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咬牙:“我从小叫你二哥,你居然帮他不帮我!”
裴行简拽着他拖到警察手中:“不是所有事,二哥都能帮你。”
裴锦怎么会服气,他挣扎一会儿没挣开,大声朝身后人吼:“我爸呢,你们到底有没有打电话给我爸!”
身后警察不想回他,半个小时前当着他面打的,还在这问个不停,好像他们要憋着骗他似的。
苗卓跟警察交涉,警察说,俞焦做完笔录后就可以离开。
裴乐山的律师紧接着赶到,裴锦见到律师时情绪十分激动,让律师一定要把他保释出去,他一秒钟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在律师交涉时,裴锦坐在俞焦对面的椅子上,双眼红如嗜血,恨不得将俞焦生吞活剥。
裴行简淡然地拉着把椅子,在两人中间坐下,悠悠目光看着裴锦,裴锦被他盯得头皮发炸,咬牙切齿地别开视线。
半小时过去,律师从办公室出来,面色难看,裴锦不用猜也知道结果如何了。他终于找到一个出气口,将一肚子火气撒在律师身上,一杯热水被他甩在律师裤管上:“要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爸养你到底干什么用!”
打电话时裴乐山不在海城,所以才让律师先赶过来。裴锦剜他一眼:“给我大伯和四婶打电话,让他们把我弄出去。”
大伯是裴乐海,四婶则是孙怡。
裴锦余光侧到裴行简身上,等他出去了,势必要在他爸和他大伯面前大闹一场,裴行简想上位?门都没有!
要他看,哪怕把裴家交给外姓四婶,也比交给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裴家人好!
俞焦录完口供可以离开,裴锦还坐在原位上,只不过熬了这么久,他满脸愤怒都变得难以支撑。
看着四人背影齐齐离去,裴锦心中恨意激增,他绝对不会让这几个人好过,绝对!
转瞬,他又恼,他今天本来不想溜冰,有个好朋友心情不好,他才勉强作陪。他到了那,另外一个朋友堵车在路上迟迟未到,他等得烦了才百无聊赖自己先玩起来。然后房间里开着空调他觉得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碰到个还算标致的女人,觉得眼熟多问了两句,没想到被从后面冲出来的俞焦一拳打在地上。
裴锦碰了碰嘴角,痛得倒吸了口冷气。
妈的,痛死了。
“小锦,难受不难受?”
中年男声冷不防从头顶传来,裴锦抬头看,倨傲了一晚上的他怔楞几秒,猝不及防掉下眼泪,他慌忙低头擦眼泪:“大伯,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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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苗卓和俞焦送回春江源,俞焦回想起在警察局时裴锦的反应,他惴惴不安,又不好意思问出声,只能拿手机反复询问俞箴,他这样做会不会给姐夫带来麻烦。
麻烦肯定是有的,裴行简当时稍怔片刻的表情能看出一二,但是到这份上,告诉俞焦也是给他徒增压力。俞箴回复消息安慰弟弟:你姐夫说没事就没事,你不用担心。
俞焦得到反复保证,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将他们送到春江源,俞箴摸摸弟弟的头,柔声告诉他真的没关系,让他晚上睡个好觉。
苗卓问夫妻俩要不要留宿,毕竟已经这么晚了。俞箴摇头:“不用,墩墩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等俞箴和裴行简上了车,苗卓站在车边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知道了,妈,你和俞焦早点睡。”俞箴声音传来已经悠远,车走了,苗卓带着俞焦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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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澜湾。
裴行简停好车,俞箴先下车,她帮裴行简打开车门,他下来,她踮脚吻上去。
唇与唇贴在一起,俞箴稍退一点,手掌轻抚裴行简的脸,好像又瘦了,她有些心疼:“今晚辛苦你了。”
她拂了拂他稍乱的头发:“如果用得上俞家,你千万别想着自己要当好女婿,跟我爸客气。他这人精明得很,你为俞焦牺牲了什么不跟他提,他绝对当做不知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去说。”
在她吻上来时,裴行简满脸风雪已经融化成春水,他鼻腔发出哼声,轻吮她的唇瓣:“不用岳父来还,要你还。”
这男人可太会说了,俞箴唇瓣压着笑,故作不知:“我怎么还?”
裴行简从容说:“人情债肉偿。”
他说这话时理所当然的模样,与当初被稍稍挑.逗就脸红心跳的裴行简判若两人,是男人在这方面都颇具天赋?还是独独裴行简天赋异禀?
俞箴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下一秒,俞箴眉眼含情,松开他脖子转身要跑,被身后人拦腰往怀中一带,他凑在她脖颈间轻嗅,哑声笑:“你今晚可不止一次撩拨我了。”
既然要装纯,就装个彻底。俞箴眨眼,脸上写满无辜:“我哪有?”
