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队上的人根本没听懂,后面说道上头有人要下来,还得给他们修房子,甭管大家乐不乐意,一听有工分可拿,都积极的报名。
散会后,大家都忙活了起来,知情点选修在第五大队的大坝上,就是当年晒麦子,徐宝一家子带动全村干架的那地儿。
那里宽敞靠河,吃住方便,还离村委大院近,知青们有事可以直接到村委,找村干部解决问题。
所以修建一个跟村里一样的土墙、茅草屋顶房子,也不会显得亏待了那群知青。
因为是新官上任,年过四十,名叫林田的老会计,就领着徐宝开始熟悉工作。
记分员看着是个轻松的活计,其实一点都不轻松。因为你要一天到黑在地里转悠,随时拿个本子,记录全队每一个人的具体劳动量,然后再计算填写到每一个劳动者的记分本子上,最后还要盖一个小章,这才叫完事儿。
在没有徐宝当任记分员之前,林田作为会计,一人身兼双职,既要做会计的工作,又要干记分员的事情,领到的工资工分却只有一个工作的份儿,别提多苦逼了。
这会儿有人顶包了自己多做的那份工作,林会计给徐宝讲解工作,讲解的十分认真详细。
比如生产队的记分方式为,一般性非定额劳动,一个男壮劳动力,十八岁以上,出一天满工是十个工分(早工两个,上午工四个,下午工四个),一个女壮劳动力,出一个满工是八分(分别为两个、三个、三个)。十四岁以上到十八岁的半大孩子干活儿,按照劳动的数量,再决定是给记满工,还是半工。
农闲的时候,没有太多劳动量,就按出勤记工。
农忙的时候,或者某项重体力活的时候,按定额记分。如割一亩稻多少分,插一亩秧多少分,挑一个草头多少分。这些定额工分,全都需要计分员逐个统计。
第五大队有近八十户人家,每户按最少有十口劳动力来算,徐宝就得每天记录八百个人的工分,光想想,她就觉得自己手指头会废掉,也不知道林会计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当即就去找李建国辞工。
李建国就说:“你别小看记分员这个工作,做得好了,能提拔成会计,或者副队长,到时候还能提升到公社里头吃商品粮,还有机会进城深造学习,再往县里提拔……我是想着你一个高中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县里的高中又不知道什么开学,你还不如上几天班,挣点钱给自己花花也挺好。以后学校开学了,你高中毕业,有这段经验,老师也会酌情给你上报上去,会给你分配好一点的单位。不像我,当初啥不懂,凭着一腔热血回乡下,想用自己的知识力量回报乡亲父老,结果到现在三十好几了,还是大队长……”
第33章
李建国这话说得是推心置腹, 实则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红旗社旗下的五个大队,大多只有六个干部指标,可其他公社却是有七个干部指标,红旗社所缺的干部指标是副生产大队长职位。
李建国最近去县城开了几次关于知青下乡的会议,知道这些下乡的知青, 大多都是高中大学学历以上, 自愿申请下乡来得。
到时候他们到了第五大队干不干农活儿还是一说,红旗社缺个干部指标,肯定会有知青提出来,让公社补缺填人。
一般来说,一个大队选举生产大队长,都是选的德高望重, 有号召力、凝聚力、约束能力的人当大队长。李建国当初是凭着自己的高中学历,还有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的生产大队长, 这才被大家投票选举成为接任的生产大队长。
可这么大的一个村子,难道只有李家在村里德高望重吗?显然不是。
大兴村,原本叫徐家村, 村子里姓徐的比较多,当时只有二十来户姓徐的人家占据整个村庄, 后来战乱, 徐家村来了很多逃难的难民在这里扎根,后来发展成今天的八十多户, 各种外姓外来户穿插成一个村子。建国土地改革后,才改名叫大兴村。
李家作为一个外来户, 李建国坐到生产大队长的位置,其实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人家徐家才是大兴村的正主儿,里面也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一些人才辈出的后生。
如果公社真要补一个副生产队长的位置,到时候肯定会在徐姓人家或者高学历的知青中选一人。
副生产队长的权利不低于正队长,在工作上就会和李建国有一定的冲突。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以前李建国一个人就能决策的事儿,如果副生产大队长反对,两人就得扯皮拉民众投票。
到时候得民心者得决策权利,时间久了,副生产大队长肯定不服输,会想方设法把李建国拉下来。
眼见明年又是三年一选大队长,李建国为了第五大队实在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实在不想让无毛的毛头小子顶了自己的位置,就把徐宝提拔成村干部。
