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家,冷处理就完了,本来是说冷着冷着以后慢慢不走动,走个形式的也行。
哪知道,现在看着大狗子出息了,倒巴巴的凑上来,也亏她想出一出是一出,又送一个女儿来。
啥玩意儿!
胡氏讪讪的出去了,她这种时候最怕婆婆了。
赵佶在一边旁观了全程,笑道:“老人家威武!”
林觅倒乐了,道:“这么不知数的,不忍她。”
真就别忍,越忍越把自己当回事。
高氏进来了,道:“娘,赖氏嫂子起了心思,回家怕是要添油加醋的说了。名声倒是不怕,她说她的,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村里人也有数,也不听,只是,她这一闹,万一她们父子几个倒来闹的,不像话,对大狗子也未必好。”
“没事,怂包们要敢来,有我呢,”林觅哧笑一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他们有脸来,我还没脸怼不成?!真来了,旁的不提,只跟他们算算这些年的旧账,不把他们底子扒了,我就不是胡老太……”
高氏本来担心的很,一听她这样说,倒是一乐,娘在家真是主心骨,她的心就稳了,笑道:“好,真来了,咱们家兄弟也不少,咱们村,也不少人呢,哪怕他姓胡的……”
林觅笑了。
高氏道:“我去看看大嫂。怕是心里不自在呢。”说罢便去厨房了。
王氏在屋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没进来。
赵佶看着都笑的不成,道:“这三个儿媳也怪有意思的。”
“人多人少都是江湖,都是纷争,别看家小庙小的,事儿也半点不少呢,”林觅小声嘀咕着瞅了一眼王氏,王氏见老太眼这么尖,忙把脑袋缩回去了。
林觅对她翻了个白眼,这货,还真是不磊落。鬼崇啥呢?!
这种事你就正大光明的看个热闹,又怎么了?还能吃了你!偏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不像个话!哎。没一个省心的。
这事也就过了,这一天都腊月二十九,马上就过年了,村里倒传出闲话来,高氏进屋道:“娘,今天村里有人来问我,说那天赖家嫂子的事情,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村人也都明白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可是胡家村的人不知道啊,村人有在那有亲眷的,说是他们村上到处都在说咱李家的不是人了,说是大过年的赖氏嫂子来咋家,屁股都没落座,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被轰出来了,说是咱们家现在有头有脸了,在这一带能横行五六的了,现在都六亲不认了!”
林觅一听都气乐了,道:“你咋说的?!”
“我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村人也都讶异,说赖氏那两个小女儿,还不到十岁呢,说让大狗子等多少年去,也是造孽的,扯谎都不要脸了,这样的,活该被轰出去!”高氏道,“我怕名声越来越差,因此就到处解释了一二。”
“做的好,”林觅道:“他们不要脸,何必给他们脸面!不过村人也有村人的打算,还是盯着大狗子呢,一则是帮咱们家说话,二则也有私心,肥水不留外人田,都想村里内部消化了!”
高氏本来有点严肃的,一听胡老太这样说,不禁乐了,道:“娘通透,不出门就能料到。确实是这样,我解释的时候,说了不下十遍大狗子不早议亲,可村人当没听见似的。”
“他们只怕等了过年就要来探口风,这个年也过不好……”林觅苦笑着,又道:“胡家是不敢闹上门来,如今我还活着,若是我早死了,这个时候已经打闹上门了。这家里能拿住事的也只老大,却是他们家的女婿,还不得来辖制了去!早些年,的确是我错了……”
“大嫂都与大哥这么多年了,娘别说了罢。”高氏道:“将错就错也是一辈子,所幸现在有娘看着呢,别说后悔的话了。”
“也是,胡氏听了难免伤心,倒是你提醒我,”林觅和蔼的对她笑了笑,又道:“他们不敢上门来,一是怕我,二是怕我扯出这些年的旧账来,他们不占理。可是又丢不下脸皮脸面,咽不下这口被拒了的气,当然要到处说我老人家的不是了。信不信的,也不要紧。真说上了,也顶多说我这个老婆子不讲理,不必理会他。只是话头上却不能矮了人一头,不过是两个村之间打擂台罢了,村里看着我的面子,谁敢站到他们村那边去,好歹是怼上一怼,隔空打个擂台罢了。不必上升到面对面的吵架……”
“唉。”高氏道:“村里有娘的面儿,又有娘主张,不能不为咱们李家说话。村里就是这点好,里外还是分得清的,遇到事一条心。”
“是啊,我这活这么多年了,也是村里的老人了……”林觅笑道:“若再有村人好奇来问,你就去说说,可不能让那赖氏胡说,什么屁股不落座,茶都没喝一口的,这些年,她少拿了咱李家的东西?!不要脸的,你也与你大嫂打个招呼,要是村人来问,叫她别怂了,该说的就说说。叫人评评理!”
