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迪给他的调查结果是,最终查到了孙家。这个孙家正是孙怡的娘家。
果然是背后有人在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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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山中茶舍,环境雅致清净且私密,实行会员准入制,是富豪们私人聚会的不二之选。
房间内,茶香悠然,女人仪态优雅大方,端起茶杯,无声品茗。
“最近怎么样?”她声音泠泠,却又掷地有声,轻挑起一眼,对面人浑身一震。
董甜放下茶杯,语气恭敬:“最近很好,前段时间去医院做检查,孩子也很健康。”
她轻笑,又问:“那我弟弟呢?”
说起这个,董甜皱眉:“裴和最近下班以后经常不回家,我向司机打探行踪,司机看我怀着孩子,急忙跟我解释,说裴和经常去找的不是女人,而是……”
她看一眼裴煦。
“曲振。”
“他们在做什么?”裴煦问,她眉目清减,虽然问了,好像又没有放在心上。
董甜如实说:“不知道。”
“去弄清楚,”裴煦淡淡说完,又将话题引向另一处:“你何必对一个毫无城府、想攀高枝的新人下手,范诗韵她不是你的对手。”
董甜咬牙,脸上阴狠一闪而过:“她不该想勾引裴和,如果她没有这个想法,我怎么会让人……!”
她没有再说下去,范诗韵那个贱女人,居然想趁着她怀孕勾引裴和,当真是胆大包天。
裴煦看着董甜,倏地一笑:“那你就该把事情办干净,这是我第几次给你擦屁股了?”
董甜低下头,没再说话。
裴煦将杯中茶喝完,款款起身:“早点回去,别让我弟弟担心。”
她深深望向董甜,转身离去,一袭暖光落在她肩上,脸上永远笑得温柔。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裴煦出来,躬身为她打开车门。
刚一上车,她包里手机在颤。裴煦接通电话,对方是她安插在裴乐山身边的眼线,有条有理在向她汇报裴乐山今天的动向,而裴乐山的一切反应,都在她预料之中。
车身缓缓起步,开出茶舍外,裴煦目光投在车窗外,她远远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牌号,直到逐渐靠近,她的车在暗处,难以被发现。
“停。”裴煦开口,车停了,电话那头汇报的人也停了。
裴煦打开车窗,望向那辆熟悉的车,车边有两人在拉扯,她眉间一皱,定定看向那两人时眼眸微眯,直到那辆车在她视线内开走,裴煦终于开口:“去借裴乐山的手向他大舅子打探一下,海生谢行跟原仪有什么关系。”
她之前仔细调查过谢行,他资料显示里只与裴乐山有间接关系,可是他刚刚跟本该出现在病房的原仪在这里拉拉扯扯,两人动作亲密,明显认识已久。
这样想来,谢行之前去医院看望原仪这事也变得有趣起来。
裴煦打开手机聊天界面,派人分别去盯着原仪和谢行的动向。
吩咐完,她将手机丢在一旁,托下巴望向窗外,眼中满是趣味。
第49章
裴行简昨晚上把俞箴折腾狠了, 但俞箴早上有事得去画廊, 被迫早起营业。
她洗漱完后昏昏沉沉下楼,裴行简正在餐桌上吃早饭,墩墩趴在他脚边,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播报声。
裴行简帮她端来早餐, 又给她拉开椅子伺候着她坐下, 临走, 还压在俞箴唇上要了个早安吻。
吃完早饭, 裴行简坐在沙发上等俞箴换衣服, 他去公司时顺便将她送去画廊。他一边等一边用平板刷着晨间财经新闻,连墩墩什么时候挪窝到他脚边也不知道。
“甜甜,我们走吧。”俞箴从楼上下来, 她穿这件长款羽绒服, 将自己套得严严实实。
她走到裴行简身旁要拉他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像玩拔河似的,俞箴觉得有情趣,耐着性子跟他玩儿,她又一使劲,没想到坐在沙发上的裴行简故意让她拉起来,铺天盖地而来, 顺势扑在俞箴身上,压得她几乎没喘过气来。
她刚想说话,耳边响起一声哀怨的犬吠。
两人循声望去,是裴行简在起身时踩到墩墩的尾巴了。
俞箴赶紧将男人推开, 心疼地抱起狗儿子,一边帮儿子顺毛,一边对他怒目而视:“臭男人,居然敢踩我儿子。”
俞箴轻轻踩回他,对狗儿子说:“妈妈已经帮你报仇了。”
裴行简听她这话,猝地一笑,脸上闪过调侃:“你这样报仇也太无关痛痒,我是你,就来个狠的。”
“哦?”俞箴挑眉:“你是我,你怎么来?”
