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重槿
时间:2019-10-19 07:26:22

  外头鞭声一响,随着马车轻晃,苏清泽眼看着就要滚到地上,被温言眼疾手快地接住。
  “嗯~”揉了揉迷瞪的眼角,他重新坐起来,“大哥,你们终于回来……姐,你怎么搞的!谁殴打你了!”
  “你说这个,当然是假的血啦。”苏杳杳扯了扯暗色的药童衣袍,灰麻的衣襟处沾了一团暗黑的血迹,为掩饰身份,她故意没换衣服。
  身旁从一开始就刻意垂首的另一个药童终于将头抬起,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俏脸,是心有余悸地苏婉莹。
  她端起桌上一杯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道:“方才真的快吓死我了,我当真以为连姐姐也中毒了。”
  在苏杳杳吐血的时候,苏婉莹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太后与皇帝身上都有毒,她怕也有人暗中对苏杳杳下了手,若非温言悄悄拉了她一下,她很有可能也要上演一场当众吐血。
  “有温先生在一旁看着,想要当着他的面下毒,可不太容易。”苏杳杳笑着看向苏婉莹,眨了眨眼:“你说是吧?”
  苏婉莹点了点头,温言怡然而笑,视线也向着苏婉莹扫去,“方才取针之时,不慎扎了你一下,可还痛着?”
  “没事。”苏婉莹摊开手指,凑到光下,“早就没感觉了,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的。”
  苏杳杳柳眉挑了挑,一脸八卦模样看着温言:“为什么这趟要带着我妹妹?”
  温言把玩着方才从太后身上取下的金针,低眸笑道:“因为她想去。”
  “嗯,”苏婉莹乖巧点头,“我是担心姐姐。”
  “是吗?”苏杳杳指尖搓了搓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我怎么感觉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苏婉莹摆手,“真的没有,我有事都会告诉姐姐的。”
  细细瞧了金针几眼,温言单独找了个瓶子将之收好,然后玩笑道:“偷看可不太淑女哦。”
  苏杳杳:……
  苏清泽懒洋洋地撑着脑袋,整个人几乎都趴到了桌面上,谁开口他便看向谁,脑子晃来晃去得有些头晕,忍不住开口打断:“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感觉我中了迷药之后,脑子变得不太好使了?”
  苏杳杳打趣道:“要不你再去吸一口,没准能找补点回来。”
  “怎么和你弟弟说话呢!太不淑女了。”苏清泽清了清嗓子,做作地端茶喝了起来,到底还是绷不住,开口又问:“你那假血到底怎么回事嘛?”
  窗外是马蹄声踏响,一路向着将军府行去,苏杳杳撩开窗幔看了一眼,转身双手枕在桌上,压低了身子,小声地将事情从一开始到结束毫无保留地详细讲述了一遍。
  “所以中途沈恪单独叫了我出去,就是安排我在所有人面前做一场戏,制造出突发的慌乱,方便下毒之人找到时机出去通风报信,这是他临时起意,怕坏了计划,我也来不及先行告诉你们。”
  “那这么说,林时菁留下的那封血书就是假的了?也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苏婉莹仔细想了想,又问:“齐王殿下又是怎么知道下毒之人就在旁边呢,万一人早就跑了怎么办?”
  温言看着凑在一起的姐弟三人,似不经心地开口解释:“太后所用之物皆得经过内侍层层把验,那人下毒已经有些时日,必是她身边信任的人为之,加之太后晕倒后禁卫便守住了福寿宫,李嬷嬷若是忽然消失,岂不是在告诉别人,毒就是她下的。”
  “没错,那人选择在这个时机安排人诱毒,必定是还有谋算在后头,李嬷嬷怎么着也得将结果传出去,方便他安排下一步行动。”苏杳杳点了点头,补充道:“至于林时菁留下的那封血书,那倒是真的,要不然裕亲王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交出调动京城戍卫的权利和三十万兵权。”
  “我就知道!这个糟老头子,简直坏得很!”苏清泽嫌弃地啧了一声,不太甘心的样子,“既然血书是真的,那为什么皇上不把那二十万兵权也收走,一举搞死他,万一他以后又不甘寂寞起了歹心怎么办?”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美人香是医仙谷特有,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裕亲王完全可以反称是李嬷嬷栽赃陷害。”苏杳杳叹了口气,继续道:“至于为什么还留了二十万给他,你还记得爹今早做什么去了吗?”
  “城门口抓细作啊。”苏清泽张了张嘴,恍然大悟,“哦……他早就与皇上勾搭到了一起,抓细作只是在演戏!我就说谣言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有细作在搅混水,咱爹调兵守着城门,是防着那个糟老头子狗急跳墙吧。”
  “勾搭?”苏婉莹侧目,叹息道:“早叫你多读点书了,那叫勾结,不对,是商议!”