徐宝是徐家大族一员,又有神仙保佑,好福气在,到时候村里选举之时,她帮着说上一些话儿,再拉着徐家几支亲戚投票选举,李建国再次选举为大队长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拉帮结派,搞分裂主义。可李建国也顾不上许多了,左右徐宝学历在那儿,就算她不肯帮忙,有她做记分员,也省的便宜那些从城里下乡来,屁事都不懂的知青。
徐宝听完,想想也挺有道理,她是不打算在乡下呆一辈子的,迟早她会离开乡下,到城里上班发展去。
如果做记分员真能往上发展,甚至给她带来工作上的便利,她咬咬牙,也能做下这份苦差事。
当天下午她记完工分回家,天儿已经黑了。堂屋点了一盏玻璃瓶油灯,方如凤坐在灯旁搓新摘的玉米棒子。
徐家用的油灯是拿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儿,在瓶盖上面打了筷头大小的孔,拿四五股细小的棉线用豆油浸湿,从瓶盖孔里穿过去,再把玻璃瓶倒满豆油,盖上盖子,点燃棉线头,就是一盏小小的豆油灯了。
这豆油灯的灯光能见范围不过十米,却是这时候普遍没通电的乡下里,罕见的黑夜亮光神器。
一小瓶豆油,节省着用,能烧十天半月呢。
就这,徐家都算是用得好的了,一般人家每人每月只有二两豆油定量,根本舍不得像徐家这样烧,而是用一个小碟子,装一点点豆油在碟底,再拿一根细小的棉线放在豆油里面,线头朝上,把它点燃。灯光只有绿豆大小,照亮的范围只有五米左右,在黑漆漆的夜色里,连屋子里的摆设都看不清,只是起到勉强照方位,以免撞到家里家具的作用。
徐家的玻璃豆油灯虽然照的范围也不是太大,至少在灯的旁边能看清周遭的物件儿,还能清清楚楚的看针穿线,缝缝补补呢。
听见她回来了,方如凤放下手中搓了一半的玉米棒子,直起身喊她:“灶房里给你留了吃的,搁在锅里热水热着,你自己去拿来吃。”
“知道啦。”徐宝应了声,在院子靠屋檐下的瓦岗里舀了瓢水洗了洗手,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白面疙瘩汤,一盘凉拌的蒜泥黄瓜进堂屋来,问方如凤,“娘,强子他们呢?都睡了?这玉米不是才长籽儿,还嫩着呢,你搓它干啥?”
村里的玉米才半腿高,徐宝地里的玉米在灵泉灌溉下,却已经一人多高,并且结出拳头大小的玉米棒子,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吃嫩包谷了。
“这不是玲子和你三嫂想吃炒嫩苞米嘛。”方如凤又接着搓起手头的玉米棒子,瞅着她吃的香甜,表情甚是满意地道:“你三嫂最近胃口不好,吃啥都犯恶心,我瞧着不对,就问她是不是有了,让你三叔下午带她卫生所做了检查,果然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想吃炒嫩苞米,反正你种得多,掰两个给她也没啥,虽说都分了家,到底是一家人,不说二话。强子他们这会儿去河里摸螃蟹河螺去了,你去不去?”
这年代的螃蟹,不像后世的螃蟹有人专门养殖个头很大,六十年代的螃蟹,个头比拇指还小,稍微长大点,就被村里人摸去吃了,吃到嘴里,除了壳就是壳,一点肉都没有的感觉。
也就村里年轻人或者小孩子没零食吃,抓来用水一煮就吃当磨牙,不然光嚼壳,牙齿都得废掉。
河里的河螺倒很多,且个头不小,有两个拇指大小,自带一点苦味,有沙,肉又小,又得在水里的石头下,或缝隙间,淌水一个个的去摸。费时费力不说,炒出来味儿还不大好,村里人一般都不吃。
也就是两年前徐宝无意之间看到河床干枯漏出来的河螺,捡了一碗拿回去放在桶里加水,让河螺吐了几天沙,加各种佐料和灵泉进去炒,完全掩盖住了那股苦味,味美的不得了。
强子几个吃上瘾后,只要河里不干旱,每隔十天半月就去河里摸螺给她炒。
徐宝本来不打算去的,她今天下午光站在知青点记工分,都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从明天起,她就得跟大队上的人一样,早起在田地转悠,时刻记工分,督工大队上所有人的活儿。现在她只想洗个热水澡,早早的上床睡觉。
忽的又想起,人家陈秀每年家里结的柿子、枣子都会给她送些过来。不过因为方如凤不喜欢他们兄妹的缘故,每次送来的柿子、枣子都是她们几个小的瓜分了,方如风就不知道陈秀每年送水果过来的事。
她家石榴结果的事儿,陈秀是知道的,不给人家摘两个送过去,徐宝觉得不厚道。
当下说了声去,在方如凤嘱咐带上火把去的声音中,徐宝吃完面疙瘩,把碗筷洗了后,正准备偷偷摸去院子的石榴树,摘几个石榴时,忽的听到系统久违的声音:“您已收到勤奋系统奖励,请点击页面查收。”
徐宝:
近两年来,徐宝做了不少活儿,系统都是不痛不痒的送积分,或者一些小奖励,她几乎快把这系统大老爷都忘了,今天它忽然冒出来,还只洗了一个碗就送奖励!
徐宝一点都不期待的点开系统领奖页面,猛地看见物品栏里面放着一根——双节棍?
徐宝以为自己眼花了,狠搓几次眼睛,那玩意儿好好的放在那里,绝不是她的错觉!
