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陈渊平复下胸口蹿起来的热火,借助屏幕闪着的光芒,看见她的表情,不由好笑,“既然你都说开了,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徐宝身体一僵,忽然觉得自己作死,好好的怎么就牵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纠结半天才说:“我还没想好呢。”
陈渊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说:“宝儿,我也不逼你,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嫁给我,让我给你遮风挡雨。最迟明年,国家会有大的动荡,你若独自一人在乡下,我不能保证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保护你。”
徐宝心头一跳,“你知道了什么?”
军队和国家高层,永远会提前知道百姓们不知道的决策事情,从而做好应对的准备。
徐宝之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嫁给陈渊,除了是觉得她年纪小,两人相处时间短,仓促结婚有些奇怪外,还有最大的原因就是十年大动荡的事情。
在那个堪称中国近代史最惨绝人寰的文化人伦粉碎年月,作为重生者,她也只知道这是当初上头的决策错误,因而导致的灾难。
可如果军队和国家高层提前近一年决策这个事情,那就有些可怕了。
陈渊摇头说:“上头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只要相信我就好。如果你坚持要回第五大队,我也不拦你,但你要记住,出了事儿,第一时间找人给我写信,我会来救你。”
徐宝听完,心里不是个滋味,犹豫了一会儿说:“给我十个月的时间,明年四月底的时候,你回第五大队来,到时候我们直接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你想好了?”陈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才压下去的烈火,又在胸口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喉咙灼热干涩,说出来的声音异常的粗噶低哑。
隐约的暧昧飘荡在两人之间,徐宝有些不知所措,僵硬着脸点点头,就见陈渊换上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让那原本冷清的脸灿若繁花,好看至极。
如此又过了两天,徐宝的假期快到,不得不回第五大队了。
临行前,陈渊买了许多东西,开车送徐宝母女到火车站,陈秀红着眼眶站在站台,跟她说了许多分别舍不得她的话。
方如兰则抱着她哭:“分别了十九年,终于见到你,你却只陪了我几天,就要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你离我那么远,我会想你想疯的。”
徐宝只能安抚她,说最迟她明年五月份就回北京来,到时候兴许就不走了......这才哄住她,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忍住心中的羞涩,抱了陈渊一下,仰头看他,“等我。”
小姑娘脸颊通红羞涩的模样,还有软香在怀的感觉,让陈渊身子一紧,下意识的要伸手回抱她一下。
不过两位丈母娘都紧盯着,陈渊手伸到一半,就不敢再有任何造次的举动,只能抿了抿嘴,背对着丈母娘们,脸上带着一抹痞痞的坏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应该是你等我,记着你的话儿,明年四月底,我就会来娶你,咱们早日入洞房。”
“呸!你就记着那事儿!”徐宝耳朵尖都红了,探头瞅了瞅他身后不远处闪亮几个漂亮的电灯泡,又缩回头,躲在他高大的身躯前,惦着脚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说:“到了那个时候,你要提前准备结婚用的东西,我可不操心这些事儿。”
陈渊很满意她上道的举动,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把脸凑近她,“要我一个人准备,可以,再来一口,当做准备的手续费。”
“臭/流/氓!”徐宝拍了他一巴掌,翻个白眼道:“爱准备不准备,不准备拉倒,这婚不结了!”
“你赢了。”陈渊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快上车跑,结婚的事儿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准备,保管到时候让小媳妇儿满意。”
“噗,不要脸!谁是你小媳妇儿!”徐宝娇嗔他一眼,听见方如凤喊她上车,不知怎么地眼圈一下红了,万分不舍的紧紧拉住他的手,“你一定要记得明年五月前回来娶我啊!不然我咬死你!”
陈渊默然,低头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摸了摸她红红的眼眶,目光深幽的许下承诺,“你放心,我最怕被狗咬了!”
“讨厌!你才是狗!”
火车鸣笛声呜呜叫个不停,伴随着车在轨道上跑动的哐当声,站台送行的人渐行渐远,徐宝望着那抹穿着军绿军装,身姿挺拔一步步跟着火车走的男人,心里陡然落空,努力压制住内心那翻腾流泪的情绪,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如此又花了两天三夜的坐车时间,再坐公交车,短途客运汽车,走了许久,总算到了平昌县城。
方如凤原本想连夜赶回第五大队的,奈何天色已晚,她们又大包小包的,拎了许多从北京带回来的特产,徐宝就说去她买的屋子里住一宿。
那房子她买了好几年,一直没去住过。本来托付给原房主沈素云,让她帮忙打理,顺便租出去给她当打理费。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沈素云一直没租出去过,正好方便她们今天入住了。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十一点左右,沈家大杂院很多人家都睡了,徐宝两人大包小包的来到后院时,原本还担心沈素云睡下了,她们不好拿钥匙。没想到沈素云的屋子还亮着灯,徐宝就赶紧过去敲门。
她敲了许久,久到她手都有些酸了,房门才打开,沈素云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口,病恹恹的站在门口,有气无力的问:“谁啊?大半夜一直敲门,要死拉!”
