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重槿
时间:2019-10-19 07:26:22

  斜阳渐渐西落,半挂在屋檐后。青黛快步走近房里,手中提了个灰布包:“小姐,奴婢刚刚在院旁的石子路上拾了个包袱,也不知是谁丢的。”
  苏杳杳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一股子淡淡的新泥味涌入鼻尖,她打开上头盘着的结,里头是包裹着两本书,靛蓝的封皮上一本写着《桑桐县志》,另一本写着《异事集》。
  她将书放到桌上,正以为是府中哪个下人不慎丢失,刚要命青黛去知会一声,便闻到一股独特的墨香。
  “你在哪拾到的?”
  青黛指着门外道:“那边墙根下。”
  对于青黛所言她是相信的。这丫头她当初出嫁时一并带去了王府,沈恪出事后也不愿离开,还是她命人将其捆了送回家的。
  苏杳杳白皙的手指细细摩挲过封页,半晌后才翻开那本《桑桐县志》。果然,墨迹很新,字体旁被擦出一道虚影,没翻几页,便出现了一道折痕。
  久远的历史里记载着桑桐县曾出过的名人,其中有一位桑姓男子,恰逢乱世出生,在那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年代,靠着祖上传下来的盗墓本事,得了一笔宝物之后广招兵马,襄助成王平定天下,最终官拜一品,成为人上人。
  在其告老还乡之后,收了三名弟子,将所有本事倾囊相授,又替桑桐县架桥修路,时至今日,桑桐县内还立着他的碑。
  碑文被拓印了一份,书上所言,此行当要求极为严苛,需得是天生身材瘦小,长得其貌不扬的人。打小就得用醋和上特制的药水泡澡,将全身骨骼经脉软化后,再由人反复折其骨骼,塞进陶缸里。
  如此往复,直至功成,其中痛苦非一般人能承受,古往今来夭折之人不在少数。
  学成之后拜别恩师,走的不是大门,而是门旁一……九曲……拐……
  一什么?苏杳杳对着烛光仔细辨认那团模糊的字迹,好容易才分辨出,最后一次有些像是洞字。
  久久,她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若照书上说的,练成此项本事的人身体柔软性极佳,可轻易卸下身上关节,出师前还要钻一条九曲十八拐的洞,那么这个洞,绝不会大到让人察觉。
  至于银子为何会单单出现在凝香院里,她想,她也明白了。
  好一个连环计,这幕后之人果真是不简单。
  既然事已至此,那她自然是要照着那人的计划行事,如此才不枉他这般迂回。
  阖上书页,苏杳杳冷笑一声,冲连翘招手,低声吩咐道:“拿着我的信物去找齐王身边的宁远,让他带上人悄悄将凝霜院围了,今晚咱们也演一出守株待兔。”
  连翘眼睛瞪得老大,惊得半晌合不上嘴巴,“奴婢害怕,听说……”
  “你都说了是听说。”苏杳杳抬手打断:“他又不会真的剥了你的皮,你安心便是。”
  连翘捏了捏拳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苏杳杳又对着青黛细细交代一番,见她连连点头,又扬声道:“青黛,你去将苏婉莹给我叫过来,有些账,她也该还了。”
  青黛抬眼望着浑身散发匪气苏杳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一刻钟,苏婉莹便带着清月与秋霜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姐姐找我何事?”
  苏杳杳高坐在暖阁内的软塌上,皮笑肉不笑的说:“喲,你来啦。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秋霜,给你家主子抬张杌子。”
  秋霜环视了暖阁一圈,就见青黛自角落中走来,将杌子塞到她手中。
  苏婉莹眸光暗闪,委委屈屈地落坐,杌子陈旧的不像样,上面连软垫都没铺,看起来还不如苏杳杳脚下的踏板光鲜。
  “怎么,你觉得委屈?”苏杳杳指尖在凭几上敲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苏婉莹摇头吸了两下鼻子,“不委屈。”
  “或者说,我曾经罪过你?”
  “没有。”
  苏杳杳走近她面前,一把擒住她的下巴,迫使着苏婉莹抬头,猝然而来的动作,惊得她浑身颤抖。
  苏杳杳并未用力,怕不小心又将人下巴给卸了,“若没有,你为何要指使杜若对我下毒?也难为你能想出那般阴损的法子。”
  苏婉莹发丝垂落在背后,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你真的听不懂吗?”苏杳杳声音邪邪的,眸光泛着阴冷,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把那药给我拿来,你吃下去,我便信你清白。”
  青黛立时凑了过去,从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里取出一枚丹药交给她。
  秋霜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关节处泛着青白。她猛地向前蹿一步,却被房间里其余的丫头死命拉住,忍不住大喊道:“大小姐,你别欺人太甚!”
