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箴笑着点头,听小护士说了一路,时不时给她一点回应,原仪则是一路拉着脸。
将原仪送进办公室,俞箴转身回病房,等时间快到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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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时间差不多,俞箴起身前往办公室,她到时,原仪已经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椅子上,又困又懒,等着人来接。
回到病房,因为家里事消失不见半天的王婶回来了,她关切问原仪:“感觉怎么样?”
原仪让王婶帮她按摩太阳穴:“医生问我是不是整夜睡不着觉,我说是,他让我睡一觉放松,睡醒了头很痛。”
她耐着性子简要概括了一番。
王婶疑惑,又不敢问,医生怎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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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
直到看着原仪和俞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杨医生左右看了眼,正打算关上办公室门,突然冒出的声音把他吓一大跳:“杨医生好。”
杨医生理理白大褂:“好。”
等走廊病人走后,杨医生将门关上,又打上反锁。他将柜子上的时钟拆开,从钟里拆除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片,他将这黑色小片收好,又安装好钟重新放回去。
做完一切,杨医生松了口气,如脱力般倒在椅子上,他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原仪被他催眠后说的话,杨医生猛地睁开眼,不敢再回想。
直到缓过神来,他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你让我干的事我已经干好了,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主任位置。。”
“当然不会,”对方轻笑:“那么以后……就该叫你杨主任了。”
“请杨主任务必保守今天听到的秘密。”
杨医生:“自然。”
这种豪门辛秘,给他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往外说,越无知越保平安。
第50章
自从裴行简不再恳求原仪接受手术治疗、原仪也答应陪他一起过生日后, 两人之间好像达成了一种隐秘协议,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两人之间似乎从未像这些日子般和谐共处过。
俞箴也终于在这些日子中的某一天,其中的某一眼, 突然感受到了原仪对儿子满怀歉意的爱。
那是俞箴站在阳台外, 看向房间内的一瞥。她看到病床上的原仪在裴行简转身背对她时, 落在他身上愧疚与爱交织的复杂目光, 当裴行简转身面对她, 她又赶紧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神色淡然,好像她一直在盯着那处发呆。
她像个将儿子独自丢在苦难人生路上的逃犯,母爱令她愧疚, 直面袭来的痛苦让她出逃。
幸而裴行简表现得并不在乎, 减轻了她逃的心理负担。
“喝点热水吧。”裴行简将玻璃杯放到原仪面前的桌上。
原仪抽回目光,好像刚从发呆里回神,她没有看裴行简,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端起杯子,吹了吹水面,喝下一口。
俞箴去阳台打电话还没回来,裴行简目光扫向沙发, 她的大衣外套还放在沙发上。裴行简皱眉,拿起外套走向阳台。
打开门,俞箴站在两米远处,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高领毛衣, 被冻得环胸瑟缩。风吹起她的头发,两颊被冻红,连眼睛也又红又亮,直直看着他。
裴行简低头笑了声,他将身后门带上,走到俞箴面前,先将大衣套在她身上,再将自己身上带着体温的羽绒服披到她身上,两只手搓她的脸,恶狠狠说:“下次再敢出来不穿外套,我就把你栓到我身上,我就不用担心你感冒了。”
俞箴被他说笑,环抱着他的腰,抬头看他的眼神落满星星,恃宠而骄:“我就知道我的甜甜肯定会出来给我送衣服。”
裴行简拿她没办法,自己的老婆自己宠,他低头,咬上她发红的鼻尖,似感慨般说:“你一个就够我养了,以后哪儿还有心思出轨。”
俞箴用一边用羽绒服包住他,一边好笑问:“你想出轨?”