“是我啊沈姨,我从北京回来了。”徐宝见她满面菜色,才一个多月没见,人就瘦了一大圈,不由大吃一惊,“沈姨,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可是生了什么病?”
“没什么,老毛病了,过几天就好。”沈素云已经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转身从屋子里找出隔壁屋儿的钥匙递给徐宝,“屋子我昨天才打扫了一次,家用具都是现成的,你们直接睡就成。”
说完也不等徐宝回答,啪的一下就把门给关上。
方如风忍不住嘀咕:“这大妹子咋这样啊,都不和我们多说一会儿话就关门谢客,我还说给她一点北京特产呢。”
“她的性子一向高冷,不愿意跟人相处打交道,娘不要介意。”徐宝说着,拿钥匙打开房门,让方如凤进去。
两人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进屋子里,方如凤这才感叹,“这个沈家妹子还挺大方的,那啥床啊、桌子椅子、沙发啊,虽然都是半旧不新的,但卖出去还是值点钱儿,居然全都免费送你,她真有钱。”
徐宝笑了笑,“沈姨确实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她刚才不搭理咱们,可能是真的不舒服。我看她脸色不好,又一个人住,赶明儿咱们问问她究竟得的什么病,顺便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那得花多少钱,她不是说老毛病了么。”方如凤自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到底女儿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她也不好过多说什么。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后,就合衣上床睡觉,舟车劳顿了好几天,这一觉,两人都睡着很安稳。
第二天,天刚擦亮,大杂院就有人起床了,那烧火做饭,吆喝孩子起床,男人女人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把徐宝两人都从梦中吵醒。
徐宝迷迷糊糊地起身,拿上放在包裹里的洗漱用品,进了屋子里小小的洗手间洗漱一番后,又让方如凤去洗漱。
方如凤就着洗手池里的水,胡乱抹了一把脸,走出来跟徐宝说:“你这房子真是好,又宽敞,又自带茅坑,比那些人挤人的城里人住得房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儿!可惜你明年就要嫁去北京,这房子你住不上,你打算把这房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留给您老和爹住呗。”徐宝想都没想就说,“您要是不喜欢住这里,以后就跟我住北京去,我天天孝敬您。”
方如凤楞了一下,紧接着眼圈都红了,拉着她的双手,有下没下的轻拍着说,“好宝儿,娘和你爹没白疼你。只是这房子是你自己挣的,我和你爹是不会要的。我们在乡下住了一辈子,大字不识几个,又没啥技术,真让我们进城里来住,我们吃啥喝啥?我们还是住乡下的好,虽然累点苦点,到底乡里乡亲的都是熟人,干完活儿到处串门子闲话家常,比一家子关在这小小的屋子舒服多了。我不住,你要不住这里,要么收租子,要么把它卖了,当成嫁妆。”
徐宝瞧着她不像是说假话,沉吟了一下道:“这屋子怕是不好卖的,当初我买房子时,沈姨就说只卖有缘人,她对这个屋子有特殊的感情,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租给别人。我要随随便便卖了,肯定会伤她的心,她就住在隔壁,到时候和住在这里的主人天天吵架闹腾不好。”
“那怎么办?就白放着这么好的屋子在这里空着?”
徐宝想了想,道:“要不我给强子住?他今年十六岁了,是个大小伙儿,好歹也是个初中生,总不能一直在乡下地头干一辈子的苦活儿埋没吧?最近城里大批量的精简回乡,很多工厂都空了一些位置出来。只要他肯吃苦,进厂干活儿,总能挣钱养活自己。到时候熬上几年,成了老技工,娶房媳妇儿,分套自己的房子,我这屋子空出来,又给玲子住,让她也像强子一样上城里来找工作......”
方如凤知道徐宝对几个侄儿侄女儿都好,做什么事儿都想着他们,她也心疼强子,觉得他一个大小伙儿跟他爹一样在地里刨食实在是浪费,让他上县城找工作也挺好的。
不过一想到他娘冯春红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即道:“给他住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白住,让他每个月给你交租子,不然强子住久了,你那大嫂会找各种由头来占你的房子。你又心好,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心一软就说不定答应让了。这房子当初可是用咱家的救命粮买的,价格不菲呢!可不能随意给人,就算是你大侄子也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关于钱财住房的事儿,一定要分个清楚!”
