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箴皱眉,安抚诚惶诚恐的负责人:“没事,你把那人号码发给我。”
对方知道后,直到现在为止,都没什么计划之外的变动出现,这证明对方至少不是站在裴和那边的人。
负责人挂断电话后马上将号码发给俞箴,看着那串十一位的数字,俞箴很熟悉,她对数字向来敏感,见过一次之后都有记忆,这个号码她一定见过。俞箴将这串号码先粘贴到通讯录试水,没想到当即出来了一个联系人,裴行简。
裴大少真是懒到连电话号码都懒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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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泊澜湾是下午七点半,俞箴先下车,转头吩咐司机:“去泰兴路的Addition拿我预定的蛋糕。”
夕阳斜斜渐没在高楼大厦间,地面上一半是烧红、另一半沉浸在阴影间,影子拉得斜长。别墅披着晚霞,面向夕阳而立,周围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它严肃得像在向余晖致敬。俞箴推开门的声音很轻,她在门前换鞋,别墅里没开一盏灯,向阳的落地窗为空间度上一层暖色。
半点声响都没有,没人在吗?
俞箴趿拉着拖鞋,顺手将托特包挂在架子上,客厅里没人,她沿着走廊直走,落地窗外是后院,后院也没人。她想起手机还在包里,折身往回走。
“汪。”
一声狗叫从偏厅传来,是墩墩。
俞箴停下脚步,紧接着,她听到裴行简说话:“闭嘴。”
综合以往裴行简对墩墩的态度,俞箴有理由怀疑,裴行简有可能在虐狗。
她转身往回走,是偏厅的方向,脚步特意放得很轻。
偏厅里,墩墩软趴趴地躺在落地窗边的实木桌上,它昂着头,毛发油光发亮。裴行简坐在桌前,手肘撑桌端着半杯红酒,肘间与桌子拱成一个三角形,墩墩趴在里面,像个活体软垫子。房间里安静极了,四四方方的墙壁,他面对的方向是光唯一的来源,裴行简嗤笑,倒是像一口还没盖棺的棺材,他躺在棺材里,望天等死。
他伸手在墩墩肚子上弹了下:“喂,傻柴,叫两声来热闹热闹。”
墩墩吐舌头:“汪。”
他又弹:“再叫,叫得我满意了才有吃饭。”
翘屁嫩柴,在线营业。裴行简觉得这条傻柴可能是真成精了,听完他的话后,一边摇尾巴、一边甩头,汪汪叫个不停,一声一声的,相当有活力。裴行简没忍住笑了,他肩膀轻微抖动,墩墩听到回应,叫得更加欢实,吐着舌头像在笑似的回望着裴行简,乖巧极了。
蓦地,墩墩汪汪大叫,挣扎着从裴行简手臂下钻出来,先跳到旁边椅子上,再跳到地下,朝走廊的方向跑去。裴行简纳闷转头,今天王婶不舒服去医院,跟他说了晚上不回来,这傻柴撒欢似的跑哪儿去?
他顺着墩墩跑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环胸倚靠在门边,头发松懒地披在身后,蹲下身一人一狗抱了个满怀。
墩墩在她脖颈间拱来拱去,俞箴顺着墩墩的毛,笑:“傻崽,冷静点。”
裴行简已经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怎么就回来了?”
俞箴看都没看他:“关你屁事。”
裴行简也不气,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换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你是怎么知道孙怡想找纪家女儿当儿媳的?”
马迪查到孙怡和纪家夫人见面的地点十分偏僻,在郊外的一间普通佛寺,而且在一些晚会上,孙怡都没有对纪家女儿纪昭表示出热络,明显是在两家亲事定下之前不想被外人知道,俞箴怎么知道的?别告诉他,她是哪天突然有兴趣去烧香,在禅院里碰上了孙怡。
俞箴低头在逗墩墩:“那天林如姝过生日,多少瞎了眼的女人被你骗了过去,偏偏有这么个声音,说裴行简就是个秀恩爱的花架子,我想着,哪位姐妹眼光这么好?去查了查,发现是纪家的纪昭,再顺着往下,纪家和孙怡的那点事自然不难发现。”
她倏地抬头,红唇依旧在笑,眼里凌厉:“你说呢?裴助理。”
裴行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膝上,不置可否:“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俞大小姐可真是有情有义。”
他俯下身,只说了三个字:“连安宁。”
俞箴放开墩墩,任狗子在她腿边欢腾。她冷笑着伸手鼓掌:“裴大少爷真是好本事。”
她想到什么,步步逼近,挑眉直视:“是那天在春江源翻到了什么?裴大少爷,隐私权知不知道。”
裴行简摊手:“区区法律,何足挂齿,俞大小姐认为呢?”
俞箴伸手,食指顺着裴行简的侧脸线条滑到下巴,用力抬起。她做出为难的表情:“你这么想了解我,难道是……突然爱上我了?”
