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机会,能一鞭子抽死那个混蛋就好了。
到了宫门旁才发现,嘿哟,竟然还有人比自己来的更早,定睛看去,可不正是因为遇到路上撞到玄夜而生生出了个大丑的乌刹国使者团?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穿着热情似火的红裙子,仿佛天际火烧云一般艳丽的乌刹国五公主涂嘉兰。涂嘉兰旁边还有一个担架,鼻青脸肿被从头到脚包裹着形状凄惨的铁鲁正废人一样躺在上面。
“怎么铁鲁竟然伤的这般重吗?”瑜王忙上前探看,脸色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好孩子,都是姑丈没有管教好那个逆子……即便你们不是他的表兄妹,可也是乌刹国的皇族,竟然为了个女人下这般狠手,本王都觉得没脸……”
为了个女人?涂嘉兰明显怔了一下。
不期然想到之前是听手下说过,玄夜之所以下手那么狠,好像就是因为兄长调戏了旁边马车上的女子。
作为天之骄子,铁鲁也是傲慢惯了的。这样口花花的话,于他而言,根本就是稀松平常。
别说就是说了一句想要来做续弦,就是比这再过分的话,乌刹国使团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
之前属下提到时,涂嘉兰并没有在意——
这一路上虽没有刻意打听,可玄夜在烈国实在太有名,涂嘉兰还是听了一耳朵有关他的传奇,更是拼凑出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恶魔的形象。
瞧见玄夜那一刻,涂嘉兰被他强大的气场和异乎寻常俊美的外貌给惊到之外,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之前听到的传闻竟然是真的。玄夜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杀戮之子,冷血无情。
被这样无理对待,涂嘉兰以为,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就是父王这个做舅舅的过来,怕是玄夜依旧会照打不误。
这会儿陡然听瑜王说,玄夜之前会针对自己兄妹并不惜挑战乌刹国的国威,竟然和他凶残的本性无关,而是因为兄长对旁边马车里的女子说了句调戏的话。愕然之余,又隐隐生出一种不忿来——
就连自己这朵乌刹国最娇艳的花,都不能让玄夜有丝毫动容,那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让一个魔鬼做到这般?
“那女子什么身份?”涂嘉兰跟着道。
“她是叶鸿昌的女儿,另外,还是那个逆子的未婚妻……”
“可即便顶着宰相府小姐的名头,其实之前根本流落于民间……也就是你表哥那样的蠢货,才会为了这样的女子,对自己亲戚下手……”
之前被玄夜威胁,瑜王不但恨上了玄夜,就是对叶庭芳这个未来儿媳妇儿,也颇为迁怒,毕竟,不是因为她,玄夜也不会拿把柄威胁自己!
趁着早朝还没开始,瑜王又悄悄联络了些之前被玄夜得罪的人……
说话间,宫门已开,越来越多上早朝的官员聚集过来,瞧见担架上的铁鲁,也都吓了一跳——
昨天也听说了玄夜和乌刹国使团发生冲突的事,倒没想到,竟然把那铁鲁伤的这般重吗。
第112章
朝堂上一时议论纷纷,赞成者明显以武将居多:
“乌刹国一个边陲小国,也敢到我们烈国逞能,不收拾他收拾谁?”
“王子又怎么样?到了我们烈国,是龙它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想要在我们家门前头撒野,门儿都没有……”
至于那些文官,则是忧心忡忡:
“所谓来者是客,世子爷下手也委实太重了些……”
“就是,眼下北地民不聊生,正需要休养生息,这要是惹怒了乌刹国,两国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武者,果然都喜欢逞匹夫之勇……”
一片纷扰中,又有脚步声传来,待得看清楚那个冷凝沉默的身影,方才的议论顿时消了下去——
正板着脸过来的,可不正是玄夜?
担架上的铁鲁因为是躺着,最先发现走过来的玄夜,神情顿时有些扭曲,乌刹国副使更是怒目圆睁,上前一步,冲着德宗昂然道:
“三王子乃是乌刹国皇族,备受我乌刹国主看重,眼下初至贵国,却遭凶徒毒手,险些身死,希望贵国为了两国长远发展,把一干凶徒交给我乌刹处置,也好给乌刹百万铁骑一个交代!”