徐宝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当即给她竖起大拇指,“娘,您思想觉悟真高,我都没想到这茬去呢。行吧,就听您的,这房子租给强子,我象征性的收点钱就成。”
“不成!要按市价收租金!”对于这点方如凤十分坚决,“强子那孩子是好的,可他娘忒精明了,你要不按市场价收,到时候讹上你,你都没地方哭去,回头还落个里外不是人。坚决不成!”
徐宝见她这么坚持,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其实她心里真的无所谓收不收租金,在她的眼里,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即便分了家,平时有点磕磕碰碰,到底是一家人,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这屋子的房契在她手里,她还不信冯春红能吞了她的屋子。
不过她娘都这么说了,把租金算清楚也好,她最烦那种蝇头小利,鸡毛蒜皮都能折腾起来的麻烦事儿。如此也好,省下一堆□□烦,大家都轻松。
第52章
母女俩拾掇完, 开门走出来, 看见后院的水井旁围了几个打水的妇人。
其中有个细眉细眼,身形消瘦, 穿着带半旧带补丁衣裳的中年妇女, 看见她们母女俩,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哎?你们是那谁,买沈素云房子的人吧?这房子空了好几年,你们总算过来住啦。”
“是啊,婶子您记性真好。”徐宝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解释说:“前两年搞饥/荒,只能在乡下呆着混饭吃,最近有空过来住一住, 以后就有人常住了。”
“是, 这么好的房子, 空着也可惜。”那中年妇女说完这话,朝她招手,“要打水么?婶子给你打一桶。”
“陈大嫂,人家屋里有独立的洗手间,自带水笼头, 用得着你无事献殷勤?”一个皮肤偏黑, 留着短发的三十来岁的女人, 在旁边嘲讽了那中年妇女两句,转头看着徐宝说:“你那屋子空了好几年, 不知道有多少人打你那屋子的主意呢。自己长点心,多关心下你的老房主吧。”
徐宝愣了一下,看见那个陈大嫂脸上通红一片,急赤白脸的跟那个黑脸女人吵吵,心知这个黑脸女人是真好心,当下跟她道了声谢,走去沈素云的房子敲开门。
沈素云依旧是病怏怏的样子,瞧着外头人多,就把她们两人请进屋里。
方如凤四下打量了她的屋子一眼,见她房间干净整洁,家具简单,但都精致好用,且梳妆台上放满了各种水粉化妆品,心里暗叹这个女人可真会享受的同时,又听着徐宝问:“沈姨,您身体究竟哪里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做检查好不好?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您不用担心。”
沈素云披了一个五彩披巾在肩上,整个人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闻言还是那句话,“老毛病了,不用去医院。你不是刚从北京回来?有茯苓糕么,给我两块尝尝。”
方如凤皱眉,心说这女人也太不客气了,她们带回来的糕点都是有数的,除了自己吃的,还有走亲串戚要用的人情礼。给她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她们主动给啊,哪有自己要的道理。
“有的,沈姨,您等等。”徐宝说完,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仅拿了茯苓糕,还拿了栗子糕,梅花糕、北京四大样等等吃食,一样拿了一点过来,递给沈素云,“沈姨,您每样都尝尝,看看哪样合您胃口,我给您多拿几个。”
沈素云伸出干瘦的手,把她带来的吃食一样吃了一点,期间吃栗子糕的时候呛了一下,徐宝赶紧过去给她轻拍顺背,又去隔壁邻居黑脸女人家讨了杯热水给她喝,沈素云这才好受了许多。
“我吃这些就够了,再多给我拿,也是浪费。丫头,我活不了多久了。”
喝完水,沈素云胃里舒服了许多,半躺在沙发上,幽幽的说了此事后,目光慈爱的看着徐宝道:“我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丈夫孩子。前几天我就感觉自己熬不下去了,可又想着,我要是死了,我这屋子怎么办,我屋子里的东西又该怎么办?我一直都在找合适的人选继承我的财产,现在看来,你最合适。”
“好好的,您怎么就......”徐宝一惊,眼圈当即就红了,走到她身边,半蹲着身体看着她说,“您别说丧气话了,您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吗?您只是病了,肯定是病了。走,我带您去医院看病,医生肯定会把您治好!”
“傻丫头,我就看了医生,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啊。”沈素云有气无力的挣脱她的手,“趁今天我还有力气走动,你随我在大杂院走一遭,把人都熟悉了,一会儿我把房子过契给你。不然等我死了,我没儿没女,国家就得收回去拿给别人住,那多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