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之下——莲花郎面
时间:2019-10-21 08:47:39

  她爬回床上,把被子拉过鼻尖。
  希欧维尔把她的被子拉下来一点,然后关掉了床头灯。
  “回去。”卡兰转了个身。
  希欧维尔坐在她床边,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一直没听见关门声,卡兰甚至会以为他离开了。
  “阿诺剃了个寸头。”希欧维尔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什么?”卡兰疑惑道,“你快回去。”
  “他居然剃了个寸头。”希欧维尔声音里压抑着难言的愤怒。
  “我不懂……你就为这个生了两天气?”
  希欧维尔瞬间把卡兰扳过来,像猎豹般盯牢她:“就为这个?这可不是小事,这事关家族荣誉。”
  “呃……”卡兰感受到刺目的光,于是眯起眼睛。
  过了会儿,她适应了光线,看见希欧维尔举着手机,上面是阿诺的近照。
  他短短半年内又长高了几厘米,头上剃着精悍的板寸,穿一身嘻哈风格的宽大T恤,白色球鞋,在灯红酒绿的吧台边抽烟,眼睛狭长冷艳。
  如果有人说他是摇滚歌星,卡兰一准会信。
  “你敢相信这是希欧维尔家的孩子?”希欧维尔愤怒至极地摇了两下手机。
  卡兰微微沉默:“你……回去吧。”
  希欧维尔还在自言自语:“我应该给他安排一个陪读。”
  “我?”卡兰突然眼前一亮。
  “想也别想。”希欧维尔飞快地拒绝,“阿诺实在太缺乏管教了。”
  “好吧……”卡兰没有发表意见的欲-望。
  在她看来,除了抽烟值得指正之外,其他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而且她完全能预料到阿诺出国后会变成什么样。
  “没准几年后他就跟塞勒斯差不多了……”卡兰语气略带嘲讽。
  这话让希欧维尔更加愤怒。
  她怎么敢拿阿诺跟塞勒斯比?塞勒斯是个没有父母管教,又突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废物!
  “我应该削减阿诺的开支。”希欧维尔放下手机。
  “然后等着他发现靠贩-毒赚钱的办法?”卡兰讥诮道。
  希欧维尔的眼神看起来像要把她吃掉。
  他发现卡兰在效仿他说话的那种刻薄口吻,而且学得惟妙惟肖,每次都能让他气得冒烟。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严厉地看着她,借助一点微弱的月光,辨清她脸上真情实感的嘲笑,“如果你下次再拒绝我的要求,就等着被铐在这根柱子上吧。”
  卡兰收敛了笑容,又不想示弱。
  “你是说让我跪下给你……的要求?如果你愿意做同样的事情,那我也……呃,我也可以。再强迫你就等着被咬断吧。”
  “痴心妄想!”希欧维尔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他一把扯过了卡兰的枕头,重重地睡下。
  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强烈愤怒沉沉睡去。
  醒来后,希欧维尔已经不在了。
  卡兰查了查新闻,看见不少关于阿诺的报道。
  共和国媒体十分关注这位贵公子,他们说他旷课,作弊,出入地下酒吧,和乱七八糟的朋友混在一起,奇装异服,打舌钉,玩死亡摇滚……
  总之是“劣迹”斑斑。
  别说希欧维尔,就算一般基督教家庭摊上这么个孩子,都会头疼不已。
  所幸现在还没发生肇事逃逸、艳-照门之类的事。
  希欧维尔肯定后悔把阿诺送出国了。
  阿诺出国后简直就是脱缰的马,奔腾在新世界的大草原上,恨不得把自己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事情全部做一遍。
  相比之下,他的兄长简直是另一个极端,
  卡兰关注了首都大学的校内论坛,发现拉斐尔非常受欢迎。他勤奋刻苦,又天赋异禀,寒假随学校交流团去国外访问,外媒评价很高。他自学了三门外语,还过了法考。下学期他就要开始竞选学生会会长了——这个职务一般不向一年级生开放,但拉斐尔是特例。
  卡兰觉得拉斐尔一定能完美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上流社会精英团体中的一员。
  他已经很适应这个身份了。
  “唉……他比高中时候更陌生了。”卡兰叹了口气。
  叹完之后,她突然想到个问题——要是她在大学里碰见以前的高中同学怎么办?他们可都清楚她的身份,记得她的长相。
第52章
  如果在大学遇上熟人怎么办?