眼下之意,分明是威胁德宗,若然不能让他们满意,必将兵临烈国。
要说乌刹国之前也都和烈国多有交往,甚至还互通婚姻,乌刹国上一任国主,娶的就有烈国公主;这一代则是涂玉蓉嫁了瑜王为妃。
是以之前的交往,即便暗藏锋芒,可这样毫不掩饰的胁迫之意,却明显依旧是头一次。
可偏偏在场大臣却明白,乌刹敢于这样说,却是有资本的——
灭了富饶的邻邦之后,乌刹实力大涨,不独粮草充足,更兼这会儿士气高涨,真是挥兵南下,必然给人困马乏疲于赈灾的烈国以致命的打击。
换句话说,烈国即便能赢,也必然赢得惨淡,更大的可能是输掉这场战争,而无论是赢还是输,对烈国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没想到乌刹国使节竟然上来就抛出这样一番言论,之前本就担心的朝臣更是变了脸色——
那些武人,果然多是些没脑子的!丝毫不考虑道国情,只知道逞匹夫之勇!
瞧着玄夜的神情明显就多了些责难之色。
一片静寂中,瑜王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玄夜的衣领子,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逆子,我打死你这个无君无父、不讲孝悌的畜生!”
玄夜略略偏了偏脸,那一巴掌擦过玄夜的脸颊,落在他的肩头,玄夜倒没什么反应,瑜王却是被震得一张脸都有些扭曲:
“身为国家重臣,却因为一己之私,殴打异国使节,蓄意挑起两国争端,置国家大义于不顾,是为不忠!”
“……明知道那是你表兄妹,却因为一句闲话,就一门心思要置之于死地,毫无血脉亲情可言……为父今日就大义灭亲,打死你个不忠不孝不悌的畜生!”
瑜王话音一落,便有几个之前吃过玄夜亏的交好宗室也都齐齐上前一步,有人拿出长辈的架子训斥:
“为了个女人,就能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你还真是出息!”
有人赞扬瑜王:
“还是瑜王能以国家为重,大义灭亲,真是我辈楷模!”
更有几个当初在玄夜手里吃过大亏的宗室直接向德宗请命:
“出身皇室,却不能以烈国江山社稷为重,这样的不肖子孙,皇上您一定要严惩,不然人人效仿之下,这个国家还不全都乱套了!”
看这么多皇室宗亲,出来声讨玄夜,甚至瑜王都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别说那些本就对玄夜腹诽的武将,就是那些之前支持玄夜的武将,都有些迟疑不定——
瑜王和玄夜不和,大家都清楚,可这么多宗室站出来,对玄夜口诛笔伐,让很多人不得不思考,这里面有没有皇上的意思?
毕竟大家虽然不服乌刹国跑到烈国撒野,可德宗执政这么多年来,颇得人心,真是皇上一力求稳,不肯和乌刹交恶,大家即便依旧站在玄夜的立场上,可事情没明朗之前,最好不要操之过急,总得掂量掂量,最起码,不能得罪了皇上不是……
德宗高坐龙庭之上,俯瞰着下面群臣百态,却是始终不置一词。
德宗的反应无疑出乎瑜王预料之外——
和父辈喜欢开疆拓土不同,德宗从登基伊始,就以休养生息为治国宗旨。等闲绝不肯和它国发生冲突。
这样的理念之下,让烈国国力日渐强盛的情况下,对周边国家的震慑力却有些减少。
之前有燕王大杀四方,周边小国自忖无法和燕王相提并论,倒也老实了很长时间。
可自从燕王病倒,回到京城将养身体,想要在烈国这块肥肉上啃一口的外邦越来越多……
之前连年丰收时,皇兄尚且瞻前顾后,没道理乌刹国势力变强,烈国内外交困时,竟然妄想和人打仗……
一咬牙,上前一步跪倒:
“皇上,都是臣弟教子无方,才会让玄夜做出这样罪大恶极之事。臣弟惶恐之下,恳请皇上把他的官爵收回去……若然褫夺官爵,依旧无法让乌刹国使者团释怀,便是逐出族谱,也是他该得的……”
只要身上没了官爵,无法指挥锦衣卫或者焰卫司,自己想要弄死这个不孝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明显感觉到烈国气势的低落和士气的羸弱,乌刹国使团真是要鼻孔朝天了。
尤其是地上的铁鲁,昨儿个当众被玄夜狠揍不说,还伤成这样,恨不得把玄夜给扒皮抽筋,也不解恨。眼下既然已经笃定,烈国绝不敢和乌刹撕破脸,又有德宗并众多皇室宗亲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自己一方,铁鲁如何肯错失这样的机会——
玄夜不是很看重那个女人吗?
既然这样,收拾那个女人的话,玄夜一定会更痛……
能让这个表弟痛彻心扉,自己虽不能恶气尽出,可好歹也能舒服些……
果然这边儿交代完,那边儿乌刹国副使又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
“那日冲突,本是玄夜和那个女人共同商量的结果,想要平息乌刹国的怒气,这两人都要交由我们王子和公主处置!”