裴行简不置可否,往俞箴毛衣里探去,温热的手带出一点痒,她摆了摆,没有挣开桎梏。
裴行简抱着她往房子里走:“俞箴,你完了。”
俞箴双手勾着他脖子:“我怎么了?”
裴行简眼神掠过她,女人一张脸完美将清纯与妩媚结合,微润的红唇在笑,他记得,这动情时还会吟曲儿,他心中一跳。俞箴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为看好戏,裴行简被她看得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他脸发烫,言语寸步不让:“你被追债的找上门了。”
第48章
裴行简将俞箴从浴缸里捞出来, 女人浑身酸软, 像是没长骨头,一松开手就往他身上倒。裴行简像伺候皇帝似的帮她穿好睡衣,又将人抱上床, 任俞箴趴在趴在他胸前, 指尖在腹肌上跳跃。
“甜甜。”俞箴喊他。
她娇着声喊甜甜, 嗓音分明是因□□而沙哑。裴行简目光落到俞箴的化妆台,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刚才的片段, 饶是记忆碎得七零八落, 也足够让他难为情。
俞箴仰头看他,从被子下伸出手,手指在他眉间向左右划开, 帮他舒展。其实从医院出来, 她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不开心。
“今天主治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裴行简吻了吻她额头,没有瞒她:“医生说,妈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要动手术。”
俞箴:“我们明天再去医院劝劝妈。”
裴行简有些犹豫:“……我也去?”
他怕原仪看到他不高兴。
“妈这些天对你态度已经舒缓很多了,你想她前几天还对你笑呢。你毕竟是她儿子,你去劝她,她总会多为你考虑。”
裴行简神色复杂, 他的气闷在喉咙里始终没有叹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俞箴解释这件复杂得让他头痛的事。
他不想提起曾让他孺慕景仰、又让他幻灭破碎的裴超。
原仪又是多么爱面子的人,如果知道自己过去的丑陋伤疤被儿媳彻底知道,她会疯的。
最终, 裴行简点头,他反握住俞箴的手:“好,一起去。”
俞箴笑,给裴行简盖上一个晚安吻:“睡吧。”
黑暗里,裴行简鼻尖萦绕着她的发香,他睡不着,手指缠着发丝绕,声音很轻:“谢谢。”
俞箴没听清,纳闷地啊一声:“你说什么。”
裴行简环抱着她:“我说,早点睡。”
我说,谢谢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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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简闹得俞箴浑身疲乏,她第二天快到中午时才睁开眼,洗漱完,画廊有事她必须亲自去一趟,一直忙到裴行简下班后停车在门口接她,她将余下的一些琐事交代给工作人员,上车和他去医院。
裴行简侧头,俞箴窝在车椅上,昏昏沉沉陷入睡眠,他蹙眉,眼中带着心疼。
快到医院时俞箴有感应似的醒了过来。
两人走到病房,刚打开门,对上王婶的目光,顿时感觉今天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妈。”两人齐声喊。
原仪看向两人,最终目光停在裴行简身上,她话到嘴边,没有忍住,冷声问:“最近公司顺利么?”
原仪是在问他。裴行简显然很意外,又很高兴,他敛起笑,又恢复成熟模样:“很好,一切顺利。”
听到他的回答,原仪目光落在他身上,长久没有说话。
他又在骗她。
她今早收到裴超曾经手下的消息,这人将昨晚裴锦一事转述给她,又说,裴乐山昨晚已经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他夫人更是在家中哭了一夜,顺带向她解释了裴行简与裴乐山之前的积怨,裴乐山恐怕不会简单放过裴行简。
而对裴行简打击最大的便是,裴乐山联合裴乐海彻底站到孙怡一边,通过自己大舅子,将裴行简与海生的事搅黄。
原仪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了过去。
她知道海生负责人是谢行,谢行想弥补她,若没有这件事,大有可能会与行简合作。可是这件事发生了。
裴乐山的大舅子,也就是谢行的这位好朋友,原仪是知道的。当年谢行还是个穷小子,靠拿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在国外过得有多苦可想而知。他们交往时,谢行经济状况已经有所改善,他与她言谈中多次感谢这位好朋友,是他的至交,更是他的伯乐,对他有知遇之恩。
人年少越吃尽苦头,越将感恩常挂于心。
她与他的至交对上,她真的没有把握,谢行会如何选择。
可是,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行简失去这个项目?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能坐上裴超的位置,那样,她才能放心的离开。
原仪心中很乱,仿佛她煎熬十五年,为的就是那一刻,如今却功败垂成。
裴行简与俞箴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裴行简出言安慰:“妈,你养好身体,不要为我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我能解决的。”
都这样了,他还如此嘴硬。原仪气得说不出话,她没看裴行简,心中又恨自己、怨自己,肯定是自己这些年对他太冷淡了,才让他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将心中烦闷和妈妈一起分享。
想到这,她心像是被狠攥了一把。
“妈,”裴行简喊她一声,将原仪飘远的思绪拉回病房。
裴行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腹稿改过一遍又一遍,话到嘴边,打个转又绕了回去……不知道他跪下来求她,她会不会答应做手术?