高氏道:“是要与大嫂说一声的,这个事,她最有发言权了。”
“早些年家里苦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胡家人上门,现在,倒是惦记着亲事了,”林觅道:“这个事,还是你拿个主张。”
高氏应了。实在是应付这种事,大嫂应付不来。为啥呢?!这年关里,男人们都在忙呢,跟着李延亭上山的上山,买东西的买东西,还要准备过年。
女人们不就闲着嘛,传八卦,东家长里家短的,能聚到一块唠磕上一天都不嫌累的,聚到哪家屋里炕上,嗑点瓜子花生的,我的天,有的说了去。
但是应付这种事,胡氏就干不来,因为她说话就颠三倒四的,保准一会儿说她嫂子这样好那样好,然后再委屈委屈,说一说这些年自己对他们的好,分不清主次的乱说一通,到最后颠三倒四的连说了什么都搞不清。
遇到这种需要战斗的时刻,就完全打不了擂台。
高氏不一样,平时也不参与这些家长里短的说事,从不掺合,有人来说,她就一听,从不发表意见。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事关村里的声誉,以及家里的名声,哪能任由别人说?
所以高氏一听就来告诉胡老太了。
林觅一叮嘱,她当时就出去了,拉了村里一堆的嫂子媳妇的到了自己屋里嗑瓜子去了。胡氏也在,被高氏拉过去了。说啥呢?!高氏引导着胡氏说了说这些年给了胡家多少东西,又说了李延亭重伤胡家都不来的事情,更说了说赖氏来说亲呢,空手来的,然后高氏就在旁边温婉和气的说了,家里也不贪胡家什么礼不礼的,一家子亲戚也不讲究这些个,然而家里有长辈在呢,这空手来,叫他们做小的都替娘难受……
这么一说,王氏也凑上去了,高高的声儿道,那可不是,她婆婆还是正经亲姑姑呢,但她爹来,哪一次不带点礼给胡老太,这胡家做的不像样啊……
有王氏这一掺合,更热闹了,高氏在一边引导,胡氏呢,说着就哭啊,委屈的啊……各家劝啊……
赵佶是飘到边上听的津津有味,回来啧啧称奇道:“这各村与各村之间,也打擂台啊?!”
“那是当然,”林觅笑道:“别说村里之间了,便是一条巷子里住着的城里人,也会这样的,哪怕为点小事,也能说上一年半载的官司,一般都是隔空打擂台,一般泼妇一样骂到门前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不都是暗中较着劲吗?!”
赵佶听的津津有味,袖着手在袖子里,虽然没有实体,却还是特别兴味的,道:“真的有意思。这个事,我琢磨着,的确是不能让。让了以后难免理亏,以后少不得要被孤立了。说八卦的人,都拉帮结派,不解释的人,不就被孤立了吗?!这要是在朝堂上,也是要命的事情……”
“怎么?当初士大夫们也这样抱团?!”林觅一想这场面就乐了。
“有,怎么没有?当初为了断他们的官司,带的我也听一件事来回的攻击,能听上半年一载的,翻来覆去的说,又加上他们舌灿莲花,文辞飞扬,有时候他们在朝上相互骂起来,我都插不上嘴,”赵佶想起旧事,觉得自己的确是没有什么领导能力,连当时的场面都压不住,一个一个的都要他作主,他就晕了。
林觅听的哈哈大笑,道:“也是,世间的道理,其实真的就是差不多。哪里都有人情世故,官司较劲。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哪里没少过纷争呢。”
赵佶笑道:“老人家这三个儿媳妇性格完全不同。王氏虽然怪模怪样的,不过事关家里的大事的时候,她不糊涂,也是向着家里的。特别是高氏,有条有理,有主有次,有点大气。只有胡氏……是老人家这侄女儿,与老人家倒是不太像。”
胡老太可精明,可是这胡氏吧,大事来就晕了,完全分不清主次了。
听他听的隐讳,林觅一笑道:“是啊,各人有各人的性格。”
“老人家老三舍下这样的妻儿,”赵佶摇摇头,道:“是个狠心人。”
想到老三,林觅心中便微沉。赵佶知道她心里闷呢,便也不再提了。
晚上,李延亭回来了,道:“珍珠出了一半,还有一半匣子装了,娘收起来。”
林觅道:“都买粮了?”
“都尽量的买了,不管成色,能买的尽量买了,”李延亭道:“都在山上分开藏了。另外,粮价又翻了一倍上来。”
“这样涨下去,可怎么得了?!”林觅道,这信号不太对啊。
“当初那主家已经不在了,跑了。”李延亭道。
“跑了?!”林觅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跑了?!他可是本地人啊,舍家舍业的跑了,逃难,求生?”