神情之傲慢被颐指气使,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玄夜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听见乌刹国使团竟然这么说,陡然转过头来,惊得乌刹国副使猛一哆嗦,好在很快意识到眼下正是在烈国朝堂之上,而不是和玄夜对峙的那条大街上,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倒是瑜王皱了下眉头——
那副使脑子有毛病吧?明明自己之前嘱咐他了,只管死死咬住玄夜一个就行,怎么突然又要攻击那叶家女?
叶鸿昌这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有这个儿子,总觉得只要涉及那叶家女,他就一副随时都会发疯的样子……
看朝堂上没人再说什么,德宗微微一哂,旋即把视线转向叶鸿昌:
“叶卿如何看待这件事?”
“老臣这里有一份奏折,想要呈给皇上。皇上御览之前,老臣也有几句话要说给瑜王爷并乌刹国使团听……”
“你说。”德宗接过太监捧来的奏折,冲叶鸿昌点了点头。
叶鸿昌旋即转身,首先看向瑜王:
“出身皇室,食朝廷俸禄,敢问王爷这些年来,有何建树?是曾经开过疆,还是拓过土,或者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
瑜王明显没有想到,叶鸿昌竟公然向他发难,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做过什么,与你何干?”
“自然有干系!”
“即便王爷一事无成,皇上依旧让您享尽荣华富贵,如何不知感恩皇上,感恩烈国,却要和乌刹小国沆瀣一气,妄图毁我烈国股肱之臣?”
“还是说,王爷以为,您是乌刹国的女婿,所以就天然要站在乌刹国的立场上?”
一番诛心之语,顿时让瑜王慌了手脚: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瞧着玄夜是你姑爷,就不顾国家,变着法儿的想要维护……”
“是!”叶鸿昌点头,“古人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我姑爷顶天立地,为国为民,叶某为何不能维护他?倒是王爷,却视亲子如寇仇,小时不亲,大时更想要置之于死地,简直让人费解之至!”
明显没有料到,叶鸿昌会撂出这样一番话来,瑜王脸一时青红交加:
“岂有此理,简直是一派胡言!”
“玄夜是我的儿子,我要如何对他,都是他该得的,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本王要对他如何,还要征得你叶鸿昌同意不成?”
“若然是从前,叶某自然不屑管,也不会管……”叶鸿昌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只今日不同往日,玄夜乃是叶某之半子,王爷想要让他亡,也得问叶某同不同意!”
“更别说,叶某怀疑,王爷您,真的是玄夜的亲爹吗?”
一句话既出,整个朝堂俱皆安静下来,就是德宗也明显被吓了一跳。
第113章
“你!叶鸿昌,你找死!”瑜王神情扭曲,瞧着叶鸿昌的眼神狰狞无比,“你的官职爵位、荣华富贵,全是皇上所赐,竟然意图让皇室蒙羞,信不信本王请皇上把你碎尸万段!”
倒是旁边始终默不作声的玄珏,皱了下眉头——
和瑜王一样,当铁鲁指使副使公然把矛头指向叶庭芳时,就觉得不妙——
不说玄夜对叶庭芳如何死心塌地,就说叶鸿昌,明明平日里瞧着很睿智的一个人,可一旦和叶庭芳沾上关系,却是立马就能变成一条疯狗似的。
可偏偏,这个人还有手段有心机,只要让他抓住一线希望,最终就有极大可能逆风反盘。
更别说眼下叶鸿昌风头正盛,乌刹国这群蛮人竟然还妄想对叶庭芳出手,那不是蠢到家了吗。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叶鸿昌竟然疯狂至斯,直接逮着瑜王,就开始发难。
至于说叶鸿昌把矛头指向玄夜和瑜王的父子关系,更是让玄珏都有些懵了——
上一世这会儿,燕王早已死去,玄夜也因为叶庭芳的缘故,四面楚歌。
直到玄夜年纪轻轻过世,始终都是顶着“瑜王府逆子”的世子爷头衔。
当初玄夜死后,瑜王夫妇连给他做做面子的念头都没有,第二天就喜气洋洋的上奏折请立玄晖为世子了。
也因此,别看玄夜这段时间颇是得德宗重用,可在玄珏眼中,也不过是很快就会死去的失败者。
玄珏甚至连费心去拉拢的意思都没有。
可眼下叶鸿昌突然扯到玄夜和瑜王的父子关系,却是让玄珏不期然升起一丝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