、两个羊肉馅儿的烧饼、一碗甜豆腐脑、一碗咸豆腐脑很快就陆陆续续的被端上了桌子。
老板娘亲自端了两碗馄饨上来,一面笑,一面自夸道:“姑娘可得尝尝这味儿,我家的馄饨都不用冻肉的,一直都是鲜肉——我家那个就是个实心眼的,嘴上常说‘好坏一吃就知道,鲜肉和冻肉,咬一口那就能分出来’………您看这汤底,这都是猪骨头炖出来的老汤儿,还加了点猪油的,可不就香的很?”
“不是我自家夸口,我家这早上起得摊儿,等到中午时胡同头到胡同尾就都能闻着这香儿,一直到晚上才散呢,要不怎么人人都知我家的馄饨最好?您要尝了这味道肯定也……”
这会儿早点摊上已是渐渐的忙了起来,此时忽然有人扬声叫了老板娘一声。
老板娘只得止住了自夸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甄停云笑笑,匆匆忙忙的起身去招呼那人了。
甄停云笑看着老板娘跑远了,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拿着汤匙在馄饨碗里搅了搅。
这是才出锅的,只略一搅便能看见白茫茫的热气升起,馄饨和热汤的香气也跟着起来。
这馄饨汤果真如老板娘说的香浓,又因为汤上加了猪油,汤面上除了细细的翠绿葱花外还有猪油被热汤化开后的油花,果真是香得很。这馄饨的皮似乎略有些厚,但是火候正好,煮的半透明,正好透出里头那饱满鲜美的肉馅。
这么瞧着,竟还有些白里透粉,诱人无比。
甄停云手里那根汤匙,一面搅着,一面在心里默数了一下:一、二、三……九!一共是三个大馄饨,六个小馄饨,这要是胃口一般的姑娘,吃着这么一碗,约莫也是够了的。
甄停云早就被这馄饨的香汤早就勾动了馋虫,这会儿数完了馄饨,正要舀一口大的先吃了,忽而又看见了坐在一侧的傅长熹。
傅长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甄停云:“……”
甄停云叹了口气,只得主动舀了一口大馄饨,先递到傅长熹嘴边。她眨巴下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像是两丸黑水银。
只听她脆声笑问道:“先生您先尝尝味道?”
傅长熹这才觉着满意了,微微低头,张嘴尝了一口,汤水又烫又鲜,馄饨皮却是早就被煮得熟透了,一口咬下便破了开来,里头那剁成了细肉蓉的馅儿跟着迸出肉汁来——正如那老板娘自己夸口的“鲜肉和冻肉,咬一口那就能分出来”,哪怕这肉馅调味只是普通,单单是凭这一口咬下的满嘴肉汁,满口鲜香,就是外头那些用冻肉充数的馄饨比不了的。
傅长熹原还只是想着陪甄停云出来吃一顿,哄一哄自家小姑娘,眼下尝了一口竟也开了胃口,主动拿起汤匙要吃自己碗里的馄饨。只是,他才将那小馄饨舀了起来,手指一动,还未入嘴便已转了方向,直接给递到了甄停云嘴边。
甄停云呆了呆,抬眼去看傅长熹。
傅长熹只撇过头,没看她,但他手里的汤匙仍旧是握的稳稳的,将那个小馄饨递到甄停云嘴边。
甄停云忍着笑,一口吃了他递来的馄饨,果然觉着十分美味——虽然小馄饨的肉馅不多,可是馄饨皮又薄又嫩,浸透了肉香,吃着竟也是极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