  开学前一天,卡兰问希欧维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觉得很不可理解。
  “你不会打扮吗?通常女孩子化个妆就是另一种长相了。”希欧维尔拉开窗帘,在阳光下打量她。
  可能是平时见多了,没有注意到,但是卡兰在生育之后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她的胸-臀看起来稍微丰沃一些,大腿肉也越发软嫩,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苍白通透,但相对来说五官又更加明艳立体,她脸上总有一丝微妙的病弱之气,这是将她与其他少女区分开来的地方。
  “你变了很多。”希欧维尔皱眉说。
  “我没感觉。”卡兰耸耸肩。
  希欧维尔刚见她的时候,她就像一只没毛的猴子。干瘦,头发枯乱,脸色青白,总之很不健康。
  现在她仍然很瘦。
  但这个年龄是女性脂肪积累阶段,她的各种性-征都看起来更饱满了。
  这个发现让希欧维尔有几分轻松。
  ——她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孩子气了。
  “你盯着哪儿看呢!”卡兰往他脸上扔了块枕巾。
  她跑去书房,仔细确认明天要带的东西。
  其实她觉得希欧维尔的变化也很大。
  他更暴躁了,但是没之前那么阴气沉沉,通俗来讲就是从冰山变成了火山。卡兰也说不上哪种更好,他直接发脾气也不比摆出一副阴冷恐怖的表情更容易应付。
  他应该还没到更年期。
  但卡兰能细数出好多更年期症状。
  暴躁易怒,这不必说。
  容易疲劳,这也很明显,他最近每到九点就开始催她洗澡睡觉。
  器官衰老……这点卡兰评价不来,她没有参照对象。
  “我记得这边有日用化妆品……”
  卡兰闻声回头,看见希欧维尔提了一个箱盒进来。
  “我不会化妆。”
  “日常的也不会吗?”希欧维尔打开箱子,一件件往外掏东西,“隔离,遮瑕,粉底,口红,修容,定妆……”
  “为什么你懂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耳濡目染!
  不过希欧维尔不想跟她谈到蒂琳,所以随便挑了挑眉。
  “好吧……蠢问题。”卡兰自己意识到了——他跟一个妆容极为精致的妻子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我用这个就好了。”
  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口罩,和一副无度数黑框眼镜。
  希欧维尔又露出那种被羞辱了的震怒表情。
  这两件东西的丑陋程度显然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那就这个。”卡兰把眼镜收回去,单拿了口罩,“我学医,我们总是要穿白大褂、戴口罩走来走去,这不违和吧?”
  “……好。”希欧维尔在震怒之中同意了,“去洗澡睡觉。”
  卡兰看了一眼钟,下午四点半。
  “你确定?”
  希欧维尔把她拖进了浴室里。
  他在湿热的水流中亲吻她,在她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说:“我准备把孩子送去爱尔兰。”
  卡兰一把将他推开了。
  水忽然变冷,
  刚才他们纠缠的时候扭动了开关。
  卡兰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胸前,她面无表情。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协议……把孩子留在身边养。”
  “爱尔兰离这里也不远,至少不像共和国一样隔着海。”希欧维尔慢慢松开她,顺手关掉了水,“在那里会有人照顾她的。”
  卡兰没有说话。
  希欧维尔声音小了一点:“而且我们现在的情况跟把她养在爱尔兰没区别,我们还是每周远远地看她一次。”
  “这就是问题所在。”卡兰安静地说,“我们每周,远远地,看她一次。”
  希欧维尔离开了浴室。
  他拿回来两条浴巾,卡兰像布偶般任他摆弄,她的思绪好像已经飞离了浴室。
  水一滴滴从她下颌流到锁骨。
  她看起来像被淋湿的鸟。
  希欧维尔把她带回卧室,打开暖气。
  “纳什莉夫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她在爱尔兰定居。我相信她会好好照顾爱丽丝的,她是一位……很有善心的老夫人。”
  希欧维尔指的是,她没有很强烈的种族观念。
  她很早就离开了荆棘鸟庄园,与上一位白银公分居。他们之间也是标准的贵族婚姻——维系得不太好的那种。
  希欧维尔在共和国参加葬礼的时候遇上了她。
  他们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你看起来有些困扰,爱德蒙。”那时候,纳什莉夫人一边用羽毛扇掩唇,一边用冷漠讥讽的口气说,“遇上麻烦了吗?”
