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简挑眉,将书抽出来,扉页上有一句简短的赠语:赠Jane,Anne,^_^。
落款的日期是十年前,Jane是俞箴的英文名。
扉页这张纸的重量有些异常,他翻到背后,原来是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俞箴与另一个女孩都扎着马尾,应该是青涩又单纯的学生时代。这张照片夹在这本书里,另一个眼尾有颗痣的女孩应该就是Anne,笑得青春洋溢,甚至,有点眼熟。
浴室传来开门声,裴行简把书重新放好。
裴行简拿了睡衣进去洗澡,出来时带着一身雾,在床的另一边坐下。
俞箴睡前从书架挑了本书看,她合上书看眼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时间也不早了。俞箴伸手将灯关上,裴行简那边的床头灯还亮着,她手从被子里支出来,刚打算用武力征服,旁边人有所感似的躲开了攻击,反手将她胳膊压制住,有点以暴制暴的架势。
两人对视上,双方和平的决定,今晚掰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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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裴行简早起要去公司,俞箴被苗卓毫不留情的从床上扒了起来,见女儿满脸疲惫的赖床不肯起,她表情变了变,将手松开。
俞箴昨晚掰腕子输了,失眠到凌晨四点多才入睡,这会儿正困着,她闭着眼,本以为的狂风暴雨竟迟迟没有落下,她睁开只眼,苗卓满脸的慈母笑。
沉默。
俞箴在她的笑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被亲妈调侃,她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羞赧,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似乎想用灵活的动作来证明些什么:“我马上下楼。”
餐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俞远终于搭上伴一起看财经新闻了。
俞焦见俞箴姗姗来迟,眼底泛着青黑,欠打病再次发作,调侃:“姐,昨晚又熬夜了?”
俞箴:“……”
“姐夫?”俞焦意味不明的笑,低声叫裴行简。
裴行简气定神闲:“嗯,通宵了。”
这么猛烈?俞焦偷看了眼俞远,还在看经济新闻,苗卓在外面打电话,他不动声色挪到裴行简身边,从身侧伸出一个大拇指。
他挤眉弄眼的:“通宵干什么了?”
裴行简:“通宵睡觉了。”
俞焦的手指僵住:“……”
好冷的笑话。
坐车出春江源,俞箴将昨晚没看完的书放在膝盖上,拿起手机联系了一位健身教练,手机刷刷往上滑,屏幕上都是一些力量训练的课程。
裴行简往旁边一扫,撑着额,当即笑出声。
俞箴没说话,看样子是决定忍了。裴行简想起昨晚,两人手握那刻上彼此掣肘,用力的僵持,俞箴更是满脸都写着用力,他轻轻用脚勾掉床头灯的插座,在房间陷入黑暗的下一刻,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两只手一起把她压下了。
他说比蛮力她就真信了,好蠢。都什么年代了,当然是智取为上。
一直到下车前,裴行简难得没有说一句风凉话。毕竟俞箴已经这么蠢了,他这个当丈夫的,应该多加鼓励。
作者有话要说: 裴行简:老婆已经三天没打我了。
第8章
健身房。
俞箴在教练指导下做完全身肌肉的力量训练,冲完澡换上衣服坐车回泊澜湾。车上,她拿起平板,收件箱里被塞满助理发来的未读邮件,主要是关于未来画廊举办的“初芒”青年艺术家风采主题活动。她读书时本来想向艺术方向深造,苗卓没有同意,要求她走金融方向,高压政策下她没得选。后来回国发展,因为大学那次事故,苗卓没有再干预她的人生。俞箴没了提画笔的劲,转而开了家画廊,帮别人圆梦,自己游戏人生。
这次主题活动捧出的最受欢迎的青年画家叫彭牧,身量高大外形硬挺,风格潇洒不羁,在社交软件上坐拥粉丝大片。俞箴调取他作品的销售记录,从数量上来看确实可圈可点,再拉开收藏家的信息列表,她从上到下扫过,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一个活跃的名字上,林思倩。
“叮——”手机铃声响起。
俞箴拿起手机:“怎么了?”
