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与你——笛野
时间:2019-10-20 08:07:28

  裴行简蹭地起身,眨眼间人已至她身前,狠亲了下:“你说熟不熟。”
  俞箴不置可否,转身离开,关上门,她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被糖溺死,她的裴裴太甜了。
  楼下,原仪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一杯已经凉了的牛奶放在餐桌上,从玻璃杯留下的痕迹来看,她应该是喝了一口。
  王婶从厨房出来,她收走这杯牛奶,往楼上看了眼,压低嗓音和俞箴说悄悄话:“少夫人,这杯牛奶是你给夫人热的?太甜了,夫人不爱吃甜的。”
  王婶说完,还给俞箴投来一个眼神,表情看起来像是给她传授了一本好媳妇秘诀。
  俞箴没说什么,等王婶拿着杯子进厨房,她莫名笑了声,原仪让她加糖,自己又不爱吃甜食,明显是给裴行简加的。
  她对裴行简到底是什么感情?
  俞箴在楼下待着,和王婶交代几句后上了楼,被在楼梯口蹲点的裴行简直接掳回房间,他趁俞箴不在潜入她房间,洗漱用品和睡衣都拿过来了。
  两人先后洗漱完躺在床上,如裴行简所说,只是单纯的盖着棉被聊天、睡觉。
  原仪的医生已经安排好了,团队明天到海城,裴行简明天下午有会,问俞箴下午有没有空,监督原仪去医院。
  俞箴应下,她没什么事。
  又想起那杯被倒掉的牛奶,俞箴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裴行简,末了,她问:“妈对你是怎么个感情?爱之深责之切?”
  裴行简笑了笑,能听出来,他是真情实感地在高兴。
  “她应该是爱我的吧。”裴行简说。
  俞箴皱眉:“?”
  裴行简单手枕在头下,面朝天花板,笑意已经敛去:“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你会恨她吗?”
  俞箴问完,裴行简沉默了许久,他哂笑:“她都这么惨了,我再恨她,她该怎么活。”
  这里面明显有故事,但裴行简面色低沉、唇线紧合,显然是不打算说。
  俞箴躺在他身旁,感受着他陡然散发出的莫大苍凉,光想到就让他这么难受的事,再让他亲口告诉她,说出来的过程无异于再次伤害。
  俞箴悄然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那就不说了。”
  裴行简转头,下巴抵在俞箴额头上轻轻蹭着:“妈脾气差,如果她让你难受了,你告诉我。她折磨我就算了,折磨你不准。”
  俞箴忍俊不禁,她食指在他掌心绕圈:“我怎么一下子这么感动呢?”
  裴行简感觉手心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痒的,他鼻腔发出哼声:“应该的。”
  俞箴头埋在被子里笑,这小傲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真是把她可爱死了。
  -
  第二天俞箴比平时起的比平时早,她得在家看着,万一原仪跑路了不好交差。
  原仪也很能睡,她下楼时已经快到中午,穿着一身宽大睡袍,更显消瘦。
  下午时俞箴带着原仪出门,王婶也想跟上,俞箴没说话,让原仪自己做决定。
  “上来吧。”原仪说。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王婶刚开始还很激动,慢慢她发现车开的路线很奇怪:“我们这是去哪?”
  “医院。”原仪声音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王婶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原仪依然靠着车椅,目光投向窗外:“我得了乳腺癌。”
  王婶瞪大眼,下一秒眼泪不受控的往外蹦,她甚至自己都没发现,只能手忙脚乱地想拉着原仪好好看看,又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原仪抽了张纸帮王婶擦泪,淡定得不像是癌症当事人。
  到医院后,原仪的一举一动王婶都紧跟在她身旁,直到她从医生的嘴里听到病情,王婶像是被钝锤狠狠当头锤了下,木然的面无表情。
  俞箴帮原仪去办理住院手续,原仪本人则在办公室跟医生洽谈,她一口流利的英语中音色冷淡,站在一旁的王婶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这个医生能行吗?为什么总是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等俞箴回来,王婶和原仪已经去办后面的事,主治医生稍落一步还没走,俞箴问她原仪时什么想法,主治医生犹豫片刻,她告诉俞箴,刚刚那位病人说不想接受手术治疗,让她尽全力保守治疗。
  可从体检报告来看,保守治疗已经很难了。
  主治医生离开,俞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裴行简,将主治医生的话完完整整告诉了他。
  裴行简似乎早有预料,他按了按眉心:“没事,她肯答应治病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原仪答应治病,至少对活着还有希望,如果她只肯等死,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8章
  俞箴走到洗手间, 门前立着“正在维修”的黄牌, 她给王婶发消息支会一声,去了楼上妇产科的洗手间。
  洗完手,俞箴又在镜子前补了个妆, 她提着包走出洗手间, 走过一段路, 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 她回头看清来人:“董甜。”
  董甜笑意盈盈:“俞小姐怎么在这?”