裴行简笑:“爱,怎么不爱,爱就爱在爱他妈了个逼。”
俞箴喉间发出声低笑,她收回手,俯视着他:“我们俩是半合作关系,谁也不干扰谁。”
“说好三年之内干干净净,你背着给我戴绿帽子又怎么说?”裴行简看着俞箴,见她脸上不解,他原原本本将那天早上与马迪的对话转述一遍。
“你这迷茫的表情装的真像这么回事。”他冷嗤。
裴行简本以为会等来俞箴的辩解,没想到,下一秒她高跟鞋一脚踩在他脚尖上,俞箴脸上带着狠:“我他妈那是被狗咬了,一条中春.药像发情似的狗。”
“……?”裴行简怔楞片刻,俞箴在说……他?
俞箴:“嗯?”
事情反转的太快,裴行简那晚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一段,但看俞箴的表情,不像是作假。空气突然安静,他对视着她,脑中正飞速旋转着该说什么,道歉太堕他的身份,转移话题又太生硬……
“叮咚——”门口传来门铃声。
裴行简刷地起身:“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裴行简,如果你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裴行简摇头:不,我爱我老婆。
第10章
司机站在门口,将包装精致的六寸蛋糕往前递:“先生,这是夫人的蛋糕。”
裴行简嗯了声,从司机手里接过蛋糕,另一只手将门关上。他转身,俞箴单手抱着墩墩倚靠在墙边,眉眼松懒,随手一指:“放桌上。”
俞箴:“你……”
裴行简自然的抢过话题:“海盐味?看起来不错。”
俞箴:“我……”
裴行简骨肉均匀的手已经将丝带扯开,随手丢在一边,他拿起精致的银勺,跃跃欲试:“可以试试?我晚饭都还没吃。”
“看起来还不错。”
俞箴:“……”
俞箴翻个白眼,单手轻抓墩墩的后脑勺,柴脸惬意:“我第二天没说这事就是不跟你计较了,你没必要在这转移话题,尴不尴尬?”
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她一脚踹下床躺了半宿,哪还能有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估计得当场炸毛。
裴行简这回没再跟她抢话头,低头看着眼前蛋糕卖相极佳,胃里有感应一般,他朝蛋糕方向抬了抬眼,转而看向俞箴,暗示意味十足。
“……”
俞箴就当自己扶贫了:“吃吃吃。”
裴行简一勺送入嘴里,奶油甜咸相宜、蛋糕胚松软,嘴里蔓着香甜。他单手托腮吃得懒散,又大少爷做派地挑开上面一层松果仁,面露嫌弃。
“啊,”他喉咙里声音很低:“刘瑶跟纪昭她爸有一段,你让人多写刘瑶跟裴和想顺带恶心一把纪海,但是如果纪海铁了心要跟裴家结下这门亲怎么办?”
裴行简满脸嘲色:“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纪海的“靠老婆”发家史,想要治他,打蛇打七寸。把这事捅到他老婆面前,纪家跟裴和的这门亲绝对凉透。”
俞箴挑眉看他。裴行简笑:“我们一条战线,我当然顺手就帮你把这事给结尾了。”
俞箴意味不明的哼了声,她怀里的墩墩吐着舌,也跟着汪了声,俞箴把它往前拱了拱,对着它点头嗯了声。
裴行简:“?”
俞箴往后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这蠢狗刚说你干的好。”
裴行简笑声闷在喉间,握着银勺的手轻轻颤,又将一勺奶油送进嘴里,抬头看俞箴,满脸得志:“俞大小姐,你想夸我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受得住。”
俞箴:“都说是这蠢狗说的,你聋了?”
“好,行。”
一阵铃声从门前托特包里传来,俞箴刚刚被裴行简这一耽误,忘记手机放在包里,听了片刻才跟着声音方向走去。她拿出来看,是助理打过来的电话:“俞姐,明天去孤儿院做公益的物资已经全部准备到位,跟孤儿院那边也接洽完成,捐赠协议已经将电子版发到你的邮箱了。我们明天几点出发呢?”
俞箴想了想:“九点出发,去孤儿院只有半小时是吧?”
时间定的太早她能打一天哈欠。
“嗯,是,那明早我开车来泊澜湾接你。”
俞箴挂断电话,裴行简转眼间已经将蛋糕消灭大半,他抽张纸擦嘴:“你明天又要去孤儿院?”
俞箴眉梢动了动,满脸的关你屁事。
裴行简笑笑:“你真不打算找份正经事儿干干?跟你一批的同龄人,汪家女儿自己开餐厅创业成功,程家那姑娘学舞蹈现在也去了国际舞团在全球巡演,个个都追梦,你怎么就走上岔路了?”
按照他所了解的俞箴的简历,绝对不比前两位差,她在本科时期曾跟着一位以狙击外币出名的金融大牛做项目,发表论文排在第三作者,实力可想而知。
俞箴漫不经心:“我开画廊扶持青年画家,给孤儿院捐赠物资帮助祖国花朵,合着我这就不是正经事了?”
