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了东宫,全元瞧着徐陵远身旁的徐陵娇一愣,徐陵远挠了挠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身旁的徐陵娇倒是率先开口:“我是来拜访良娣的,不打扰太子殿下公务。”
全元瞧了瞧一脸无可奈何的徐陵远,又看了看满面春风的徐陵娇,当下会意:“原是这样,”全元侧身将徐陵远和徐陵娇请了进来,领着他们兄妹向临渊阁而去,入了苑子,徐陵远警告的看了一眼徐陵娇,才入了书房。
徐陵娇知道临渊阁乃楚彻的住所,她问向身旁的全元:“良娣宿在哪个苑子?可方便待我前去?”
全元闻言一笑:“良娣也宿在临渊阁。只是不巧,良娣有事出府了。”
徐陵娇闻言来不及惊讶姜苒人不在东宫,全都停留在了全元的前半句:“良娣宿在临渊阁?”徐陵娇指了指殿前的匾额:“那…那太子殿下呢?”
“殿下当然也宿在这。”全元笑答。
徐陵娇的眸子迟钝的眨了数下,随后慢慢收回伸出去的手,口中低声暗叹:“传闻倒不欺我。”
全元笑着将徐陵娇引入偏室等候,命人奉了她所喜的茶点,又留了两名侍婢。
……
姜苒在码头用过膳后,便起身告辞。白逸修面色似乎未变,他朝姜苒挥了挥手:“良娣慢走。”
姜苒微微点头回礼,随后携着钟娘离去。
徐陵娇用饱了茶点,正拖着日益圆润的下巴昏昏欲睡,便被从外跑进来的侍婢惊醒,她的眸中尚有些朦胧,便听那侍婢对她道:“徐姑娘,良娣回来了。”
徐陵娇摇了摇了昏沉沉的脑袋,她定了定神,许久才反应过来那侍婢口中的话,她连忙起身小跑着向临渊阁正殿而去。
姜苒刚入了正殿,便听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一回头,正撞见跑进来的徐陵娇,她的发丝有些乱,左边的侧脸印着一抹红。
姜苒先是一愣,她很快回了神,笑问:“徐姑娘?”
徐陵娇似乎意识到自己失礼,她略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对姜苒见了礼,她回身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殿下召了我兄长来议事,他路上无聊想一路带我来,知道良娣在,我便随着兄长来了。”
徐陵娇瞧着姜苒,眨了眨水灵灵的美目,模样瞧着倒又几分可爱。只是徐陵远若是听闻徐陵娇此言,只怕要气的七窍生烟。
姜苒领会了徐陵娇的意思,随后请她入了殿内,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命钟娘端些茶点来。
徐陵娇闻言连忙摆手:“良娣不必麻烦了,刚刚等您,已经用过许多了。再吃下去,明早都不必用膳了。”
钟娘闻徐陵娇此言,不由得勾唇笑了笑。徐陵娇见了小脸一红。
姜苒闻言点头,她让钟娘备些消食的药茶,随后对徐陵娇道:“今日出府买些东西,让徐姑娘久等了。”
“不久不久,”徐陵娇摇了摇头,她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瞧向姜苒的眼神中满是犹豫。
姜苒看着徐陵娇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抬眸对殿内一旁候着的侍婢道:“都先退下吧。”
徐陵娇仰头瞧着那些侍婢一个个退下,才又看向姜苒,她紧咬着下唇:“良娣,许是冒昧……只是我当真想知道,令兄长回了中山是不是便不再回来了?”
姜苒未想徐陵娇开口竟是此言,她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后点头:“中山诸事繁忙,想来兄长应是无暇回幽州。”
徐陵娇闻言,面上一瞬染上一抹落寞。
姜苒瞧着徐陵娇这反应,心中不由得晃过猜测,却也只能面上挂笑。
徐陵娇失落了许久,才红着眼睛抬头“那我若是…若是想念中山殿下怎么办?”
徐陵娇眼中的泪,倒是让姜苒一愣,她听着徐陵娇满是哭腔的话,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眼中似有凝重。
徐陵娇这般反应,似乎是动了真情了。
姜苒思索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徐姑娘…可是心悦我兄长。”
徐陵娇闻言带泪的小脸一红,她抿着粉唇,随后重重的点头。
姜苒瞧着徐陵娇点头,虽有了猜测却还是觉了诧异,她若没记错,徐陵娇似乎只是在市街前见过兄长一次……
她虽对徐陵娇不甚熟悉,可徐家人都是重情重义之辈,家风亦忠淳朴实。徐陵娇虽有时莽撞了些,却也不失女孩子的天真娇俏,是个真诚的好姑娘。
可徐家效力于楚彻麾下,以兄长对燕之恨,对楚彻的恨,想来对徐家亦不会多少好感。
徐陵娇是徐家的姑娘,仅次一条,几乎可断了她与兄长的缘分。
姜苒自是了解姜铎,她知道姜铎此时应是无心暇于情爱,对徐陵娇,回忆着初见亦是冷淡十分。姜苒瞧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兄长红了眼睛的小姑娘,长痛不如短痛:“徐姑娘,实不相瞒,其实我兄长早有婚约在身。”
徐陵娇闻言一愣,她眼中的泪水似乎也随之精致,她怔怔的望着姜苒:“什…什么?”