裴行简给她顺逻辑:“要报仇,自然是要让对方痛苦。让对方痛苦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所以,为了报仇,你应该自杀。”
俞箴:“……你这个逻辑可以说是非常严谨了。”
“但我还有新的解题思路。”
裴行简:“?”
俞箴笑:“我还可以,跟别的男人跑了。”
裴行简怔楞三秒,赶紧将俞箴怀里的墩墩丢回狗窝,拉着她往外走:“我建议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如把这狗丢了。”
俞箴不乐意:“那可不行,这是我的儿子。”
“……我还是你老公呢。”
她反问:“这能一样吗?”
自己挖的坑自己挑。裴行简露出“人生好艰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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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简将俞箴送去画廊后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让亲自开车到了一家私人会所。
他熟门熟路走到间包厢门前,打开门,坐在沙发上,他看眼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随时间一分一秒逼近,裴行简从容为自己倒半杯红酒,直到传来“咔哒”的开门声,他随手将高脚杯放置在桌上,起身笑脸看向门边人:“三叔。”
裴乐山对他没有好脸色,他阴沉着脸,在裴行简对面坐下,冷笑:“你要是想跪下求饶,现在也来不及了。”
他昨晚已经联系过他大舅子,裴锦也算是他大舅子看着长大的亲侄子,寒暑假还经常跟他老婆去国外小住,感情总是有的,再加上有他老婆,对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裴乐山横过脸不想看见裴行简的脸,他一想到自己儿子跟他哭说裴行简是如何冷漠,他就火冒三丈。孙怡都知道搭把手,裴行简心里到底有没有裴家!
裴行简笑了下:“如果三叔是为了小锦的事怨我,那我认了。”
裴乐山怒目而视,他居然还有脸叫“小锦”,他压根不配当小锦哥哥!
裴行简这人套路多,裴乐山不想跟他多说废话:“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必要在这跟我来虚的。”
他今天来就想看看,裴行简为了海生这个合作,到底能卑微到什么地步。想着,裴乐山又是不屑一笑,他倒是可以拿裴行简给的条件,去孙怡那加点筹码,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再和裴行简站在一条线了。
裴行简将手旁文件袋放到桌上,两指将其推到裴乐山面前,他坐直了些,掀起眼皮直视裴乐山:“三叔,先看看这个吧。
“小锦这个弟弟是我看着长大,他平时为人作风我心里有数,他这事,我知道时也难以置信,”裴行简先捡着裴乐山喜欢听的说,陡然话锋一转,他又说:“我让人去查,一开始本来也没有线索,没想到从一个倒垃圾的保洁阿姨那得到了个有趣的消息。”
他五指轻敲桌面:“三叔,如果不是小锦这个‘朋友’,小锦那晚本来是打算早早回家,喝三婶亲手给他煲的汤。”
裴乐山原本看得将信将疑,当裴行简说到裴锦本打算回家喝妻子煲的汤时,他捏着纸张一角的指甲盖泛白,嘴巴严闭,两条法令纹刻得深重。
是啊。他一赶到家里,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哭的妻子和桌上那一锅冷却的汤。
裴行简将他的反应收纳入眼底:“三叔,有人存心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想坐享渔翁之利。小锦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不会向他下手,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
“但别人,可不是这么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嘴角微扬:“我想,孙怡已经联系过你了吧?”
裴乐山面色沉郁,没错,孙怡确实联系过他了。
好半晌,裴乐山将资料往桌上一丢,他往后靠在沙发上,重叹一声。
他当着裴行简的面给自己大舅子打了电话,将之前的请求悉数撤回。挂断电话,他抬头,直直撞上裴行简的目光:“我最大的诚意已经在这了,你自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裴行简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他点头:“当然。”
裴乐山心情复杂,没有在包房里多待,他转身离开,关门时“嘭”地一响,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裴乐山烦躁地松松领口,开车回家,他大步走进家门,发现律师和妻子相对坐着,妻子掩面落泪,见他来,起身向他跑过来,到一半差点脚崴摔在地上,浑身没有半点往日形象可言,她抓着裴乐山衣领直哭:“乐山,小锦……小锦他出不来了。”
裴乐山顿时如遭雷劈,他反应好久才将这个消息消化。
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要去坐牢?
耳边是妻子的抽噎声,裴乐山沉重闭上浑浊的眼,心狠狠抽痛,孙怡……他绝对不会让孙怡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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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附近一家餐厅的包厢中。
原仪面无表情落座,她抬头,对面谢行笑得温润:“你昨晚说,只要我今天来桂园,你就会帮行简。”
谢行失笑,眼神指向面前一大桌子菜,都是他按照原仪当年口味点的:“我会帮,我们先吃饭吧。”
原仪不动:“我只说来,没说要吃饭。”
谢行放下筷子,耐心看向原仪,年少时灵动的眉眼如今只剩刮风下雪,岁月摧残她太多太多。他收回思绪,笑了笑:“你想要我怎么做?”