对方说:“俞姐,营销号那边前期热度已经铺开了,我们找到的那个小模特在网上引导舆论走向,热度噌噌长,黑红也是红,她兴奋的很。”
俞箴一下一下敲着膝盖,她笑:“今天让你收下的人去写稿,三分照实,七分靠编,网民们爱看故事,我们就做到图文并茂、旁征博引、以假乱真,再理一个时间线或者人物关系图之类的,加强信服力,引导舆论走向,谁编的最好,把裴和这个男主人公塑造得渣而立体,发十万奖金。”
现在做八卦博眼球,上来先放一张图,其余故事全靠编。反正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刘瑶跟裴和的篇幅可以多着墨,还有,除了刘瑶以外,时间范围截止到三年前。”
“诶好,俞姐你从哪儿挖到了裴和跟刘瑶的料?牛,工作室掘地三尺都没找到。”
俞箴笑:“天上掉下来的,快去写吧。”
对方连声应下,待俞箴挂断电话,转头将这个消息转述给格子间里无所事事的手下员工,大家听到十万的奖金,纷纷打开网页将裴和与小明星的门前世今生扒了个透,眼里迸着光,一个个文思泉涌。
交稿日期定在两日后,俞箴收到工作室经过初步遴选的稿子,她拿着平板坐在沙发上一一读过,笑得捧腹,某些稿子直接可以翻拍成电影了。谁说没有好编剧?都是钱不到位、氛围不自由而已。
俞箴选了一篇,这不是写的最好的,确是看完最让人想把裴和按在地上痛打一顿的。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网络各大平台、几个大营销号在不同时间以发表和转发的方式发布了一篇文章——《海城阔少,娱乐圈的滥情收割机》,笔者通过各方蛛丝马迹将事情梳理出来,其中还有与一位小模特受害者的采访记录,更是实锤。不过一小时,就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转发量、点赞量和评论量破万、破十万,没两小时,那小模特亲自转发了这条微博,诉辛酸史,当事人的出现如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直白点说,大型吃瓜现场。
马迪进来时,捧着手机、皱眉不解。裴行简从一沓文件中抬头:“怎么?”
马迪将消息用平板打开,递到裴行简面前:“这是今天下午网上突然发出来的一篇文章,现在曝光度非常高,只能查到运营这家工作室的负责人,再往深查,就到国外了。”
裴行简粗粗看几眼,挪开目光,有人想搞裴和。
“这能看出什么?”裴行简眼神扫了扫平板。
马迪:“内容真真假假,而且事情都是这几年的,再往前一点,二少其他代表性丑闻都没有涉及。”
“具体是哪几年?”
“三年内。”
“三年前有什么?”
马迪调出一张人物关系图,显然在进来之前做足了准备:“这些是三年前发生的比较有代表性的事件,其中有有两起比较特别,四年前的连安宁事件和六年前的蒋纯事件,前者事发后人间蒸发、后者已经去世。”
裴行简有点印象:“连安宁就是仙人跳裴和那个?”
“是。”
马迪说完,调出连安宁的照片:“就是这位。”
照片上,连安宁嘴唇上扬着笑,眼睛弯着,眼尾有颗痣,搂着条柴犬,一人一狗十分和谐。
裴行简挑眉,真有缘分,这人他昨天才见过,可不就是赠书的Anne。片刻,他将平板息屏放到桌边,吩咐马迪:“查查连安宁和蒋纯的背景。”
马迪动作很快,在下班前就将两份生平资料打印出来放在裴行简桌前。裴行简先拿起了蒋纯的,她跟裴和的交集在大学,两人交往时裴和劈腿,再往后看就是女方舔到一无所有,死因也十分离奇,在街头被神经病捅死。连安宁与裴和的交集在国外,一个说对方灌醉自己后进行迷.奸,且有朋友作证,那位朋友后来又不了了之,拿不出证据;另一个说对方仙人跳,拿出了证据。裴行简本来不关心这事,实在是当时全网一起对连安宁进行网络暴力骂得十分难听,让他叹为观止,这才有点印象。
不过这件事之后,连安宁再也没有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裴行简翻到连安宁学生时代的简历,初中时移民海外,一直就读于一所海外相当知名的女子贵族学校。这所学校,也是俞箴高中和大学的母校。这就不难解释Jane和Anne的关系,也不难解释,俞箴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他、以及私下对裴和出手的原因。
裴行简双手交叠,目光盯在纸上。俞箴对裴和出手的原因或许是出自连安宁,而她在俞家却不方便出手,俞家生意枝脉广,和孙怡、孙家都有牵连,俞箴不想因为私事连累俞家。而他和二房的竞争是板上钉钉,俞箴做出什么事查到她身上,都可以认为是他的原因,至少在分担二房仇恨这方面,他会承担绝大部分火力。
蓦地,裴行简又想起马迪口中的那个牙印,以及那顶悬在自己头上的绿帽子。他呵地冷笑,灵活的五指依次来回敲击桌面,他以为是一换一的生意,在俞箴手里成了一换二,她算盘打的真是精,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裴行简憋了一路要回泊澜湾找俞箴算账,连墩墩缠着他的腿也没在意,第一件事就是找刚从滨城回来没几日的王婶问:“俞箴呢?”
他上上下下不见她人影,躲哪儿了。
少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少奶奶在哪,可见小夫妻感情甜得蜜里调油。王婶掩嘴笑:“少爷你还不知道?少夫人今天下午坐飞机去江城看话剧了,说是顺便去一趟江城今晚的钻石拍卖会。”
裴行简:“……”
看话剧?买钻石?更气了。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刚打开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好友的消息,是下午关于裴和的八卦。他想起下午马迪给他的关于最初发布文章的营销号资料,裴行简从邮箱里调出来,里面有工作室负责人的私人手机号,他盯了三秒,拨号过去:“喂。”
对方疑惑:“您好,请问您是?”
