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心乱如麻,却是应了。
雍正看她实在不安,便道:“老人家别太担心,我看老三这么滑,几年的也出不了岔子,况且若是僵持住,这真的打起来了,没个五年八年的,怕是结束不了。这么多年,足够应变很多的事了。”
林觅的心情松了一些,她知道老四的意见最为中肯,又听他说道:“只是若是出事,只恐会影响到二狗子三狗子的前程,这么几年,他们正是学成要科举的时候,万一出事,爆出来他们的爹的事,前程尽毁!所以,趁着这机会,给这两个换一支,最好记在老大名下,大房这一支,将来若是出事,也不影响他们科举。若是有个功名,也是功劳,也可以抵些罪……”
“好!”林觅忙应下了,道:“高氏呢?!她以后莫名其妙的成了遗孀,就……”
“休弃后,老人家收为义女!”雍正道:“把这层夫妻关系给剃除了。”
“我明白了!”林觅道:“这样也好,高氏成了我的女儿,以后也不必再那样看人眼色过日子。”
“若是村人问,只说老人家不忍她守寡便是,若是有人来提亲,也只半理不理的,假装半应不应,透点心意来,村人便不会多疑心了,只会以为老人家还想将她再嫁一次,便不会疑心老人家这个休弃收义女的行为。”雍正道。
“这倒也是!”林觅松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事还是得与高家商议一下。”
“只希望老三的能量别那么大,别真是灭九族的大罪吧,”雍正担心的是,万一李延亭以后立的功不够抵的,万一这李延治的破坏力太强,最终老人家一家还是……”
林觅听出不对劲来,便道:“老三他果真……”
“老三不是个简单角色啊……”雍正道:“乱世出英雄,老人家,老三若没这个机会还好,在治世里也顶多钻营个管事的,就行了,可是现在这样好的机会,几年的时间,足够他钻营着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了……别小看他。不是一般人。”
雍正从不乱说话。
林觅一听,脑仁都疼了。
“看这样子,怕是在他从高家钻营的时候,去了那主家以后,就知道了这个机会,千方百计的要沾手生意,肯定看出哪里不妥了,梁地要出掉铸的钱币,高价购粮,以他这样的人,必然是看出有问题和机会的,可还是迎上了去,”雍正道:“步步为营,那个之前的春香,目的是什么,是控制高秀才,也是一种牵制。可惜失败了。他就又立即钻营了别的。我估计他一开始是想做下头的。”
“下头?”林觅惊了。
“对,就是在这边购粮,然后通过商队,运去梁地,他也能发财,掌握一头,”雍正道。
林觅心都凉了,也就是说老三一开始利用春香,就是为了扩展下头?
“现在嘛,怕是做上头,或是做中间了,他弃了这边,必然还要钻营别的人身上,”雍正道:“有机遇就上的,不择手段的人,能爬到多高,谁能知道?!”
看林觅脸色难看,雍正其实也不是想把话说破的,只是必须得让老人家知道可能的后果啊。
“多谢老四,”林觅忙着下,便道:“新年快乐,今天我就不与你多说了。”
“行,老人家先忙自己的。”雍正知道她心乱如麻,便道:“新年快乐,翠儿这,老人家放心。会好好过年的。”
林觅道了谢,便先下了。
赵佶听的也是心里一颤的,他都不得不服这老四的敏锐。只是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完整的事情来,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雍正能看到的全貌,而他呢,却连半貌都没猜着。
果然啊,他与真正的明君之间的小事上的差距都如此大了,更别提别的高瞻远瞩的大事大格局了。
不服不行!
赵佶便安慰了她几句。
林觅又寻李延亭商量了,也不挑过不过年了,只是马上就办。
第二天一早,就吩咐李延寿拎了四样礼带着二狗子三狗子去见私孰的先生,要去求名,上族谱。因此,李延寿也不耽误,忙赶了牛车去了。
礼呢是早就备好了的,熏鱼一盒子,腊肉一盒子,果子,干果一盒子,然后是酒两坛,茶一盒子算一样。这就四样了。李延寿还特意的另买了一套文房四宝,不多珍贵,但也是求名的一个心意,不止是为了拜年。
因此去了以后,恭敬的将礼献上了,又将年礼送上了,说明了来意,只说了为啥年前来,是因为族里急着要名字上族谱呢。
因此杜先生也没有拒绝,取了纸笔,写下了两个名字。
李延寿叫二狗子三狗子跪着谢了先生,便带着他们带着纸回来了。
李延寿将纸递给了林觅看了,林觅打开,是李咎,李极两个名字。
李延寿也不懂啊,道:“娘,这名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林觅笑道:“就依这个名。先生取的当然好。”
李延寿这才高兴了,完成了任务的高兴。
赵佶过来看了,道:“这杜先生也算是个文人,这名字的确是有出处的,极不错。大狗子的名字,也依这个意境,取一个字吧。”
说罢也取了纸笔,写下了两个字:李瑕。
“白壁微瑕,无咎,无极。”赵佶道:“凡事过满则溢,取名也一样,美中不足方好。”
林觅笑了笑,道:“不愧是文化人,这名字,取的极妙!”