俞箴将裴行简反应收入眼底,抬头,她对上原仪的目光,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柔声说:“妈,昨天主治医生找裴裴了。”
“我知道。”原仪哑声说,医生当着她的面将人叫走,她当然知道。
俞箴:“医生说,妈最近状态一直不大好,本来得到控制的病情有扩散趋势,她建议是,尽快安排手术。”
原仪一怔,她看了看俞箴,又看向不敢看她的裴行简,她似乎明白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了。
裴行简低着头,手中攥着俞箴的手小动作不断,他分明对原仪的回答十分在乎。
原仪别过头没看他,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摇枝曳。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想告诉她的孩子,活在世上对她来说只有痛苦。饶是她平时能轻松对他冷言冷语,可到这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平时的冷淡对裴行简来说可能已经习惯了,无关痛痒,但是如果原仪直白告诉他,自己一心求死,这无异于一把刀子扎在他心上,留下了血淋淋的窟窿,随时间流逝无药可医,也无法以愈。
她活着已经让他那么痛苦,她不想自己死后,还要让他如此难受。
气氛一时凝滞,王婶见情况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她笑说:“少爷和少夫人先喝杯茶。”
俞箴接过茶,跟王婶道谢。
裴行简一鼓作气将满杯热茶喝完,从喉咙一路烫到胃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抬头看向原仪,终于开口:“不说手术了,说点开心的。”
“妈,我去年三十岁也算大生日了,你说没空,没来海城,我就自己在办公室加班了,”说着,他露出笑:“今年我生日一起过吧,你在,箴箴也在,我们全家一起过。”
在原仪长久的沉默里,他突然看开了,他留不住原仪,不管怎样、不论何时,她早晚会离开他。与其强求她终日哀思寄居人世,不如趁着最后的时间,缓和两人关系,然后好好好陪着她。
有幸母子一场,终途他亲自相送。
原仪开口时已经哽咽,她只说一个“好”字,强忍着让眼泪没往下掉。
两人陪原仪吃了晚饭,又亲自看着她吃完药,在她第三次催促时才起身离开。
“妈,你回家住吧?”俞箴问。
原仪摆摆手:“不用,在医院挺好,你们走吧,待会天更黑了。”
她说完,还笑了下,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她身上消失了。
小夫妻俩走得一步三回头。
病房里,原仪起身,披上大衣下床走到阳台,她往下看,小夫妻刚从大楼里走出来,挽着胳膊你侬我侬。
她笑了笑。
突然,裴行简回头往楼上一看,原仪心猛地一跳,下意识蹲下身借围栏挡住自己。
房间里,王婶帮原仪换床单,她将枕头套拆下来,一张照片倏然落在床上,她拿起照片,画面上,年幼的裴行简坐在裴超肩头,父子俩都在笑。
遥远的记忆忽地被唤起,她还记得那时候,少爷还没她腰高,整天跟在先生屁股后面,爸爸长、爸爸短,口头禅更是: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
王婶眸中变了变色,轻叹,夫人这又是何必呢?
原仪回房间,王婶已经将床单换好。她拿起手机,从床头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是谢行那天来病房时留下的。
原仪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输入名片上的号码。
许久,对面传来谢行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
“原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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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简开车回泊澜湾,他在楼下陪俞箴坐了会儿,跟墩墩一起玩,接完一通电话后吻了吻俞箴额头,回楼上书房处理事情。
俞箴没打扰他,她自己洗漱完又看了会儿书,见时间不早,才下床敲响了书房的门。
“裴裴,今天很忙吗?”俞箴走到他身旁。
裴行简还没说话,俞箴已经看到电脑上的资料,不是她以为的合同。资料写得没头没脑,俞箴没大看明白:“这是什么?”
裴行简从屏幕上收回目光,转而将俞箴抱入怀中,坐在他大腿上,他环住她的腰,轻声笑:“这是证据。”
俞箴:“?”
裴行简摸着她下巴:“有人蓄意教唆裴锦吸.毒的证据。”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个人,裴锦昨晚根本没那打算。
对方安排得很好,看似□□无缝,却眼光不好,挑了这么一个蠢货。这位约了裴锦,自己却因为“堵车导致没能准时”现场的朋友,在事发时,被监控拍到了他在建筑外鬼鬼祟祟的身影,直到看到裴锦被带上警车,他才离开。
沿着这个突破口一调查,有些东西自然跟着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