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走,便是真的容不得出错,风越大的地方,越要仔细谨慎才是。
李延亭与大狗子回了村,每天还是去城里点卯,安排诸事,同时各村的青壮队伍也组建起来了。
开始按着计划的清理山上,先是浅山,再是深山,清理野兽,驱赶流民在山中落寨,事情也不少。
每一天都能有无数的野兽被打下来,因为有战利品,但同时也有不少人受伤,因为猎狩中的意外,以及与流民的冲突,受伤是难免的。村民们也都做好了可能会有牺牲的觉悟。
也更因此,各村都商议好了一些章程,主要是关于战利品的分配,以及抚恤的标准。
基本上战利品都是用来购粮,医药费,兵器的耗费,以及伤亡家眷的抚恤银子等等的标准。
现在因为流民还不多,也因此,这些都足以自给自足,但以后必定是巨大的耗费,还是需要增添钱银进去的。
也因此,里正也愁,各村的族老都有点发愁,光靠自给自足,自担风险,真的太难了,靠赞助也更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以这才能看出县中衙门的安排,就是放任之意,不仅能节省银子,领功劳,万一真的出事了,他还能后发制制人……为什么说乱世伤民呢,就是这个道理。
不仅他们村这样,旁的村,也都开始组建这样的形式,至于能挡多久,谁知道呢?!取决于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来的流民到底有多少……
而李延寿与各村也都开始准备春耕,虽然并不知道能不能保到秋天收获,但不确定,却并不能因此而废驰春耕吧?!
始皇这边也是头痛不已,因为折子乍然多了起来,催要粮的,要军费的,报战事的,扶苏不在,始皇和李斯二人,全廷上下的人都忙的不得了,因为涉及战事的细节太多了。而且不能拖延,光及时处理,就天天上朝,开小会等一大堆的事情。
就在始皇头疼的时候,有大臣在宫门那里就开始喊了,透着亢奋,“……大捷,陛下,大捷!后军和亲王歼灭匈奴偷入关者二百余众!斩获马匹,弯刀无数,生擒二人!”
始皇一听,已是大喜,站了起来,抚掌道:“大善!”
第97章 批发封王
而捷报似乎也一个引着一个的来。接下来几天,便又有来报, 言是蒙毅已破被贼军攻下的城池, 拿回来了。而扶苏太子正与文臣武将合力安顿后续事宜。
包括平冤纳叛,招降招安为己用。
李斯的一个方式用的极好,便是, 因走投无路而成为罪人, 然而, 只需建功立业, 既可赎罪。所以,有一种方式是成为军士,而能者可成为将士,戴罪立功。
赎罪制, 戴罪立功制也一直是商周传下来的传统,只是若是普通小罪,钱币可赎免,若是这种罪,就需要军功来赎,方可成为庶人, 直升到上阶, 平步青云。
不得不说, 秦在这方面是极具优越性的, 因为秦能强,就是不拘出身,哪怕是奴仆都可以破格录用, 所以这政策一下去,已经被击败的叛军,立即就降了。而且秦制秦法虽严,却极具信用,又是扶苏太子出面,自然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秦法秦制之所以能够成功,这取信于民的方式一直都是极强的,这也得益于商君的取信之道。也就是说,秦苛政,苛法,虽然让其它六国遗民非常无奈和愤怒,但是对于秦的信用,是信任的。
因为若不是能够取信于民,秦法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秦法的严苛,秦民早就习惯,只有六国遗民,一直在被强制的施行,他们一直很愤怒。
秦法太过严苛,但凡小罪,都会砍手,割鼻这一种,所以大街上,到处都是黥面没鼻子的人,似乎残疾本身才是一种正常。
然而,这的确是有点不正常。
扶苏知道,这些人,终究会成为老人,而从今年开始,新生的孩子,再也不必饱受如此之苦。
因为,旧年始皇改掉的重法,已经慢慢的推行到了底层。
秦对官吏的考察制度一向极严,而且秦法也多有变动,所以很多郡县的官吏,包括武将军士等都是需要重新学习,纳用的。而这也在慢慢的渗透下去。
扶苏与众文臣一直弄的很好,这一点,如水一样,慢慢的渗透下去,直到被人们所接受,所习惯。
一方面是见过了这一带的郡县文臣,又见过了这一带的武将,再抚民之策一下去,免赋税三年,取消徭役,并且,开春还发放新粮种,不取费用,按人口和田亩来分配新粮种等等……立即便叫这些乱民稳定了下来。
并且扶苏亲自主持发放粮食,让他们可以吃到新粮上来。
民一安,城一收复,这叛军势自然也就全然的消散了。
平冤平怨,然后主理冤狱,重新审判,所有一切,全部有条不紊。
最后只剩下重要的叛军首领等辈。
扶苏打算亲自接见。
蒙毅一听便急了,道:“太子殿下,叛军首领,非斩不可!不斩不足以平众军士怨气!况且,若此行,上行下效,以后若再有叛,如何肃民,如何肃正纲纪?殿下,不可!”