“怕是里面有点不妥,不然不至于这个时候跑了,”李延亭道:“这前这一家也是做生意的,贩卖货物,各种都做一点。我知道里面不妥,所以去打听了点他的事,说是在这半年前,他做了几批粮食和盐的生意。娘,我怕他现在反应了过来,怕是知道这粮食与梁地有关,所以怕惹祸上身,这才舍家舍业的跑了。”
这就解释的通了。京城出了消息以后,与梁地的关系以后,他大约是料到不妥,才当机立断的跑了。
也就是说,老三的事,其实也是牵扯其中了。
“这要查起来,老三脱不了干系。”林觅道:“官府可有查?!”
“并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怕是顾不上呢,也没能管得上这一边,但是以后要查,说不清就查着了……”李延亭道。
“那主家的生意都脱手了?!”林觅道。
“铺子和田宅,低价折给了其它人,人已经都走了。悄悄走的,一点消息也没有,邻里说的是去投亲。”李延亭道:“怕是要跑到梁地去了。”
“这可是要出大事啊。”林觅心砰砰直跳,道:“去请里正来!”
李延亭连夜去了。里正来的时候,心都砰砰跳,道:“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林觅便将这件事给说了。请他拿主意。
里正已经肃白了脸,来回踱着步了,还颤了一下。
“这要是族里出了这样一个人,可是灭九族的大罪!”里正脸都是肃然的。
“是逐出族,还是办丧事,只说他死了?”林觅道:“这件事不能瞒着你,得商议了定下的好。”
里正坐了下来,道:“贸然逐出族,谁能不疑心?这个时候,难免有好事者疑了心,反倒惹出事端来。”
“办丧事!”里正拍手决案,道:“只说老三死了,以后村里人也一口咬定,李老三就是死了!这件事只老人家与我知道就行了,村里族老,也不必再说。这个事,还是尽快办。叫老大办!”
林觅点点头,果然,事情还是叫老四给料定了啊。虽然真的有什么大祸,也未必有用,然而,若是不事发,若是小罪,就是可以混过去的!
林觅的心也砰砰直跳的厉害,道:“里正,我老李家出了一个不肖子,真是连累村族里了!”
里正苦笑道:“谁能预料到这个?谁又能料得到了,若是世道不乱,他跑出去在外头出息了,也是好事。可是哪里能料到这个。老人家也不必难受。如今这世道,也不知道灭族之祸还是生死难存之灾先来呢?!说不定还未等到上面算账,人都饿死了!”
林觅一听,心里也怪难受的,道:“有备无患!办吧……”
里正道:“要小心。没有尸体肯定有人疑心,只先办个衣冠坟,再说老三已经在外头要被人运回来了,以后有机会,外头乱了,总有些无人收的尸体,到时候再装进去,谁能知道?!都是白骨了……”
“好。”林觅点了点头,应下了。
里正反倒安慰起她来,道:“不管咋样的难关,咱们村,一起撑!早些年,也不是没经过更难的时候。那时候……”不用提,一想都觉得是地狱,是真正的乱世!
林觅送里正出来,忙叫李延寿扶里正回家去了!
李延亭进了老太屋,道:“娘。”
“明日大年三十了,咱们家不办喜事,办丧事。”林觅道。
“娘决定了?!”李延亭道。
“嗯,事不宜迟,还是要尽快的办。”林觅道:“明天就办。”
李延亭知道轻重,一一应了,道:“好!”
“叫你三弟妹进来,这件事情她得知道,其它人都别说了,”林觅道:“你二弟也别说,他一定会伤心,可是,再伤心也不能说。只说出了意外就行。”
李延亭应了出去了。
高氏进了屋,听了林觅说的,道:“我听娘的!”
守活寡与真寡妇有区别吗?!没有的。高氏不在意这个。只是想到二狗子三狗子的事,难免叫人伤心。这两个孩子并不知道他们的爹并没真死。只是却不能告诉他们。
也是,真死,与犯了事的真相哪一个更残酷?!谁知道呢?!
等以后长大了再说便罢了!
高氏出去了。林觅对赵佶道:“人真难办啊,老三实在狠心。现在叫他这样死了,以后他若知道了,还得怨恨,说我不认他这个儿子!”
赵佶道:“他必化名在外,若是个精明的,只恐一时半会的也出不了事!”
“嗯。”林觅闭上眼睛,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上了线以后雍正还安慰她,道:“聊胜于无吧,老大还是要想法子立个功劳,以后消息灵通也有个应对。老三这个事要是不出事还好,就怕以后出了事,算起来,便是他除族了,或是死了,都没用的。就是灭族之祸。但是家里有人有军功就不大一样,可以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