白壁微瑕,说的是大狗子,略有点美中不足,可总体就是美的意思。这赵佶真的叫人没话说。
而咎字和极字,杜先生取的意思,可能是说微我有咎,然而依旧可以追随无极之美。是说人虽没有完美,然而依旧可以以不完美之躯去追寻真正的无极。是在学业上哪怕没有完美的头脑,也可以追求无涯般的苦海的意思。
可是现在却与瑕字相辉映了。
既往不咎。希望二狗子三狗子以后知道他们亲爹的事情的时候,能够放下,只往前走。
林觅心里满意极了,只是到底有点难受。
林觅去寻里正,道:“都上老大这一支的族谱。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
里正自然心知肚明,道:“好,我先上,然后等老三死讯过了,再公布。”
林觅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要把高氏休弃,收为义女!”
里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道:“老人家对这个儿媳,算是真心实意了。只是这个事,外人怎么说呢,怕是会非议!”
“只默认要另嫁便是,背点污名不算什么,”林觅道:“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就可以了……”
“那三房就彻底的没有了,断了!”里正道。
“断吧,一并办了。林觅道。
里正道:“老人家心善,又有魄力。”
“该当如此,”林觅道:“高氏无辜,高家也无辜。无论如何,得摘出来!”
里正叹了一声,便先办了此事。
下午,李延亭便回来说了老三死在外面的事,只说是出了意外,遇到土崩,被砸死了。然后人还在路上,被运回来怕是得等年后。现在只是得了这个死讯。
当下家里就挂了孝布。
老延寿和二狗子三狗子都听蒙了,眼泪就唰唰的掉了下来。
今天正好是大年三十啊,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想到。
因此李家是一片哀嚎,村人也都来帮忙,一时之间,弄的村里也难受起来。
有主意的便说,“先办个衣冠坟,不管咋样,这丧也治,弄好了,也召召魂,也叫老三先回家看一眼再安息。等人回来了,再下葬便是。”
那个便去劝高氏和林觅,只叫别伤心。
李延寿哭晕了过去,李延亭微不忍心,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什么也不能说!
一时李家忙的乱糟糟的。大年三十就在布孝中过了。
这个丧事特别,因为是大年三十,谁也不能留在李家吃饭的,得明天才吃,而且大过年的,确实不大吉利,因为沾了丧事,倒不好去拜年的,也因此,这丧席怕是也吃不上,不好吃的。
村里人回家吃年夜饭的时候,都叹道:“还这么年轻,咋就说没就没了呢!好好的非要跑到外头去,现在就这样没了,所以人不能心大,还是呆在家里好,老老实实的,也是一辈子!”
“这老三也是有志气,可惜命不好,”也有人摇头叹息,道:“可惜了高氏年轻守寡,还有两个孩子没了爹,可怜!”
“哎,谁说不是呢,胡老太还年老丧子呢,这个年纪了,谁能受得住,没看到人都呆了吗?!”
村里议论纷纷的,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的,胡家不好听的话传来了,说什么呢?!
说的极难听,就是因为胡老太刻薄才克子,怕是克了老三了,这一家子,不是好人家。薄情才出这样的事儿……
李延寿本来自责后悔当初没有拦住老三跑了,现在正是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听这话,哪里能饶了这胡家村?!
当下眼睛发亮,带着麻孝,挑了个扁担便要去砸了胡家!
“老二!”林觅厉声斥道:“你想让老三的灵不得安吗?!”
李延寿哭了,抱着棺木嚎道:“……要不是我没拦老三,也不至于这样啊,害的弟妹成了寡妇,孩子成了孤儿了……呜呜呜!”
“跟你没关系!”李延亭上前抱住他。
李延寿哭的难受极了,抱住李延亭自责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延亭的眼泪也掉下来了,手上青筋突了突,抱紧了李延寿。
老三已经走了险路,老二,他一定得看好了,保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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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寡妇难为
伤心就伤心吧,伤心过了, 也就过了!
