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在深海——风浅
时间:2019-10-23 09:15:26

  超话里偶有几个人提起“衣品不佳女跟郁教授一点都不配”,也被人群嘲“都什么年代了,就许有霸道总裁的落跑小娇妻,不许有霸道千金的帅教授吗?”
  因为钱多而立起人设的霸道千金鹿晓,哭笑不得。
  鹿晓刚想要关微博,微博右上角忽然冒出了一个黄色信息条:有新内容@您。
  她还来不及反应,那个数字迅速在叠加,10、30、90、150……鹿晓对一个月前发生的舆论事件还心有余悸,现在这个局面有点不敢点小黄标,心脏都快要受不了了——老天啊,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数还在拼命增长,十几分钟内到达了一千。
  鹿晓破罐子破摔点击通知,发现所有的@都源于一条微博。
  【SGC郁清岭】:很高兴向大家正式介绍,我的未婚妻兼助手@呦呦鹿鸣。
  鹿晓:……
  十分钟内,狂蜂浪蝶席卷了鹿晓的微博。
  半个小时后,她之前评论被众人翻了出来,截成了图,成为了超话里的热门微博。
  【呦呦鹿鸣】:郁教授是一个执着且真诚的学者,请大家相信他的职业操守。
  【呦呦鹿鸣】: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我记得这个文学博主,之前她还因为这两条评论被黑子轮了微博好几天,没想到是正主啊!”
  “偷偷留言支持男朋友,哎呦要不要那么甜啊!”
  “……上着班呢还要被胡塞了一口陈年的狗粮呜呜呜汪……”
  万万没想到,在惊涛骇浪中也屹立不倒没被人肉到的微博马甲,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公之于众了。
  更有人根据鹿晓的在微博上的人际关系网,对应上了她的详细学籍信息。
  “卧槽,Z大的博士!”
  “上次到底是谁说人家是靠关系进SGC的来路不明的野鸡的啊???”
  “做个霸道千金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去艹学霸人设,看错她了QAQ!”
  ……
  在鹿晓发呆的时候,郁清岭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目光的落在鹿晓的无名指上,在那里有一颗钻石正在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如同指引道路的星辰。
  鹿晓还没有从惊涛骇浪里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申请了微博……”
  郁清岭道:“假期时,SGC发布官方澄清申明的时候申请的。”
  鹿晓:“……哦……那你为什么忽然公布那什么……”
  郁清岭低道:“因为,等到了答复。”
  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么地迫不及待。
 
 
第59章 撤资
  随着曦光计划的重新启动,曦光小学的实验小团队们终于再一次踏进了SGC的大门。
  鹿晓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孩子们,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经过了过年、丑闻、公关等漫长的两个多月后,上一次的分别就好像是上个世纪那么久远了。
  “为什么不直接进去?”郁清岭站在鹿晓的身后问。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坦诚问出心中的疑惑。因为鹿晓教过他,普通人的心思情感是十分细腻而并不完全遵照规则的,当他不能用逻辑去推断的时候,可以直接询问她。
  鹿晓笑道:“有点近君情怯。”
  他的眼睛温暖濡湿,眸光带着淡淡的疑虑盯着鹿晓。
  鹿晓侧着脑袋考虑,换了一个解释:“是近乡情怯的衍生,当一个人等待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太久,就会习惯了失望,然后那件事或者那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是怀疑是一场美梦。”
  她看着郁清岭,发现他的脸上还是有疑虑,顿时感觉头大。
  好像越解释越复杂了啊……
  “总之并不是很重要的情绪。”
  鹿晓干脆敷衍而过,拉着还在发呆的郁清岭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情况与鹿晓的想象其实有些不一样。她以为会是一次热络的重逢,小星扑进怀里,黑白友好温厚,唐宋也许会送上他假期里画的画……可是现实是那些想象中的美好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谁也没有搭理谁。
  这样的画面,像极了大半年前她第一次走进实验室的场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经过过治疗,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孤岛上,后来她花了大力气才让他们一个个接受了她的存在,可是……
  “小星?”鹿晓小心地问候年纪最小的孩子。
  小星还趴在沙发上,抱着她送的旧手机玩“我家有个动物园”。她听见了声响,迟迟抬起头,目光汇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念:“鹿——晓——”
  稚嫩的声音。
  鹿晓差点因为这一声呼唤跳起来。
  还好还好,不是噩梦。
  她真很害怕因为实验的中断忽然一夜回到解放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迅速地跟其余几个孩子的做了简单的互动,唐宋很听话,能够完成外界发出的简单指令;天倾现在是雨微的人格,甜腻乖巧讨人爱;黑白用PAD还勉强可以沟通,至于小河……
  小河坐在窗台上满脸嫌弃:“滚,我没有问题。”
  鹿晓:“……”
  她都差点忘了小河是对照组的,他只是个亚斯伯格。
  同样是亚斯伯格,为什么郁清岭想个小天使,他就是个小恶魔呢??