姜苒惋惜的勾了勾唇:“以徐姑娘的家世样貌,想来定是不愿甘于妾室。”
徐陵娇闻言只觉得心上一疼,从小被徐贲和徐夫人连带着徐陵远捧在手心的她,忽闻妾室一言,只觉得眸中有热浪滚动。
姜苒瞧着徐陵娇这模样,忽忆起前世的自己,她刚刚听闻楚彻扬言要纳她为妾时,想来是同样的委屈,只是委屈之外多了愤怒与不甘。
“徐姑娘,这天下没有女子愿意甘为人妾室。试问,谁不想同相爱的人,生同衾死同穴,举案齐眉,平等而对呢?”
徐陵娇的眼中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她哽咽:“良…良娣身为王女,却也是妾室,您是不是也不甘心?”
徐陵娇话落,尚未等到姜苒回答,便问听闻传来徐陵远的一声大喝:“徐陵娇!你放肆!”
姜苒闻声连忙转头,却瞧见一脸怒意的徐陵远身旁,楚彻沉着面色而立。
姜苒心上一顿,刚刚话,楚彻听到了?
第76章
徐陵娇被徐陵远这一声大喝,喝的身姿一颤,她连忙从矮榻上站了起来。
徐陵远大步走到徐陵娇身前,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手臂扬起正要落下,却闻一直沉默的楚彻开口:“陵远!”
徐陵娇被吓的闭上了眼睛,姜苒也连忙从矮榻上起身,挡在徐陵娇身前,对气怒的徐陵远劝道:“徐将军,令妹之言并无恶意,我亦未生不悦。”
徐陵远被楚彻喝住,他瞪了一眼徐陵娇,随后放下手臂,他退后一步,对着姜苒俯身谢罪:“家妹此言冒犯,是陵远教导之过,多谢良娣宽容,回府后陵远定好生教导。”徐陵远说完怒看向徐陵娇:“还不快向良娣谢罪。”
徐陵娇似乎才从惊吓中回神,她连忙对
着姜苒俯身行礼:“良娣恕罪,良娣恕罪。”
姜苒未想事情会发生至如此场面,徐陵娇此言虽直白,可却无恶意,小姑娘罢了,又难得是个真诚的直性子。
“不过是我们闲聊罢了,倒也称不上冒犯,徐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良娣。”徐陵远原就俯着的身子,又低了几分。他说完,拉起徐陵娇,待至楚彻面前,徐陵远面前似有愧色,他对着楚彻一礼:“属下告退。”
楚彻未言,只是瞧了瞧徐陵娇,随后对着徐陵远一点头。
待徐陵远与徐陵娇离去,临渊阁一瞬安静下来,姜苒慢慢转过身,看向仍站在正门处的楚彻。自她刚才转头看见楚彻时,他的面色便沉着,徐陵娇所言他定是听见了,那她之前的所言呢?
那句话,不过是她说来劝徐陵娇的。若是被楚彻听见了,他可会觉得,她不甘良娣的身份,觊觎他的妻位?
诚心而言,她从未想过他的妃位。从前没有,即便是到了现在,她承认自己对楚彻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依旧没有。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单单她中山王女的身份,便不可能成为楚彻的妻,日后楚彻登基,她亦不可能成为燕后。
因为,就算楚彻不介意她身怀中山血脉的公子,但他一定介意身怀中山血脉的嫡子。
虽然她从未觊觎过楚彻妻位,可是如今看着他微沉的面色,姜苒仍是心上隐隐犯疼,她轻咬了咬下唇,随后慢慢向楚彻走去。
姜苒走到楚彻身前,张了张口:“我……”
楚彻瞧着身前的姜苒,刚刚他同徐陵远一同进来,便听闻她口中所言。
天下哪个女人会甘于别人妾室,又有哪个女人不想同所爱之人,举案齐眉,平等而对呢?
虽然,扬言要纳她为妾的人并非是他,可自她嫁来始,他对她确实是以妾而待。即便是如今,他也从来未纠结过她的身份。
他只想过,现在他想要她,而她正好是他的。却没想过,姜苒可愿一直做他的妾。
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怨言,甚至连旁敲侧击也未有过,已至他从未思考过。
楚彻垂眸看着身前的姜苒,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转了话题:“用过午膳了吗?”