  “有事, ”俞箴转过身:“你来这产检?”
  董甜一只手托着背, 另一只手拦在小腹前,脸上的笑浮现出母性:“是啊,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你自己来的?”
  董甜摇摇头:“裴和陪我来的, 医生在里面交代他注意事项。”
  她脸上露出的甜蜜, 与几个月前俞箴在咖啡馆见到的董甜判若两人,看来裴和对她还不错。
  董甜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俞小姐你忙吧,我在这等裴和出来。”
  言下之意,裴和快出来了,被他看到两人在一起说话恐怕影响不大好。
  俞箴没在意,董甜跟她挥挥手后转身往办公室门口椅子的方向走去。俞箴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道中年女人带着乡音的喊声:“王佳丽。”
  俞箴身旁正在玩手机的小姑娘听到这声, 当即转身,朝着身后快步走去:“妈,你怎么才出来。”
  有意思的是,俞箴看到离她两米远的董甜表现出了和这个小姑娘一样的反应, 这是当人以为别人在叫自己名字时才会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
  回到楼下,王婶和原仪正等着俞箴一起去住院部,见她来,王婶连忙拉着原仪起身,三人一道去了住院部。
  大部分事裴行简已经做了交代,原仪直接换上病号服往床上一趟就行,到下午太阳下山,王婶看眼时间,跟俞箴说:“少夫人,你先回去吧,夫人这边我来看着就行。”
  裴行简快到下班时间,回到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总归不好。
  原仪看向窗外没说话,王婶推着俞箴往外走,直到把她推出门外,王婶探出半个头:“少夫人别担心,你和少爷多照顾好自己。”
  王婶说完,挥挥手后轻轻将门关上,俞箴看得出来,王婶估计有一肚子话要问原仪,而她在原仪又不会开口,只好把她赶走了。
  拿在手中的手机抖了抖,俞箴打开,几秒后转身下楼。
  电梯数字跳到1,她一出电梯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裴行简立在大门边背对着的身影,他明显是换了一身休闲西装,主要靠气质和帅脸在人群中取胜。
  俞箴踱步到他身边,裴行简若有所感地转过头,俞箴勾唇,手指帮他理了理格纹西装的领:“衣服都换好了,怎么也不上去看看?”
  深秋的风带了寒气,裴行简握住俞箴的手放进外套口袋里,两人肩并肩往外走,他笑:“医生说治疗过程中要保持心情不要过度起伏,我怕她看到我这张帅脸太激动。”
  这话说得,俞箴嗤他:“我怎么没看出来。”
  裴行简挑眉,斜眼看过来,拉着俞箴打算转身:“来都来了,就一起把你的白内障也给治了,家里不缺这点钱。”
  俞箴被他逗笑,连忙拉着人往车的方向走去:“帅帅帅,不愧是我家裴裴,帅得没边儿。”
  上车后,俞箴闭着眼,这一天忙下来她困得不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下意识看向窗外,是自家的车库,她转过头,被身边坐着的裴行简瞬间吓了个清醒。俞箴缓口气:“你怎么不叫醒我?”
  裴行简撑着下巴往她这看:“那也要叫得醒才行。”
  俞箴眯起眼,祭出杀器——道德绑架。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吗?”话音里还得带上一点委屈才算注入灵魂。
  她的裴裴果然吃这一套呢。
  裴行简见俞箴面露委屈,当即慌了,将人搂进怀里,手忙脚乱地哄:“我知道你辛苦了,想让你多睡会,所以才没喊醒你。”
  “我脚痛,”俞箴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你背我回去。”
  裴行简立马答应下来,忙不迭点头的样子,和她的狗儿子居然有两分相似,不愧是父子。
  俞箴不想做饭,递给裴行简一个“爱的眼神”,裴行简会意,但他也不想进厨房,于是拿出手机,两人坐在一起看起了外卖。
  王婶不在家,两人像是家长出差独自在家里呆着的小孩,无论如何也得放纵一把。裴行简清淡了好些日子,最近也没什么应酬,硬是扛着胃痛的风险点了辣子鸡和水煮鱼,他本来还想更过分的点重辣,被俞箴睨了眼,乖乖点了中辣。
  吃完,两人整整齐齐瘫在椅子上,彷如灵魂得到升华。俞箴歪头看了眼裴行简,他脸上挂着笑,瘫得像猪圈里的二师兄,算是她最近看到他难得货真价实快乐的模样。
  俞箴和裴行简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又去三楼跑步机上走了一小时才算完事。
  俞箴有点感觉,裴行简似乎因为她在医院陪原仪呆了一天这事,他想补偿她,想哄着她、让她高兴。她确实也挺高兴,谁发现自己被别人放在心上会不高兴呢?