  “反正都一个意思,没错的。”苏清泽挥了下手,压低声音,“再一个目的便是威胁,城门戒严,裕亲王想放消息出去也难,我说的对吧!”
  苏杳杳点了点头,“事情不能单看表面,细作之说虽是借口,但你们知道的,现在边境的确不稳,狄人也不安分,若一下子将兵权全数收回,裕亲王保不准就真的狗急跳墙,趁势起乱,到时候大晋腹背受敌,天下百姓如何生存。”
  “不错,”温言颇为赞赏,敛声道:“裕亲王既蛰伏了如此多年,想必也不是冲动之人,留给他二十万,也算是权衡,让他还有一丝盼头。只是这一次事件,似乎与他历来的行事作风不太相符。”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要么交兵权,要么沈珏死,他也可能获罪。裕亲王想要保沈珏,就只能这么做。”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苏清泽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先去栽赃沈珏,又以兵权做保,若非知道他的真面目,我都以为他是在专门找机会上缴兵权了。”
  苏杳杳咧嘴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四五十岁的人了,可不就是有病吗。”
  与此同时,“脑子有病”的裕亲王在安全出宫后,气还未散尽,便发现回程路上的街巷,皆有禁军的影子出现。
  或正大光明带着刀巡视着繁华的街道,或乔装混迹在百姓之中,但凡他的马车路过,就是一副警惕的样子。
  这般正大光明又上不了台面的监视伎俩,是怕他找借口故意拖延上交虎符的时间吧!
  还当真是,被他们猜准了,他就是想要拖延时间,也不是不交,只是得先膈应回去,让百姓知道,皇帝是如何过河拆桥,苛待忠臣的。
  所以回府之后,他便称病了,因为年纪太大,加上淋了一场冬雨,染了风寒引发旧疾,需要卧床休养多日才能起身。
  刚躺下不久,管家便自外头匆匆跑来,嗅着满鼻子的药味,低声禀告:“王爷,苏将军来府上了。”
  裕亲王面色惨白靠坐在床榻上,气得说话声依旧中气十足,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苏承业,若非忌惮,他何须上交那么多兵权,“他来干什么,不见。”
  “下官见过王爷。”
  话音将落,苏承业已经不请自来,面上恭恭敬敬,说的话又很是气人:“皇上听闻裕亲王身体不适,特命微臣来王爷府上取回虎符,免去您奔波之苦……毕竟您年纪大了,需得好好将养才是,若有何不慎,是我大晋的损失啊。”
  裕亲王重重喘了两口气,然后虚弱地咳了起来,半晌后,才从枕下拿出虎符:“让皇上操心了,本王要休息了。”
  苏承业笑着接过,确定无疑后,拱手道:“那下官便不叨扰了,告辞。”
  快滚吧!裕亲王闭了闭眼,心里暗骂,将人遣走之后,便闭了府门。
  这下子是真的病重到连床都下不来了,至于原因,知情人大概是明白,这是气的郁结于心了……
  冬雨过后,就是连日的晴天,乍然冷下来的温度因着暖阳高照,回温了些许。
  解决了一件大事之后,剩下半个月的闲暇时光,便如流水般悄然而逝。
  王泯生的死因着京兆尹迟迟调查不出结果,流言热度淡下来许多,后来又随着苏将军与苏公子的康复,和裕亲王主动上交兵权两件事,彻底没了关注度。
  毕竟八卦说久了也就不再新鲜,世事易变,还是得专注京城最新动向才行。
  流言终于如了沈珏的愿,彻底转了方向,只是唯一的不尽人意之处,便是沈恪成了主角。
  因为,再过两日,是苏大小姐嫁给齐王殿下的时间,眼下将军府与齐王府都挂上了红绸,开始忙忙碌碌准备着宴席。
  满城的人因为赌局输了大半,而八卦主角之一的苏杳杳,却赚得盆满钵满,红光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耽搁了这么久,下章可算是要结婚了,老母亲简直操碎了心!!!!!