  鹿晓趴在窗台上,气势汹汹写实验评估报告。表格的前半章是过年前的数据,后半张是刚才的数据,一串数据评分观察下来,鹿晓脸上的微笑渐渐不见了。
  她回到办公室找到郁清岭,把实验报告递给他:“郁教授,他们的状态怎么好像……恶化了?”
  虽然并不十分明显,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对完结的交流能力要比过年前弱了。
  郁清岭看完实验报告道:“并不是恶化,只是退化。”
  鹿晓:“为什么会退化?”
  郁清岭:“自闭症是一种需要终身干预的疾病,一旦长时间终止,会出现退化的情况。”
  鹿晓:“可是我们假期前已经每天锻炼的方法教给他们的监护人了啊……”
  郁清岭低道:“大部分家庭并不能完成机构能完成的力度和精度。”
  每天教给他们新鲜字词和生活常识不难,但是他们不像普通的孩子,只要学会了就会储存在脑袋里。“温故知新”在自闭症干预治疗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就算一个今天已经学会了简单对话,温故依旧要从苹果鸡蛋这样的单词开始。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又有几个家庭能支出这样的精力?-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孩子们恢复过年之前的状态。
  智汇大厦的办公室装修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的一些电脑器械的置办就可以正式让蓝象工作室入驻。鹿晓花了一下午仔细做了项目预算表,带着郁清岭的签名去了财务部,万万没想到卡了——
  财务主管是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儿,对着鹿晓面露难色:“鹿小姐……曦光计划的钱只剩下250万,这钱可不能这么一大笔一大笔花啊……”
  鹿晓:“可是不是会有第二批款项吗?”
  财务主管一脸便秘相:“这个就要问协科了,自从上次事件后,我方找他们开了几次会,却……”
  鹿晓一愣,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丑闻事件给协科股价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就算现在公关已久,事情也几乎是真相大白洗涮干净了,但是协科的股价其实并没有回升多少。这一个月来,协科的市值下降了将近1/3。要说他们出现了经济危机,也并不是不可能。
  财务主管小眼睛一眯,望着鹿晓咧嘴笑:“鹿小姐跟协科关系匪浅,鹿小姐您能否帮我们去问一问?”
  鹿晓:“……”
  鹿晓当然不可能亲自去问协科要钱,她的身份尴尬,这并不合规矩。
  曦光计划就这样耽搁了下来,孩子们每天都被送到SGC,傍晚时分再被接回去,虽然还是天天在进行着干预治疗,但是鹿晓明显感觉到,他们的进步速度要比之前缓慢。
  晚餐时间,鹿晓拉着郁清岭去了餐厅,自己却在餐厅里发起了呆。
  “是我的方法问题吗?”她问郁清岭,明明是跟去年差不多的方法,为什么好像比之前艰难很多倍?
  郁清岭道:“不是,是因为没有药物辅助。”
  鹿晓诧异:“为什么不用药……”
  郁清岭低道:“曦光计划最大的成本是在药物科研上,是在B楼生化实验室,现在实验组停止了。”
  原来如此!