高氏看着, 眼泪也掉了下来。
然后大年初一闹轰轰的,高家兄弟前来奔丧,就告诉高氏, 道:“公爹一听这消息, 就在家里晕过去了!”
高氏难受极了, 听大嫂道:“爹是自责的,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荐他出去,现在你成了这样……爹要后悔的要死要活的了……”
高氏本来有三分的难过,变成了九分, 一时也哭倒在地。她并不是怨,而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连累了父亲和兄长,娘家也连累的乱糟糟的。
高家大哥当初在春香的事发生的时候,是有点怨妹妹的,因此这段时间也没咋来往,主要还是因为实在太难堪了, 心里的坎还没完全过去。可是现在看着妹妹这样子, 知道她才是最难过的人, 因此也哭的难受的很, 道:“妹妹,要不你回家去住两天?!”
有句话他憋在心里说不出口,便看了看林觅。心里是有想接高氏直接回娘家算了的。
寡妇难为啊。话糙理不糙。他是怕高氏在李家受委屈和挨人白眼。
李延治在的时候, 疏不间亲,不好怨恨妹妹和妹夫的,可是如今人都死了,便是接了回娘家去又怎的?!
只是亲家母是个好的,因此高家大哥心里憋着难受,想说不能说。而且人刚死,这时机也不合适。
林觅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缘故,当下也不说什么。
只是二狗子三狗子却是呆住了。他们伤心之余突然意识到高氏可能会回娘家的,一时竟呆呆的怔怔的,反应过来后,便抱住了高氏,道:“娘,娘你别走!我们没了爹了,不能再没有娘!呜呜呜……”
高家大哥僵了僵,手松了去。
高家大嫂抹着泪,将他拉到一边去了,道:“她也是有牵肠挂肚的孩子,自己生的娃娃,她哪儿能丢得下?!这件事情,还是要问问亲家母的意思,还有妹妹的意思才好,哪有强逼着人回娘家的……也不像样,万一闹出啥事来,倒是咱的不是了……”
高家大哥道:“你不乐意?爹想她,内疚的都不得了了,你不乐意?!”
高家大嫂一听,眼泪就唰的下来了,道:“你说这话可有良心?我不乐意?我乐意,只是叫人家母子分离,你看得过去?!再则,去了娘家就不受人白眼了?!万一以后有人来提亲,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万一妹妹想儿子,一时想不开,又有人说了啥要她再嫁,她要是寻死了,你怎么办?!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高家大哥的眼神黯了下去。
“况且,回娘家易,再回来难,叫人说三道四的,像什么样子?”高家大嫂哭道:“妹夫成了这般,你以为我心里好受?跟你似的,还没想着怎么解决事情,倒嫌起人不乐意来,我冤不冤?!”
高家大哥道:“对不住!我也是发了昏,倒怪起你来……”
高家大嫂道:“看看妹妹与两儿子难分难舍的,你能说得出口?!不必急于这一时,再等等吧。等以后淡了再说。至少也有一年的孝期,过了再说,哪有丧事第二天就把人带回娘家去的?!”
高家大哥瞅了一眼,点了点头,红着眼睛去帮忙了。
村人看着高氏与两个孩子,心里难受的不行了,纷纷哭道:“可惜啊,可惜了……”
林觅寻来高家大哥,道:“把这三天灵停了,我就带着你妹妹,去看看亲家。先劳你好好照顾着吧,高氏的事,我自有安排,还要去问问高秀才方好!”
高家大哥应了一声,又道:“亲家母可要节哀!”
“唉。”林觅应了。
这年过的真是惨惨淡淡的。
高家来了,邻里乡亲的也来了,帮忙的帮忙,走礼的走礼,王屠夫更是送了半头猪来,说是做丧宴用,很用心了。他带着儿子们过来帮忙,看着女婿哭的跟泪人似的自责的样子,心里也酸涩的不行。
对王氏道:“叫你男人就在家呆着,哪儿也别去。真要跟老三似的,你可难受……”
王氏正被这变故吓的不轻呢,闻言使劲的茫然的点了点头,也有点后怕。
也不知道这年咋就过成这样了。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了。
一些老亲的也来了,便是慰问两句,或是走个礼,问个好的,也都来了。
只有胡家没来!
不仅没来,风凉话也多,幸灾乐祸的话,没少传,更没少听到。
林觅心里有多恼火,可想而知!
大年初一的晚上,就宣布与胡家正式断亲了,以后不为仇人,只为陌生人,再不来往!便是路上撞了头,也不会看对方一眼,打声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