  半夜,裴行简果然胃痛了,不剧烈,只是偶尔一抽一抽的痛,翻来覆去睡不着,偏偏又不出声,还是俞箴纳闷他今晚怎么还没睡着,主动翻身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才发现的。
  裴行简脸色泛白,眼睛紧闭着,眉间微蹙,没有血色的唇抿成一条线。
  只一眼,俞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铁锤,碎的稀巴烂。
  她翻身下床帮裴行简泡胃药,刚走两步,还能听到他虚弱的声音:“我没事,只有一点点痛而已。”
  俞箴脚步顿了顿,眼泪突然就掉了出来,她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以前俞箴觉得心意相通这玩意是扯淡,但刚刚裴行简的一句话,她马上就猜到了这个蠢男人明明难受还不肯吭声的原因,不想她白天在医院伺候了他妈,晚上还要在家里担心他,毕竟俞大小姐每次觉得自己像个保姆的时候就会狠狠皱眉、摆起臭脸、满脸不开心。
  蠢男人八成是想,反正也能忍,痛痛就过去了。
  俞箴没回头,加快步子下楼帮裴行简泡好胃药。
  俞箴又气又心疼,明明想对他温柔一点,话到嘴边又变凶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把手里的杯子送过去,忍了又忍的语气还有点生硬:“慢点喝,烫。”
  裴行简乖乖坐在床头,像做错了事的小朋友,不敢用目光直视俞箴。
  胃药又丑又难喝,幸好热热的喝下去马上就舒服了不少。俞箴又给他递过来热水,裴行简喝下一小口,清清嘴里的药味,将杯子放在床头。
  他掀开旁边的被角,拍拍空位,抬头看俞箴:“睡觉。”
  俞箴躺下,伸手关了灯,两人各自睡在各自枕头中央。没一会儿,裴行简往她这边挪了挪:“别生气了。”
  黑暗里,裴行简都能感觉到身旁人在瞪自己,他缩了缩脖子。
  “下次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准瞒着。”
  “……我怕你太累了。”
  果然。俞箴好声好气:“我平时三四点才睡,累不着。”
  裴行简轻哦了声,察觉到身旁人估计气还没消,没再说话。
  他怕她累,和她几点钟睡觉有什么关系呢?
  再过了一会儿,裴行简感觉身旁呼吸声轻了点,想来应该没这么气了。他凑到俞箴耳边,死乞白赖:“你亲我一下。”
  “滚,”俞箴推他:“一嘴巴药味,臭死了。”
  裴行简:“那我亲你。”
  裴行简飞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俞箴没说话,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行简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她动了动,他没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俞箴侧过身,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在他侧脸上摸了摸,好像又瘦了点,俞箴再一次心疼起来。
  原仪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冷漠?俞箴想过如果自己老了以后有裴行简这样的儿子,做梦都笑醒了。
  她这么好的裴裴,俞箴又气不打一处来,她有时候真想拿着大喇叭在原仪耳边喊:宠,给我使劲宠!
第39章
  那天之后, 俞箴经常去画廊忙完, 或者在家里没事,就去医院待一会儿,期间苗卓知道原仪的事, 特地和俞远亲自来了趟医院, 三人聊着天, 气氛居然还不错。
  俞箴观察了好几拨来医院看原仪的人, 实锤了, 原仪虽然对谁都没有很热络, 但是对谁都比对裴行简的态度要好,这段日子,只有在苗卓来的那次脸上才开了笑。但是苗卓来那天, 俞箴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 王婶也被原仪支使了出去,还是进去查房的护士告诉她,原仪居然笑了。事后她问苗卓跟原仪聊了什么趣事,原仪住院以来难得笑了。
  苗卓不知道这对母子俩关系是如何冷淡,她跟俞箴说:“聊得都是些没意思的事。”
  俞箴面露怀疑。
  苗卓拿手指头戳她:“你没当妈当然看不明白,我当了两头小狼崽子这么多年母亲,一眼就看的明明白白。”
  “?”
  “不就是怕自己万一哪天走了, 孩子没人照顾,想把孩子托付给能伸以援手的人。心里有事求人,姿态低到泥巴里去都可以。”
  苗卓看她一眼:“你信不信,就算我给你婆婆念财经新闻, 你婆婆都能笑着跟我说有意思。”
  俞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平日里裴行简工作忙,又怕原仪看到他心情不好,一直克制自己去病房的次数,经常是在楼下等俞箴下楼。
  这天晚上他和俞箴要去参加慈善拍卖会,裴行简打理好后来医院接俞箴,他穿着一身剪裁妥帖的高定西装,头发被发型师向后梳,行走间锃亮的皮鞋发出“哒哒”响声,光从外表看,绝对是气质款熟男。
  裴行简走到病房门口,最先发现他的是王婶:“少爷,你怎么来了?”
  王婶又惊又喜。
  裴行简一抬头,直直对上了病床上原仪的目光,他没动,原仪主动别开脸。裴行简:“我来接俞箴,今晚有场慈善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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