裴和镇定自若:“我是Jane的助理,Jane让我问你裴家现在什么动静?”
对方犹豫一下,接着马上说:“Jane是谁?”
“俞箴。”
空气凝滞一刻,像是暗号接头成功,对方不疑有他,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然后将裴和傍晚气急败坏让人买水军洗白的事说了出来。一通电话下来,真相大白,这件事果真是俞箴在背后操纵,如果不是他看到了她跟连安宁的亲密合照,今天怕也被蒙在鼓里。
裴行简将手机捏在手上转,如果他哪天被俞箴连坐进监狱,孙怡可能会被笑到心脏病发作……
夫妻一场,裴行简找到一篇官媒关于“传谣、造谣”的普法知识发送给俞箴,以示警告和劝诫。
俞箴过了会儿才回复,一张纸上四个大字遒劲飘逸:何足挂齿。
裴行简收到消息:“……”
法外狂徒真的没白叫。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在法律边缘来回横跳,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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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们要遵纪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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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是八个大字,改了。
第9章
按理说,裴和一般不会把这种八卦新闻放在眼里。互联网没有记忆,再大的新闻经过时间大浪淘沙,总会淡出人们的记忆,再者,照他的感情状况来说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多乱的绯闻,也只是在他的风流史上多添一笔,他不在乎。
这次的绯闻虽然编造占大部分,但从侧面不更说明他裴二少风流多情,有什么好洗白的?除非,他有必须要负责的对象,不可能是董甜,如果董甜在他心里能有这分量,在孙怡面前早翻腾出大浪了。
裴行简拨通马迪的号码:“去查查孙怡最近和谁家走的比较近,列个清单,家里有值适婚年龄的女儿的,着重标记。”
最近二房接连失利,孙怡怕是也急了。
马迪两小时后将孙怡最近的动向整理发来,他下载打开,短时间内走得近且家里有能结婚的女儿的只有三家,其中一家是孙怡的娘家孙家,可以排除,剩下两家里,汪家女儿出了名的手腕了得,孙怡不会喜欢这么有主见、不好拿捏的儿媳,那就只剩下海城的军政世家——纪家。
裴行简重新打开那份营销号的八卦文章,一行一行往下看,倏地,手边多了一团毛茸茸,他撇眼扫了下,难得好脾气的将手搭在小墩墩头上,一下一下顺着毛。
看完,他想到什么刚想给马迪发消息去问,抬手发现沾了一手的毛。裴行简当即面露嫌弃,墩墩摇尾巴看着他,恍然不知自己被人讨厌,甚至当场表演了一个打滚。电视印出自己的轮廓,墩墩霍然忘了身后的主人,只死盯着看,严阵以待,上身往后撤摆出防御架势,喉咙里发出持续的低吠声,它往左踱步、又往右踱步。
“嗷呜”一下,狗子猝不及防被人捏着后颈皮提了起来。裴行简没忍住笑,嗤道:“你在干什么,自己看到自己的傻样都来气是吗?”
“唉”,他叹,提着狗继续往楼上走。
王婶探出头问:“少爷,你提着墩墩去哪儿呢?”
“给一条傻柴洗澡。”
没一会儿,楼上隔三差五传来裴行简的训斥声和墩墩的汪汪声。王婶修剪着手边的花,脸上在笑,其实少爷还时挺喜欢墩墩的,之前养过两个月的猫别提洗澡、少爷连看都没多看过两眼。
这就是傻狗有傻福吧。
诶?王婶转念一想,当时怎么不叫它傻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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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和宋子璞都喜欢看话剧,两人也是因为这个共同爱好认识的。这次宋子璞去江城工作,俞箴刚好看到自己喜欢的团队在江城巡演,二话不说订飞机票也跟着去了。
晚上有一场钻石慈善拍卖会,主办方是未来画廊的资深藏家,给俞箴送了VIP入场券。宋子璞晚上有工作,俞箴一个人呆着没事,就独身去了。全场下来没有特别入俞箴眼的,但想在来都来了,她随手拍了条粉钻手链。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手链她就想到了墩墩,也不知道那条傻狗怎么样了?这钻石抠下来给它弄个狗链挺好的。
第二天宋子璞一整天都安排有工作,俞箴睡到中午才醒,梳洗化妆后,在酒店吃了份西餐,下午头等舱机票回海城。下飞机后手机刚开机,“工作室”的电话打了进来:“俞姐,你交代的第二篇稿子已经发了。”
俞箴轻嗯了声,问:“昨天什么情况?”
工作室负责人一顿,有些疑惑:“俞姐你……不知道?你的助理昨天打电话来问,我们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助理?”
“一个男人,说是你的助理。”工作室负责人赶紧将昨晚那通电话前前后后复述了一遍,又把裴和的动态重新跟俞箴汇报一遍。此前从来没发生或这类事件,负责人没有防备,这才会没有再过多确认便将事情全部告知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