原仪抬眼看他:“打电话告诉你朋友,你会选择行简。”
餐桌下,原仪手握紧攥成拳,说实话,她不确定谢行会答应她这么过分的要求。
谢行几乎没有犹豫:“好。”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好友拨去电话。对方似乎没想到谢行会给他打电话,现在科技发达,两人有什么事一般都在聊天软件上说。
有多年友情做铺垫,谢行直言不讳,对方等他说完,也知道了他打电话的来意,他没有生气,反而在笑:“你这电话可打晚了。”
“怎么?”谢行问。
对方说:“半小时前,我妹夫打电话过来,说这事他决定不予追究,估计是他那侄子已经把事解决了。”
谢行反应得很快,老友间寒暄问候几句后挂断电话,约定等谢行回去后再一起喝酒。
谢行抬头,他对面的原仪似乎在发怔。
直到谢行将原仪送回医院,原仪独自坐电梯回病房,她重坐在窗边,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照片。她看着照片,拇指不断抚过男孩的笑脸,两颊有凉意下滑,她慌忙又手背擦泪。
原来她的儿子,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男孩了,他真的长大了,也不再需要妈妈了。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原仪抓住被角捂在嘴边,泪水和呜咽声尽数被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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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
裴煦正在低头看照片,嘴边笑得玩味,照片上两人同坐在一辆车内,且先后进出同一家餐厅,女人穿着长羽绒服,男人举止绅士有礼,像素很清晰,露出的脸赫然是原仪和谢行。安静的办公室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她看眼来电人,是她在裴乐山身边的人,裴煦接通电话。
对方所说,果然如她所料,原仪在多年前与谢行是情侣关系,感情甚笃,只是不知道,他们俩这段故事被谁抹了,如果不是有裴乐山大舅子这层关系,想查的人估计查到死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在裴煦挂断电话之前,对面人又说:“在试探时,还探出了一个关于谢总的消息。”
裴煦:“说。”
随着对面人一字一句说完,裴煦表情逐渐变得有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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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到医院已经是下午,她“咔哒”一声将门打开,原仪坐在窗边未动,窗外天色将夜,风起于山雨欲来。
“妈。”她喊道。
原仪轻应:“你来了。”
王婶不知道在哪忙什么,俞箴从柜子里找出一床毯子,抖开铺在原仪膝上,然后在她身旁坐下。
婆媳俩一时间无话。
原仪将冰凉的手掌放进薄毯,即使房间里暖意洋洋,穿着最保暖的外套、膝上还盖着毯子,她依然觉得很冷,由内而外的冷,无论什么现代科技于她来说都形同虚设。裴超死之前,手好像也和她现在一样冰凉,他那时也是这种感受吗?
原仪突然想笑,她和裴超最贴近对方的一个时刻,她找了三十年,终于在她快死之前体验到了。
她确实低头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内心漫涌凄凉。俞箴没问,安安静静坐在她身后,淡然看着她如神经病一般的举止。
直到许久过去,原仪才开口,她声音很低,低得好像死亡将她剥茧抽丝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给她一句话的时间,让她最后留恋人间:“俞箴,不要伤害行简,永远不要。”
俞箴有时候觉得,原仪这辈子一定过得很幸福。嫁人前在原家千娇万宠,嫁人后在裴家有人敬重,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位能将自私变得理所应当、合情合理的贵太太,好像不顺着她意,就是违了天下的大不敬。
让人厌恶,又让人羡慕。
婆婆和亲妈明显亲疏有别,俞箴没打算气她,只是如实说:“我不知道我们会相爱多久,一辈子当然最好。在我爱他、他也爱我时,我尽最大努力不给他带来伤害。如果哪天不得不分开,我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末了,她气定神闲又补一句:“前提是,他没有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原仪脸上表情明显是对俞箴的回答不满意,俞箴不在意地笑笑,哪儿能完事如她意。
两人沉默间,门外响起敲门声,护士推开门,原仪一周一次的心理治疗时间到了,这是主治医生发现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又不肯和家人沟通后安排上的。
俞箴陪她去,一路上没人说话,沉默得可怕。护士咽下口口水,说实话,她非常怵身后这位裴夫人,但她又是个不说话就难受的性子,幸好小裴太太还比较好相处。护士侧头,明明是与原仪有关的事,她只敢跟俞箴唠嗑:“今天安医生有事没来,来的是杨医生。”
说着,护士又给俞箴科普:“杨医生是安医生的老师,最近在竞选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