裴行简这才发现自己话说得不对,引得歧义,眼前人更是直接变成拈酸吃醋的小女人,用通红的眼睛瞪向他,好像他已经出轨了似的。
裴行简懒得解释,在俞箴说下一句话前,赶紧低头封住她唇。什么都别说,都在吻里。
俞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想笑,裴行简不乐意了,这么正经的时刻她居然分神,他扣住她后脑,咬在她唇上,她吃痛地往后一退,裴行简吻得更深。
他肯定不知道,他们现在站的位置,从病房里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现在俞箴已经笔直对上原仪的目光。她没有出声告诉裴行简,虽然他手足无措像是早恋被家长抓个正着的模样很有意思,不过嘛……俞箴现在不想看。
她伸手环住裴行简的脖子,房间里原仪看着,半边嘴角微扬,喜怒难辨。
俞箴则是毫不避讳地用鄙视的眼光回怼原仪,爱就要坦坦荡荡表露出来,藏着掖着算什么事?搞得谁也不痛快。
吻毕,两人回房间,裴行简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接吻一事被原仪看了现场直播,他走到门边,先做贼心虚地用手背擦去唇上从俞箴那印过来的口红,才打开门进房间。
原仪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眼俞箴后眼神飞快从她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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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裴氏与海生签订协约的日子越来越近,裴行简的生日也越来越近,两者之间前后相差不过两天,于裴行简来说,无异是双喜临门,墩墩也不知道主人们在乐啥,整日咧嘴吐舌哈哈笑,反正跟着笑就好了。
与此同时,谢行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封里有一张纸和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纸上只有一行打印字:裴行简是裴超的亲儿子。
谢行目光一顿,他动作缓慢地拆开亲子鉴定报告,目光掠过。
直到看完,他目光落在最后结论上,久久没有移开。他把报告一折丢在桌上,手捏眉心,面色深沉。他一睁眼,亲子鉴定报告惨白的纸页将他刺痛,他挥手将报告摔在地上,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
当初他分明托关系将自己与原仪襁褓中的新生子做过基因对比,确认是他亲儿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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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与海生签订合约的发布会这天早上,裴行简比以往提前一个小时睁开眼,他眼底微泛青黑,应该是一夜没睡,眼中却目光清明。
裴行简轻手轻脚下床,他刚套上拖鞋,身旁俞箴迷迷糊糊拉住他的胳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裴行简转身在她额前吻了吻:“睡不着。”
他起身走到窗边,用遥控器打开窗帘,窗帘缓缓收向两边。腰被人从身后牢牢圈住,两人手交叠在一起,俞箴懒懒歪头,看到一片白时眼睛一亮:“下雪了!”
裴行简把她抱到胸前,下巴搭在她头侧。窗外雪花飘洒,万物银装素裹,在将晓天色中,苍茫黑夜有灯火冲破雾色,他的灯火在怀,裴行简原本躁动的情绪变成了安心、满足,世间悲欢喜乐,莫过于此。
俞箴玩着他手指,望着雪露出笑:“这是瑞雪,好兆头。”
最近原仪状态越来越差,经常被痛得彻夜难眠,裴行简虽然表面不显,心里却难受又无可奈何。除此之外,公司近来又有一堆事让他心力交瘁,他不肯在公司加班,每天要在医院陪原仪吃晚饭,回到家后在书房独自加班,俞箴好几次去看,酒瓶、烟头多得惊心。工作上的事她没法帮忙,只能在医院多帮他照看。
俞箴五指嵌入裴行简指缝,两人十指相扣。如果在以前,有人说结婚后要不辞风雪辛劳去医院伺候丈夫的冷脸妈妈,俞箴绝对会嗤之以鼻,她最爱自己,为谁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和裴行简在一起以后她就嗤不出来了,原来爱一个人,会不由自主想看他高兴,愿意主动为他突破底线,只为君一笑。她依然追逐自由的灵魂,也愿意为他戴着镣铐跳舞。
她爱他,也感谢他带来的她生命中前所未有的新奇。
但她也发现了,爱并不能治愈一切,比如她的失眠。
裴行简从上面看到俞箴眼睛眯了眯:“你在笑什么?”
俞箴回神:“没什么。”
她侧起头看,裴行简直盯着她,听完她的回答满脸闷闷不乐,那委屈的小表情分明是在控诉俞箴——你居然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她隐隐还品出两分吃醋的酸味。俞箴好笑地捏他脸:“裴行简,你在吃我的醋?”
爱她,又将她看成“情敌”,可还行?
裴行简扬眉:“怎么,吃醋还要亲疏有别?”
“不,不用。”俞箴发笑。
今天的发布会俞箴陪裴行简一起去,造型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早早来到泊澜湾帮两人打理。弄好之后,司机将车开到门口等两人出来,裴行简让俞箴先上车,他后上。
“先去趟医院。”裴行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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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原仪和王婶也起得格外早,主要是原仪今天异常起得早,王婶跟在她后面才起的。
王婶打开窗帘,惊喜朝原仪喊:“夫人快看,下雪了,今年的初雪。”
原仪被白茫茫一片吸引,她甚至等不及王婶扶她,自己拔了针管,穿上拖鞋走到阳台,捧起一手掌的薄雪,长久凝望,倏然露出笑:“真的是雪。”
滨城靠海,常年入冬失败,她已经十五年没看过雪了。
王婶透过窗户看到原仪穿着薄毛衣蹲在雪地里,嘴唇被冻得发紫还笑,王婶一拍大腿,“哎哟”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赶紧给原仪拿外套。
外套刚上手,一双皮鞋出现在眼底,王婶一愣后抬头,露出笑,做了个嘘声手势,把外套往裴行简手里一塞,眼神指向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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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仪正戳着雪,蓦地肩上一重,余光扫向一旁,身后人递来杯热水,她没理,挪身转向另一旁没被她“糟蹋”过的雪,热水如影随形跟过来,原仪忍了忍:“我待会再喝。”
“先喝了再玩。”
原仪浑身一僵,外套沿背滑落还是裴行简帮她提的。原仪接过水杯,暖意在掌心蔓延,她没看裴行简,只是嘟囔:“你怎么来了?”