  苏杳杳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欺人太甚?今日,我便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欺人太甚。”
  说罢,她指尖稍稍用力,将苏婉莹淡色的唇捏地微张,那枚土褐色的丹药眼瞧着就要落到苏婉莹口中。
  “俏俏!”
  嘭一声,房门被大力撞开,晚风裹着丝丝凉意涌进来,月门隔断上挂着的珠帘碰撞出声响。
  “爹娘救我。”苏婉莹哽咽着出声,因为嘴巴合不上,声音有些含糊。
  苏承业大步跨过门槛,行走间衣摆猎猎作响,带着风声靠近。
  他伸手捉住苏杳杳的手,将她甩到一旁,“你在胡闹什么!”声音怒急,没有往日的半丝和蔼可亲。
  苏杳杳看着陌生的父亲,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报仇!”
 
 
第13章 
  满屋子的寂静,门外的天如同被刷上了一层灰,高悬在梢头的新月,犹如开了锋的利刃,割裂穹顶。
  苏婉莹几乎在瞬间跌坐到地上,唇色煞白,眼圈渐渐泛红,直呢喃着:“我没有,我没有……”
  苏杳杳笑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像是深渊中的一汪寒潭,带着一股子迫人的阴气。
  苏承业挪了挪脚步,视线从苏婉莹身上飘开,意味深长地扫过苏杳杳,“我说了,这件事爹会处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
  “像什么,自然像个疯子。”苏杳杳徐徐道:“女儿等了这么几日,也不见您有任何动作,您在等什么,等她置我于死地吗?”
  “住口。”站在旁边一直没作声的许氏忽然开口,“俏俏,你什么态度?怎么和你爹说话的!娘对你太失望了。”
  苏杳杳转脸,死咬着牙憋气,伸手指向苏婉莹:“所以,你们今日是一定要护着她了?”
  许氏稍作迟疑,染了胭脂的唇微微开合,半晌,阖上眼帘:“秋霜,送二小姐回去。”
  九层铜台内的烛芯忽地爆起一个灯花,火光微摇,让苏杳杳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莫辩,她旋身坐回榻上,屈指将手中的药丸弹到地上,“女儿明白了。”
  许氏摇晃着身子半退一步,唤了声:“俏俏……”
  见她头也不抬,如同木雕般坐着,许氏又挥了挥手,“都出去,把门带上。”
  秋霜立即摆脱钳制在身上的手,拉着似乎吓呆了的清月,合力将苏婉莹架起,赶忙退出暖阁,行至门槛前,忽又听一道声音传来:“你且记好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众丫鬟齐刷刷一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地退下。
  待门“吱呀”一声阖上,苏承业的脸色立马变了,讨好似地坐到苏杳杳身旁,压低声音道:“爹刚才没捏疼你吧。”
  苏杳杳捏了捏手腕,“没有。”
  许氏长吁了口气,连连拍着心口,鬓角旁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方才你可吓死娘了,要不是青黛早传了信来,娘还以为你会来真的。”
  苏杳杳抱紧许氏的手臂,“若不如此,怎会让那人相信。”
  “这招有用吗?”苏承业还是第一次这样演,暗觉有趣后又有些担忧。
  苏杳杳轻声道:“且等着吧,兔子就要来了。”
  “那爹演的好吗?”