  鹿晓恍然大悟,因为协科没有进一步的款项进入,真正的“曦光计划实验室”被迫中止工作,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普通的干预中心所能做的那些,孩子们的进步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说来说去,竟然是因为穷。
  鹿晓第一次因为钱感到迷茫-
  因为穷而焦灼的时间,就这样黏腻地过了半个月。
  协科终于通知到了SGC,举行新一年的项目例行会议,邀请SGC方赴协科总部参与会议。鹿晓因为“特殊身份”也进入了协科的会议室,却迟迟没有找到秦寂的身影。
  会议上,协科总助毓见西装笔挺,站在投影仪前简单总结了曦光计划这大半年的过往,随后面带愧意地对SGC众人道:“经过公司高层的集体商议与投票表决,决定暂停第二期投资计划,重启时间再议。”
  “什么?!”SGC的科学家们跳了起来,“实验到一半等于毫无成就,之前的投资等于打水漂啊!”
  毓见满脸斯文:“从公司运营层面来说,止损也是一项投资。”
  会议结束,SGC的科学家们失魂落魄离开,只有郁清岭仍然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毓见叹了口气:“郁教授。”
  郁清岭低道:“只要再有两千万,实验第一期就能圆满结束。”
  毓见缓缓摇头:“我充分理解郁教授您的立场,但是抱歉,协科现在自己也是步履维艰。”
  毓见绕过了郁清岭,眼看就要离开办公室。
  郁清岭拦住了他:“如果我来支付这两千万呢?”
  毓见愣了好久,道:“对不起郁教授,曦光计划是协科独资的实验项目,而协科并不打算就任何形式出售或者与人合作这个项目。请您相信,我们只是暂停,并不是中止。”
  毓见露出歉意的表情,拉开了办公室门。
  郁清岭匆忙间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眉头紧锁,呼吸也变得急促,像是在激烈地组织言语。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他才艰涩道:“孩子们……不进则退……治疗,不能暂停。”
  郁清岭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他一手攥着报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毓见的手腕,直到指尖都泛了白。他的情绪不像其他科学家们那么激烈,这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情绪里最激烈的行为举动了。
  “实在是对不起。”
  毓见叹息着摇了摇头,推开了郁清岭的手,转身走出的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现在就只剩下了鹿晓与郁清岭两个人。
  “郁教授……”鹿晓担忧地看着郁清岭,“别担心,我们再想想办法。”
  鹿晓握住郁清岭虚空中张开的手,清晰地感觉到手心传来的阵阵冰凉。
  她只能给他一个拥抱,当下决定要找个借口提前下班,然后秦寂打电话-
  秦宅。
  鹿晓不知道,自己会有朝一日和秦家人走到冲突的这一步。
  “晓晓,理论上来讲,你是这笔钱的主人,我们只是信托方。”
  秦寂父亲在客厅里抽完了一根烟,脸色难得的复杂,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挤出了这样一句话。秦母拦下了他又一次取烟的手,朝他摇摇头,望向鹿晓的眼神里盛满了微妙。
  鹿晓渐渐感到心虚。
  “那些自闭症孩子真的很可怜,他们的治疗不能停下。”鹿晓小声说,“而且只要两千万,如果后期实验成功,协科运营的康复中心也能得到可观的收益……”
  “你太小看医疗行业了。”秦父冷道,“两千万只是开端,从实验到临床需要重重文件,从临床到线下收益更是需要艰难险阻。你这两千万,会打水漂的。”
  “可是秦寂他之前不也在投资……”
  秦父无情打断:“秦寂运营的是一个公司,公司是看综合获利,哪个项目超出实际亏损他就会中止。可是晓晓,你现在是在消费着你的同情,做没有回报的烂尾项目。我实在不建议你去趟这蹚浑水。”
  “可是……”
  鹿晓觉得委屈。
  秦家的客厅里,秦老爷子一言不发。秦父秦母望着鹿晓,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失望,而秦寂,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作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一个胆战心惊的飞蛾,在狂风暴雨淋湿自己的翅膀。
  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鹿晓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静默一寸寸切割。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是充当着秦家剑拔弩张时的调节剂,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站在烽火的中心会是这样的折磨。就好像是被推上了法场,他们的每一道目光,都是即将落下的刀。
  鹿晓其实很少冲动,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点点委屈。
  “可是……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钱啊。”
  鹿晓对着寂静的客厅,低声开了口。
  话刚出口,她其实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了秦母脸上的无奈的表情顷刻间破碎,伤心一点一点在她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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