外套还搭在原仪瘦薄如纸片的肩上,鬼使神差地,裴行简在原仪面前蹲下,帮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伸手将她外套的第一颗扣子扣好,语气无奈:“注意身体。”
原仪不自在地起身,破罐破摔:“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反正她知道,她也没多少日子了。
原仪将热水往嘴边递的动作一滞,脑中痛如山崩地裂。
“怎么了?”裴行简担心问。
原仪摆摆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今晚把我接回去住吧,反正我再在医院待着也没用。”
“你……”
裴行简没说完,被原仪截过话,她觑他一眼,淡若冰霜:“你要是不愿意我去打扰你和俞箴就算了,我自己去住酒店。”
“我没有不愿意。”裴行简皱眉。
原仪点头:“那就这么决定吧。”
“……”
王婶下午家里有事,得回去处理一趟,裴行简答应她下班后会尽早过来。
临走前,裴行简还想交代些什么,原仪不耐烦看向门边:“别说废话,快去公司,别给你爸丢脸了。”
她看向俞箴:“把你老公带走。”
裴行简这才没法闭上嘴,最后往房间望了眼:“我下午接你回家。”
走廊中脚步声渐远,五分钟又过去,原仪掀开被子跑到门边,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转身,轻叹出的一口气飘若游丝,刚刚不该对他这么凶。
原仪昏昏沉沉躺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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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现场。
俞箴和裴行简迎着闪光灯走进场内,身后依然有媒体对着两人背影狂拍不止,保安站在门前拦都拦不住。
场内,大家都是会趋大势的人精,虽然海生还没有公布最终的选择的项目负责人,但谢总确定裴行简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既然没人出来否认,那八成就是真的。
众人一下见裴行简夫妻进来,一个个冲上去轮番跟两人敬酒,盼望着能在裴行简面前留个印象。
有人热闹的人流如织,自然就有人冷清的门可罗雀。
今天二房母子三人难得聚在了一起。裴和看向围在裴行简身边那堆人,语气愤懑又不屑:“以前我爸在就往我家凑,现在知道裴行简要得势了,一个二个的头转得比谁都快,还真以为裴行简能多给他们半点眼色悄悄?放屁!”
没人说话,裴和面子有些挂不住地朝身边人问:“蒋峰,你说呢?”
蒋峰点头:“小裴总说的是。”
裴和嘟哝:“从小就处处被他压一头,长大连名字都要被他压一头,没劲儿。”
孙怡终于转头,她看向裴和,裴和当即蔫儿了:“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孙怡问。
裴和咽口口水,脑子里转得飞快:“最近……董甜不舒服,我在家里陪她。”
孙怡冷笑了下,又在撒谎,董甜的身心状况她还不清楚?就连今天送董甜去孕检的司机都是她的人。儿子长这么大,如今都成家了,孙怡又觉得也到撒手的时候了,想着,她随□□待两句:“别在外面乱搞。”
裴和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妈。”
他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要是被他妈知道他还在跟曲振私下里有来往,曲振还带他去……他妈肯定先杀了他,再杀了曲振。
想到这,裴和又郁闷了,他欠的那堆钱可怎么办……
裴和甩甩脑袋,不让这些烦心事再存在脑子里,他抬头,裴煦就站在孙怡身侧,不得不说,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亲母女,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此刻心里指不定多着急,还都端着杯酒装优雅,演技真是没话说。
裴和嗤笑:“妈,你就不急?”
说完,他眼神指向裴行简。
孙怡优雅地放下酒杯,眉目开阔:“小和,技不如人急不来。再说,落到裴行简手里,总比被裴乐海渔翁得利好,至少,还在‘我们’手里。”
长远来看,大房二房本为一体。
裴和听她语气不似伪装,一时间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他妈了。她在裴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他爸那个位置?现在大势都趋向裴行简了,她还能这么淡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裴煦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直到看见谢行从门口进来,她脸上终于露出玩味的笑。
她很好奇,看到亲子鉴定报告的谢行究竟会如何选择?
在临时改还来得及的情况下,他还会选择他自以为是亲生儿子的“裴行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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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行与身后一行人进来,裴行简带着俞箴走过去,三人友好会晤。
“谢总。”
“裴总,裴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