裴行简点头,没再就这事说什么,他问:“哪家孤儿院?”
“向阳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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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晚上难得睡得早,第二天早上助理开车来泊澜湾接她时,她已经坐在楼下将早餐吃完。车上,助理向她一一汇报今日的注意事项。
向阳之家的院长妈妈知道俞箴今天要来,早早让小朋友们在一起排练一首歌送给她当礼物,掐着表看时间快到了,她让小朋友们自由活动,自己站到门前等着。
“小俞。”院长妈妈走上前,和从车上下来的俞箴拥抱住。
“最近还好吗?”俞箴跟院长妈妈寒暄,两人一起走到里面,有小朋友从旁边经过,满脸惊喜的奔过来抱住俞箴的腿:“箴箴姐姐!”
他转过头朝身后大喊:“箴箴姐姐来了!”
没一会儿,不少小朋友围在俞箴身边,欢笑声或高或低,咧嘴笑时露出大白牙和牙龈,像一朵朵面朝太阳的向日葵,昂首满怀希望和活力。
十点半,国贸大厦门前一辆车缓缓启动。
裴行简刚谈完合作出来,他单手按着眉心,有些疲懒。
过了好半晌,他撑着额突然问:“这离向阳之家有多远。”
司机怔楞片刻,向阳之家是什么地方,新开的公馆吗?回过神,司机马上在导航软件上输入向阳之家,居然是一家孤儿院。
“从国贸大厦过去要半个小时。”
裴行简一下一下敲着窗沿,在思索着,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马迪:“先打电话给太太助理,确认她们是不是还在向阳之家。”
马迪打电话过去确认,对方的回答是还在,估计要在这吃完中饭再走。裴行简让马迪确认行程,中午没什么事,要谈的项目在下午,负责人Robert来自国外,时间观念极强,不过从向阳之家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裴行简让司机转弯开去向阳之家。
俞箴听助理说门口停了先生的车,她下意识开口想问先生是谁,转瞬想起自己昨晚告诉过裴行简自己今天要来向阳之家。
“你怎么来了?”俞箴转头,裴行简已经单手插兜走了进来。
“来转转不行?”裴行简说。
裴行简身高腿长,一身妥帖西装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浑身上下透露着三个字:大人物。院长妈妈小跑过来,见他和俞箴好像认识,她转头小声问俞箴:“小俞,这位是?”
俞箴:“我先生,姓裴。”
院长妈妈惊呆了,小俞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四五,居然已经结婚。她连忙收起眼神,转身往里走:“我去给裴先生倒杯茶。”
裴行简端着杯冰镇过的凉茶,院长妈妈跟助理去处理捐赠事宜没再打扰两人,走之前让小朋友们站成两排将早上排练的歌唱歌两人听,稚嫩的童声歌唱着希望。
俞箴满脸莫名其妙,又问一遍:“你来这干嘛?”
裴行简双腿交叠坐在藤椅上,对她这个问题感到好笑:“准你做公益,就不准我做公益?”
俞箴:“……”
算了,这没什么好怼他的。
不远处,一声惊促的痛呼吸引两人注意。小姑娘穿着条粉色纱裙全身直直摔在地上,脸难受得皱成一团,左手艰难地举过头顶,显然不想脏了刚咬过一口的西瓜。
“有有!”俞箴冲到小姑娘脚边,轻手轻脚将人扶起来,左右查看问她有没有受伤。有有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可爱懂事,平日在向阳之家里大家都对她多有照顾。
有有的大名叫孟盈盈,是院长妈妈帮她起的,刚来向阳之家时,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自己的小名叫有有,有声有色、应有尽有。
不过有有不喜欢别人叫她这个小名,她说这是妈妈给她取的,只有最亲最爱的人才能叫。整个向阳之家,只有院长妈妈和俞箴叫她有有。
“没事,”有有对俞箴笑:“就是有点痛痛。”
俞箴帮她轻轻吹膝盖:“姐姐吹吹,痛痛飞飞。”
有有从草莓小挎包掏出一颗橡皮糖,放到俞箴手里,咯咯笑:“送给箴箴姐姐。”
俞箴收着糖跟有有说谢谢,下一秒,就听见有有脆生生喊了句:“叔叔好。”
裴行简看着小姑娘半点没生气,笑眯眯回她:“好。”
他脚尖轻挨了挨俞箴,觉得有意思:“比你大一辈,叫声叔叔来听听。”
俞箴一哂:“你也不怕夭寿?”
院长妈妈跟助理交接完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有有给俞箴递了糖,没给后到的裴行简递,她加快步子走过去,笑着喊:“有有是个好孩子,给叔叔也送颗糖好不好?”
有有听到院长妈妈夸自己是好孩子,当即低头,发现小挎包里只有最后一颗了。她犹豫几秒,还是拿出来递给裴行简,满脸“好孩子”应有的大义凛然:“叔叔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