徐宝目瞪口呆,把双节棍拿出来,试着学李小龙的姿势“啊哒——”甩了一下,那玩意儿就啪的一下,狠狠拍打在她的肩膀上,直接把她打跪了!
我靠!这是什么神仙鬼畜系统
啊?!送这玩意儿给她干啥?难道是为一边让她耍双节棍,一边唱周杰伦的哼哼哈哈嘿吗?!
徐宝无力吐槽,直接把这玩意儿丢到空间里,摘上四颗又大又红的大石榴装进篮子里,又摘了两个嫩玉米,两把长豆角,三颗稀罕的番茄一并装了进去,也没打火把,就着漫天星辰,一路往第四大队的陈家行进。
深秋乡村的夜晚,微风徐徐,十分清爽,月光如水一样从天空投映在地面,照在村外田埂那弯弯曲曲的道路上,隐隐看见田里种植的半腿高玉米大豆影影绰绰,像一只只暗夜小精灵,随着风吹,互相摩挲着枝叶,窸窸窣窣的呢喃着属于他们的秋季物语。
徐宝慢慢的走着,感受着一股又一股的清凉夜风从她身边掠过,带来田里庄稼作物特有的植物泥土草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夜里的乡村格外宁静,田野里的蛙叫虫鸣此起彼落,一声高过一声,“呱呱呱、叽叽叽”叫个不停。
等到她走进第四大队的村庄里,这些声音又夹杂了老牛的哞哞声、狗叫的汪汪声、猪叫的哼哼声,像开了一场独一无二的乡间交响曲,独特又新颖。
这时代的农村大多都没通电,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就上床早早的歇下了。所以徐宝进第四大队时,村道上几乎没什么人。
不过为了不惊动村里的狗,引来村里人的注目,徐宝尽量绕着村外的小道到达陈家。
陈秀胆子小,到了晚上会点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房里,她家院墙高,看不见灯光,不过却透过紧闭的院门细缝,隐隐透出一点点光亮出来。
徐宝远远瞧见丝丝灯光,也不知道陈秀兄妹俩睡了没有,不过来都来了,也没有到门口不进去的理由。
正打算走过去敲院门,忽然发现四五个黑漆漆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陈家院墙下,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一下把徐宝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闪身进了空间。
刚进去又觉得不对,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明显是人装出来的,在这些声音中,隐隐能听见陈秀细小的呜咽哭声。
徐宝想起大嫂冯春红跟她说过,陈秀那对极品亲爹后妈,腿被陈渊打瘸了还不老实,花钱请人趁陈渊不在的时候,各种装神弄鬼吓唬陈秀。
致使胆子本就不大的陈秀,越发胆小,看谁都像坏人,对谁都不信任,对谁都不亲切,也不愿意和别人交往交谈。
可陈渊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像正常的女孩儿一样开朗善良,对徐宝也是一副天真烂漫,开心不已的样子。
这让徐宝直接就忘记了,她在亲爹后妈长年累月的虐待恐吓后,心里早已积压许多伤痕阴影,只是平时压抑在心底没显露出来,努力做出开朗热情的形象出来。
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话用在陈赖皮夫妻俩的身上一点都没错。陈秀兄妹俩当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前头老婆生的孩子,到底是陈家的种啊!徐宝怎么也不想出,这对牲口夫妻,为什么会那么恨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致他们兄妹俩于死地。
顿时一股气愤感油然而生,外头五个身影还在鬼哭狼嚎,隐隐还传来搭梯子要爬进陈家院子的说话声。
这种情况下,陈渊肯定不在家,不然就这些装神弄鬼的人,早被他卸了胳膊,还由得他们在院外吓唬自己的妹妹。
徐宝不知道陈渊今天为什么不在家,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出手相助,只怕年纪小小的陈秀一定会出事儿。
陈秀今年十三岁了,她和陈渊一样,继承她娘的优良基因,长了一张好看的面孔,周遭好几个村儿的半大小子都偷偷爱慕她,就等着她再长大一点,跟她告白,想和她处对象。
那些在陈家院墙外装神弄鬼的人,能接陈赖皮的活儿,吓唬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姑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很有可能是陈渊的死对头,第三大队的王麻子那群二流子。
那样一个明明心里有伤痕,却一直努力坚强乐观生活的好姑娘,徐宝真不忍心她就这么被那群王八蛋给毁了。
既然今天这事儿叫她遇上了,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可是要怎么对付那五个人呢?
正面刚肯定是不行的,她一个弱质女流,当然敌不过五个成年男人。不过她有随身空间,可以随时出入空间耍阴招,也许还有机会吓走他们。
想起系统两年前奖励给她的一把小刀,还有先前系统奖励给她的双节棍,徐宝深深地怀疑,这系统莫不是有预知能力,知道她要遇上危险的状况,所以才给她双节棍自卫?
不管如何,有了这两样武器,徐宝底气也足了很多,为了防止那五个人认出她,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把绑起来的头发放下,随手抓了把泥土在脸上,把脸弄得黑漆漆,弄成披头散发的午夜女鬼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