 
 
第64章 
  转眼之间,便到了腊月初九这日。
  初升的朝阳割破苍穹,洒下漫漫金辉,伴着晨间薄霜腾起的雾气,氤氲出斑斓的光晕。
  光下,栖霞苑内早已是红缎挽花高悬,喜气洋洋一片。
  苏杳杳穿着精致的嫁衣,坐在妆奁前由着喜娘为她绞面,微微的刺痛感并不算太难忍,却令她有些紧张地缓缓吐了一口气。
  “可是弄疼王妃了?”喜娘停下手中动作,视线凝在镜面映出的人脸上便不怎么移得开眼,声音也变得十分轻柔,“王妃暂且忍耐片刻,女子成婚都得经历这么一遭,很快就好了。”
  “不疼,您继续吧。”苏杳杳捂着跳得有些快的心口,透过光可鉴人的水银镜,开始缓缓打量着房间。
  人影潺动,忙着进进出出,月门隔断处摇摇晃晃的珠帘已经换成了珊瑚色,击打出磬玉声响,院子里的腊梅绽得正盛,清风卷来香味,染上窗棂贴着的大红喜字,镜中人既娇,又艳。
  一切与前世多么相像,却又一点也不像。
  一样的房间布置与忙忙碌碌,不同的是她的心境和身边每一个人的际遇,所有人都在,万事皆充满了期盼。
  绞完面,连翘与青黛便领着手捧托盘的丫鬟上前,几人具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托盘中盛着的是金钗凤冠。
  “小姐,该梳妆了。”
  苏杳杳端正了身子,由着喜娘替她盘发,上妆,这一化便是一个时辰。
  披散在背后的青丝挽成新妇发髻,美如云鬟雾鬓,淡淡的脂粉自双颊晕开,黛眉轻染似新月,眼尾上了一点胭脂后,宛若桃花盛开,有妩媚流转。
  苏杳杳对着镜子瞧了瞧,拿起桌上的笔,在额间描了一朵并蒂桃花,原本就娇媚的面容顿时又添了三分精致,鬓旁坠在金丝流苏上的鸽血红宝石微微晃动,让人更加移不开眼。
  她眼波流转,对着镜子噘了噘嘴,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才梳妆完毕,许映雪就走了进来,喜娘知道这是有体己话要说,便笑着将屋内的人支了出去。
  “时间过得真快,娘都还记得你小豆丁的模样,这便要成别人家的媳妇了。不过,娘知道我的俏俏是个聪明的姑娘,必定能将日子过得顺心顺意,一生平平安安。”
  许映雪握着苏杳杳的手坐到桌前,沉沉地拍了几下,既替她高兴,又舍不得。
  “娘。”苏杳杳抱着许映雪的手臂,将头搁到她的肩膀上撒娇般蹭了蹭,上辈子没有母亲送嫁的遗憾,在这辈子得到了圆满,“谢谢您和爹爹。”
  “傻孩子!”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怔忪间,许映雪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问道:“昨晚娘给你讲的那些事,可记住了?”
  苏杳杳嗯了一声,“都记着呢,您讲了好多,夫妻相处之道,要互相信任……”
  “不是这个!”许映雪开口打断,忽然从袖口处掏出两本寻遍整个京城才找到的,画风写实又唯美的春/宫图册,递到她手中。
  “这册子是娘特意命人收罗的,你且收好了,压箱底那些风格不适合你。待婚嫁之礼行完后,你再偷摸看看……”
  许映雪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从闺阁女子至人/妻,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这一番蜕变。你别害怕,学习一下,今晚也能少遭些罪,毕竟……”她清了清嗓子,“痛这一次,以后就好了。”
  苏杳杳点了点头,母女二人说话做事向来直接,也没什么太过说不出口的。她顺手便展开看了一页,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跃然纸上,区别于上一世她曾看过的。
  这些图,这姿势,让她对着沈恪这么做,想想还让人有点羞赫呢。
  “哎呀,你晚上再看。”许映雪望了眼窗外,倒是被苏杳杳弄的有些不太好意思。
  苏杳杳笑了笑,将书册收好,藏进了嫁衣宽大的袖子里。
  忙了一上午,日头已经高至头顶,许是受了这份喜气感染,今日的天较往日格外暖和些。新房内又重新聚了好些人,正是热闹之时,外头就传来了鞭炮噼啪炸响的声音。
  喜娘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吉时已到,迎亲队伍已至前院,请小姐做好准备。”
  苏杳杳长舒了一口气,由着全福太太替她盖上了龙凤盖头。
  眼前是一片暗红,热闹嘈杂声中,她听到了一声:“姐,我背你上轿。”
  苏清泽打扮的依旧惹眼,却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缓缓走到苏杳杳跟前,撩袍蹲到了地上。
  苏杳杳嗯了声,被许氏和苏婉莹掺着,慢慢地趴在了他的背上。不知什么时候,苏清泽的背脊已经变得高大宽厚,背着她,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一路出了院门,转过九曲回廊,再往前行,绕过影壁便是将军府大门。
  “姐,”苏清泽顿了顿脚步,压低声音对着苏杳杳道:“皇家规矩多,你别受了委屈不和我讲,虽然姐夫是王爷,但只要他敢对你不好,我便来接你回家。”
  苏杳杳沉默一会,哽咽着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出嫁之后,你多看着点府中,爹娘和婉莹就交给你保护了。”
  “我知道。”苏清泽咬着牙笑了笑,眼中有水光,没再多说什么,背着她下了台阶往花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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