扶苏道:“非我鲁莽,只是,取信之道,取仁之道何其难也,若有才,不用而斩,惜也。天下虽安,然治天下,尚需能人,若只斩杀之,吾不忍!”
蒙毅还欲再劝,扶苏笑道:“有蒙家在,有蒙恬御边,而又有卿盯着朝纲,但是只是头目,又如何成势,其羽翼已翦,吾又何忧?!”
蒙毅心一安,也暖了一下,道:“臣誓死助太子盯着他们便是。”
扶苏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见见吧。”
蒙毅便道:“明日和亲王便回,与大军合,不若等和亲王回后,再一并见之方好。”
扶苏笑道:“亦好,弘昼机灵权变,他定有奇思妙语。”
蒙毅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出去了,众将士围上来,道:“太子果真要见那几个人?!”
“是,明日且先去接回和亲王,再让太子见他们方好,和亲王一向行事不同寻常,思路也向来异于常人,有他在,也好过太子被人蒙骗。”蒙毅叹道:“若是只是普通之辈也罢了,偏偏这几个人确实是难得的才人志士,太子若见,必重用之,非吾等嫉才,而是不放心也。太子惜才,若留在身边得用,只恐有后患。毕竟背有反骨,我等甚忧之!”
众将也都应是,便道:“明日且先去接和亲王速回。”
这个时候,倒是无比的盼起弘昼回大军了,想来也是,虽然弘昼这人挺无厘头的,然而这一次他领兵没有半丝出错,领导有加,而且明察秋毫,只凭着眼力便按图索骥,生生的慢慢的把潜入的匈奴一网打尽。
弘昼这一次不仅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超脱的洞察力,以及优秀的领导能力,还收服了众将之心。
尤其是蒙毅,此次真的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了。
原来他们看着弘昼在咸阳时如此混球,只会以为是个纨袴子弟。当然了,现在依旧觉得他还是个纨袴子弟,但却是个有本事的子弟。
以前倒是他们浅薄,以前这两种品质是冲突的,矛盾的。现在才知道,其实这两者品质也是可以合一的嘛!
当然了,以前觉得弘昼混,是因为没见过另一个人,现在见到了,才知道,有本事,和混逑这两种品质是可以完美的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的。
而弘昼此时还不知道蒙毅等将兴致冲冲的要来接他呢,他骑在马上,看了看周边的城镇,野外之境,身后的人还吹嘘着弘昼的英勇。
都是被他的本事给折服的人。
折服不是因为歼灭了二百余众,这没什么可值得吹嘘的,因为后军再少,也有二千余人。二千余,围二百人,当然没有悬念。而且后来又增援了几个营来。人数就更多。所以,这么多人对二百,根本就不存在被反击的可能!
他们折服是折服于别的。哪里呢?这二百匈奴人是分散着组成小队而散落各处的,并且一开始只追踪到二十来人,根本不可能找出全部。
而弘昼做了什么呢?!他充满了耐心,追到踪迹,并不像别人一样急着出击,而是慢慢的,像个猎人一样的,诱出他们的其它小队。
在确定了大致的方位以后,便开始将人手也散落开,然后慢慢的收拢包围圈,一步步的或诱或赶,把这些匈奴小队,赶到了一处,然后再一举而歼之。
那种慢悠悠的状况,不心急的时候,还有无数的机会的克制,到最后酣畅淋漓,一举而歼灭的痛快,足以让他们吹嘘很久。
而痛快点在哪儿,在于惊心动魄,在于被匈奴小队发现,来攻,却不得不返,在那无数的试探与驱赶中对全局的把控的满足。
这是一场不输于大型战役的痛快。他们心里是无比的高兴,难以言说的兴奋。
斩首二百余,俘获主要的领队,二人,而且是生擒的,这种畅快,多好?!而且这样的功劳,回了咸阳,报上去,必是重功重赏的。
秦有一点特别的好,就是军士升迁机会多,升迁快,赏罚分明,从来不拖迟。
若非有如此赏罚分明的态度,秦也没机会一统六国,虽然秦统一天下以后,军士们立功的机会少了,然而,现在这样子的,貌似也不错。
因为平叛是功,以后与匈奴打起来,还是可以再立功的嘛!
军功是世袭制的,而赏封,是可以有田业田产的,钱都是其次。前两样,就足以让家里,世世代代的兴旺下去了。这是古代最为重要最为快捷的一种上升的方式。
他们叹服弘昼,是因为他出手时机精准,若不然只怕会跑掉不少漏网之鱼,可到他手里,是一网打尽的。
后面战将们吹嘘着这种冷静,自豪,还有他们自己的勇猛之类的,弘昼只是一笑。
一开始这些人如丧考妣的可不服他了,现在倒好,嘿嘿,果然,在军中想要得到认可,是一定要有本事才行。
这样说来,其实自己这真算不了什么。
扶苏却能在边关俘获众将之心,可见他是文武全才,真正的大才。也难怪始皇和皇阿玛都特别喜欢他。
谦谦君子,表里如一,仁德厚重,文武全才……谁能不喜欢扶苏呢?!