  “好,非常好。”
  半个时辰后,连翘闪身进门,悄声禀告道:“这事已经传遍了将军府,二小姐回去后不久,她身边的清月便去找了倚翠,倚翠又去找了在后门当值的王弼。”
  “爹。”苏杳杳听罢,转头对着面如黑漆的苏承业道:“这府中可出了不少老鼠,待此事一过,您得再加强管束了。”
  苏承业几近切齿,“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都跑不掉。”
  ……
  紧闭的房门内,时不时传出苏杳杳悲悲戚戚的抽泣,和苏承业耐着性子安抚的声音,外头的丫鬟们复杂地对视一眼。
  开始还觉得大小姐过分,这会又觉得她可怜。她都被二小姐下毒了,将军往日里那么宠爱小姐,还是碍着那份恩情,选择了不作为。
  脑筋稍活泛点的便想,高门大户内的争斗,果然还是利益为先。
  将军不作为,不单单是碍着恩情,更多的还是想做给身边的部下看,只要跟了将军,必不会受半点委屈,忠心可不就是这样来的。
  栖霞苑内戏演得正烈,另一头的凝霜院,却是一片寂然。
  苏婉莹躺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帐看着窗楹,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莹白的窗纱透着雾气似的青白,廊下传来两声夜枭啼鸣,她猛地将被子盖过头顶,捏紧了柔软的边角。
  窗外风声渐起,歇了夜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走,雕花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是刀刃挑开门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苏婉莹在瞬间屏息,咬紧被角才能憋住不发出声响。尽管苏杳杳已经事先告知过她,可这种骇人的杀机还是令她胆颤。
  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对她动手。
  为首的黑衣人捏着一把长刀无声地靠近,吹毛可断的刀刃借着月色映照出青光,他轻轻做了个手势,身后五人立马顿住脚步。
  女子的闺房有着磬雅的香,苏婉莹鼻尖却闻到一股土腥味,她闭着眼,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眼神正隔着纱帘审视她。
  黑衣人见床上隆起的一团久未动作,举起长刀便对着床榻砍来,莹光带着残影呼啸,将将落到一半,从旁斜射过来一枚钢钉,竟将黑衣人的虎口生生撕裂。
  长刀嗡鸣着刺进床柱,刀柄摇晃出声响。
  紧接着,伴随苏婉莹的一声尖叫,自屏风后、房梁上,极速掠出数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将六人包围了起来。
  奋起反抗,又是一番兵刃击响。
  “拿下,留活口!”
  烛火在转瞬间驱走黑暗,庭院里亮如白昼,宁双着人将黑衣人全部捆起来,推出门与王弼等人一并跪到院子中央。
  廊下,已经有一人,端了杯茶坐在那里。
  “还有熟人呐?”苏杳杳抿了一口清茶,看着黑衣人中尽量将头埋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抬起头来,让你家小姐瞧瞧。”
  苏婉莹瑟缩在苏杳杳身边,死命地攥紧她的衣角往下瞟去,只有这般靠近,她才能不那么后怕。
  黑衣人不动,宁双“啧”了一声,暴躁地将那人提起,然后如同扔沙袋般掷到地上。
  面容露出来的一瞬,苏婉莹惊呼出声,“清月,竟然是你!”
  清月一声不吭,秋霜快步走到她身旁,厉声道:“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清月依旧不吭声,无视了她的存在,眼神直勾勾看着苏杳杳旁边的苏承业,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是谁?”苏承业眯着眼看她。
  清月终于开口:“你没有资格知道。”
  苏杳杳也不恼,搁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说:“嘴还挺硬!这样,你只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给你留个全尸可好?”
  清月嗤笑一声,白了苏杳杳一眼,偏过头还未呸出声来,背后就被人抽了一顿鞭子。
  “不想说啊,是等着你那个小矮子哥哥来救你吗?”苏杳杳温柔地笑了笑,抬手将发间的簪子扶正,“你觉得我把他全身的骨头折断怎么样?”
  清月低下头,背上的伤口被扯出钻心的疼,她却狰狞地笑了。
  “哦~”苏杳杳拉长声音喟叹一句,猛地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对不住,我忘了他连老鼠洞都钻得进去,怎么会怕断骨呢。”
  清月倏然间慌了神,她的哥哥生来就有缺陷,自三岁起容貌身高就未曾变化过,对外她一直宣称是远房侄子,从未有人怀疑,苏杳杳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去把人给我带上来。”苏杳杳吩咐道。
  连翘无声退了下去,不多时便推着一个特制的木架子回来,一弱小如瘟鸡的男子,手脚和腰上皆被捆了绳子,四肢大张被吊在架子上,丝毫动弹不得。
  随后苏杳杳叹息一声:“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你不怕死,你哥又不怕折磨,怎么办呢?”
  清月码不准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死死看着她,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这时,宁远接口道:“这还不简单,拿鞭子抽,抽到血肉模糊,肚烂肠流。”
  “这样也太残忍了吧。”苏杳杳摇了摇头,不大赞同。
  “依我看,还是用刀子在他的头上开个小口,把头皮拉开以后,灌进去水银。”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水银沿着体内下坠,皮与肉就被撕开,这时候你哥哥会感到痛不欲生,下意识地扭动,可惜绳索捆的太紧,又无法挣脱,你猜结果会如何?”
  四周的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苏杳杳,这他妈到底是谁更残忍!
  “最后,他的身子会从脑袋开口处挣脱出来,光溜溜血淋淋的,只剩下完美的一张皮还挂在架子上。”
  话音落下,青黛便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个铁桶。众人一瞧那那如水似银般的东西,脸色骤变,已经感觉头皮发麻,不知觉伸手捂住头顶。特别是苏婉莹,更是吓得默默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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