  希欧维尔很确信自己没有把“烦恼”这个词写在脸上。
  所以只能归咎于纳什莉夫人对她的孩子太了解了。
  葬礼结束后,希欧维尔和纳什莉单独谈了一阵子。
  他把塞勒斯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纳什莉夫人看起来……完全震撼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你说他试图袭击一个奴隶,然后奴隶把他杀了,你从圣诞聚会上赶回去,烧掉双子塔掩盖痕迹……”
  希欧维尔漫不经心道:“你不是鹦鹉,母亲,不用重复我的话。”
  纳什莉夫人用冷锐的目光盯着他。
  希欧维尔双手交叉,微微倾身:“现在的问题是,我可能需要在你这里寄养一个孩子。”
  他声音又压低一点。
  “私生女。混血儿。非常非常麻烦。我不能让她在首都呆太久,尤其是发生了塞勒斯这件事之后……我相信戴维斯早晚会找到她的。”
  其实纳什莉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突然从塞勒斯之死,跳到了私生女身上。
  “看来在我们冷战的这些年里,我错过了很多。希欧维尔们现在喜欢在外面养情人,然后生一堆发色各异的孩子吗?等等……”纳什莉在嘲弄中突然反应过来。
  她理清了前后两个事件的联系。
  “你在开玩笑吗,爱德蒙·希欧维尔?”她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的亲生儿子。
  “我觉得你可以小声一点……”
  纳什莉拍桌站了起来,差点被椅子绊倒:“你不可能是认真的!你跟那个杀掉塞勒斯的奴隶,有一个私生女!?”
  她的表情突然冷静下来。
  “你被下药了?”
  “……”希欧维尔觉得她最后这句话是随口讲的。
  但确实一针见血。
  除非被下了药,否则他绝对不可能碰黑发人种。
  他不会让劣等种族玷污自己。
  希欧维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把孩子寄养在爱尔兰。”
  纳什莉能看出来,他不想过多地跟她谈论这些。
  “鉴于你有个像豺狼般的岳父,爱尔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纳什莉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所以奴隶也在火灾中处理掉了?”
  “好了,我得先回国。”希欧维尔清了清嗓子。
  纳什莉的嘴都合不拢了:“天哪……爱德蒙……她还活着。你不仅被下药了,还被下降头了。”
  希欧维尔礼貌地欠身:“孩子会在二月之前抵达爱尔兰,母亲,我先走了。”
  *
  “你……母亲?”卡兰听完,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她裹紧了浴巾,希欧维尔注意到,她一直在无意识地触摸那条剖腹产的伤口。
  疤痕已经很淡了,但仍无法忽视。
  “是的。”希欧维尔点点头。
  他在控制自己不去看那条疤痕。
  卡兰面无表情:“她是否和你一样,有漂亮面孔和肮脏心灵,喜欢用鼻孔看人,并且对黑发人种不屑一顾?”
  希欧维尔伸出手,卡兰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
  这让希欧维尔微微皱眉。
  即便他表现得再温和可亲,卡兰也总是默认他会伤害她。
  卡兰感觉肚子上有一点温热。
  希欧维尔在触碰她的伤疤,指尖纤细苍白,动作缓慢温柔。他一点点地顺着伤痕,将卡兰揽进怀里,他感觉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那种不适感几乎要冲破皮肤冒出来。
  “关灯。”卡兰低声说。
  希欧维尔看见她耳垂红了一点点,他能从她黑眼睛里读出耻辱与不满。
  “纳什莉夫人会保护好爱丽丝,并且悉心教导她。”希欧维尔在她耳边说道,“你要知道,你把孩子留在身边养的计划完全不现实,因为你接下来还要应对繁重的学业。与其把孩子交给一群护士或者女仆,我还是更倾向于交给她的祖母。”
  卡兰不知道希欧维尔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说纳什莉是爱丽丝的“祖母”,实际上已经将爱丽丝纳入了家人的范围。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皮肤上的温度吸引了。
  希欧维尔一直在抚摸她的伤疤。
  “你在做什么?”这个动作比其他任何行为都更让卡兰羞耻。
  “没什么。”希欧维尔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肚脐,卡兰立即退缩了,她又痒又怕,“我只是突然想起之前上过一个产前教育课,那个老骗子说孩子和母亲是以脐带相连的……”
  卡兰竭力保持冷静:“作为一个准医科生,我可以告诉你,那人不是骗子。”
  “不,重点不是脐带。”
  是通过脐带,可以感觉到灵魂。
  “你在害怕。”希欧维尔已经感觉到了。
  卡兰觉得自己肚子里装了好多只蝴蝶,它们在到处乱飞。她咬牙道:“我没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