而自己离他差的还是很远吧。
年早就过了,细看路边,已经有细细的草绿冒出来,又一年的春风来临了……而皇阿玛也早已经离开苏州了吧?!也不知道这个年,皇阿玛过的好不好?!
吹了一冬的风,吃了一嘴的沙,喝了多少西北风,才到了现在,而秦大营已经就在眼前了。
因军士多,所以大帐扎的并非是在城内,而是在城外。
秦虽悍,秦兵是真的特别的厉害,但若说城池的建设与大小等,其实与后世还是不能比的。
也是!秦一直善战,没有多余的心力发展基建,所以,城池建的好的,要么是要塞,要么就是防御工事,要么就是咸阳等重要的政治城市了。
而其它的城镇,其实都很小,小到只能容纳少数的城民,其它的都只算是城外的野人庶民。
这一冬在这边久了,野外其实有不少庶民,但很多人,都是黥面的。
几乎十人里有一半是黥面的。
弘昼叹了一口气,这个现象还是要向始皇说一说啊,动不动就黥面的,实在有点矫枉过正了,而且,易让百姓生怨气,可不好。
而重一点的偷盗罪更恐怖,直接刖足这种,或者挖膝骨,武子胥就是这样的。
秦从周,春秋战国以来,延袭的是那个时候的律法,的确是还需要再减轻。
秦风沙大,野外一望无际,城很小,百姓嘛,黥面者多……
风景,还真的没什么可看的,况且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然而越近大营,弘昼心里也越平静下来,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想皇阿玛了。无论如何,主观或客观,主动或被动,他都不想辜负皇阿玛的期望,为了皇阿玛,也为了自己。而至于能走到哪里,他只尽力。最后能不能成,只看命!
正在近前,突听前方有马蹄之声传来,弘昼命止步不前,等待着。
却是秦营战将前来,见到弘昼特别的亲切,道:“和亲王,蒙将军派末将前来接应和亲王后军!”
弘昼笑道:“多谢,如此,便先行引路!”
“请!”
一时大笑着,加快策马,一路与众将先往秦营去了,后军随后,寻到安排之地驻扎下来。
此处已是营帐,入目之处,皆是秦兵营帐,接连百里,实在壮观。
弘昼刚到主帐前,扶苏与蒙毅,带着文臣武将已在等候着来迎接了。
弘昼下马,扶苏已经先喜悦的趋了过来,道:“弘昼。”
“扶苏!”弘昼也大喜,上前搂住扶苏的肩,大笑道:“一别几个月了,哈哈哈,我们都瘦了!”
“是瘦了!”扶苏笑道:“快进帐!”
“请!”众将也都上前相见拜过,然后进了主帐,分宾主坐下了,然后依次交换了两边的状况。
扶苏道:“各地都来捷报,几地叛火都已熄灭,余下之事,只是后续事宜,慢慢的来便是,只是主要的头目都已押来,但还未见。”
弘昼听明白了,道:“你打算亲自见?”
“不错,”扶苏道:“你与我一并见之,再行定夺。”
弘昼想了想,觉得挺有意思,便笑应了。
他便说了匈奴之事,又说审到的一点情报,再加上抓获的两个头领,交给蒙将军,派人审问就好。
蒙毅忙命人去提人了,又赞了弘昼英勇。
弘昼只是笑道:“包围二百匈奴之功,又怎比得上大军的劳心劳力,蒙将军之功,我与之比,便是小巫见大巫了,蒙将军倒正经的赞我,我还不好意思,觉得丢人呢!?”
众将一听大笑起来,见他无半分倨傲,反而如此自黑,更为好感,都笑道:“和亲王实在自谦!”
弘昼便笑道:“我立的小功,要看跟什么人吹牛了,要是普通人,当然可以吹一辈子,只是在诸位面前,我这,也不好意思啊……”
天呐,天底下最厚脸皮的人,竟然说出不好意思的话来,顿时大帐笑的惊天动地,仿佛地都在震动。
连扶苏也抚着额,笑的实在不成了,蒙毅更前仰后合,好感更甚。
弘昼笑道:“好叫蒙将军以后心疼心疼我,不看功劳看苦劳面上,以后回了咸阳,对我好点儿。追击匈奴功劳倒无多,只是这可是真苦,不是在草里爬,就是在树里蹲的,好歹都心疼心疼我……”
蒙毅起了身,大笑过来搂住他的肩,道:“好,疼你,一定疼你,哈哈哈……”
扶苏见众人都高兴,便笑着吩咐,“上酒来,今日庆功!待回咸阳禀报皇父,一并论功行赏,此次诸位劳苦功高,还请不吝畅饮!”
“多谢太子!”众文臣武将都皆大喜过望!
一时上得酒来,推杯换盏的,喝的好不痛快!
武将本来在战事结束以后,就心情畅快,负担与担心尽去,此时饮酒,恰是最为尽兴之时,一时你敬我,我敬你,真的就是喝着说着战场上的事,包括以往的过往等等,越说就越离不了桌子,到最后酒从中午一直吃到月上空挂,都未曾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