姜苒闻言微顿,她看着楚彻,心上又是一疼。
若是他没听见,他应该不会这般面色沉着复杂。若他听见了,他这般转移话题,说明他是真的不愿娶她,只想把她当做后院中的一个小妾。
姜苒垂下眸:“不知殿下今日回来这般早,在外用过了。”
楚彻闻言轻嗯一声,他收了手,随后搂住姜苒的腰肢向长案处走去:“孤还未用,那你坐着陪孤。”
姜苒随着楚彻落座在长案旁,点头:“是。”
楚彻闻言一顿,他收了目光,未说什么。
很快全元带着人进来布膳,姜苒便拿起筷子在楚彻身旁侍膳,这顿饭的气氛是久违的沉闷。
撤了膳后,楚彻径自入了浴房。
全元一道道将菜色撤掉,又将长案清理干净,带着人退下后,姜苒正同原来那般坐着。
她明明从未纠结过这个问题,为何今日看着楚彻这般的反应,是这样的揪心难过?
楚彻从浴房出来,换掉了身上的朝服,着了一身宽松的常服,他向长案处瞧了瞧,见姜苒仍独自坐在那,她的背影说不上的孤单落寞。
原是难得的清闲午后,他本想拥着她亲腻,可是现下,已然兴致全无。楚彻的眼帘落下,他未说什么,出了临渊阁回书房。
姜苒连楚彻何时出的临渊阁都不知,她久久不见楚彻出来,待寻去浴室,才见里面已经没了身影。
不知可是接连跑了几日码头,身子乏了,姜苒依偎在床榻上未有多久便睡着了,再睁眼时,眼前满是落日余晖洒入的橘黄,闪着金光,有些晃眼。
姜苒抬起手臂,遮住双眸,良久才放下,着衣而睡,身子有些乏累,姜苒唤了钟娘备水。
钟娘不知午时发生了何事,只是好奇,楚彻今日明明在府中,怎得将自己关在书房。姜苒更是落得清闲的睡了一下午。
钟娘细细的为姜苒擦拭身子,冬末时节,最是天干,肌肤亦难免随着气候变的紧绷,倒也不知是姜苒天生所故,还是钟娘日日细心的呵护,姜苒的肌肤倒是一年四季滑腻如脂,触手柔软。
出了浴,天色便彻底生出黑暗,姜苒透过窗子朝书房处瞧了瞧,那里面已经燃起了烛火。
如此看,楚彻定是生了怒意,不知他今晚还可想回来。
姜苒不知要如何开口解释,她若同楚彻说,她从未觊觎过妃位,只怕楚彻未必相信,还会觉得她旁敲侧击。可若是她不开口,楚彻又会觉得,她刚刚所言真实,她的确生了不安分的心。
姜苒再三思量,话已出口,如同那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这话题又是这般的敏感,她再开口,只怕是越描越黑。
姜苒坐在妆奁前擦头发,铜镜中的人,雪肤花貌,一双美目盈盈,只是现在美目呆瞧着一处,似乎浮上了一层落寞。
临渊阁的大门被推开,楚彻走了进来,他转过屏风便瞧见了铜镜中姜苒那出神的模样,他走到她身后,透过铜镜望向她,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肩头。
姜苒亦被突然出现的楚彻惊的回神,她的肩头满是他的温度,姜苒缓缓的眨了眨眸:“殿下。”
她刚出了浴,发梢仍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周身沁人的馨香扑鼻,透过她略淡薄的衣料,楚彻似乎能感受到姜苒的细腻的肌肤。
楚彻拿过姜苒手中的绢布,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他握住她的几缕长发,替她擦拭。室内昏黄跳跃的烛火,温柔了他冷峻的眉目。
透过铜镜,姜苒一眨不眨的盯着楚彻。
现在,他对她这般好,是为何?因为她的美色?若说宠,诚言,楚彻对她的宠幸,出乎了姜苒的意料。可若说爱,姜苒却无从感受,楚彻从未说过,更是连心悦之情也未表达过。
他只说过,他想要她。
而她能给的,无非是她的美色和她的身子。
楚彻一点点的将姜苒的长发擦干,随后他丢了手中的绢布,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长发,随后抚上她白皙的脖颈,他感受着她的细嫩,一路滑至她的衣襟处。
透过铜镜,姜苒瞧见楚彻眼中的炽热。
姜苒的心上猛然一疼,她想躲开,可身子却愣坐在那,僵住般,一动也动不了。
床幔层层落了下来,两个养足精神的人,随着跳跃的烛火,跳跃着。
……
姜苒不知是身累了还是心累了,她来不及化掉这满腔的情绪,安静之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彻侧身瞧着累睡过去的姜苒,他的目光落到她的小脸上,他的指尖慢慢扶上,一点一点勾勒着她的轮廓,一点一点拭掉她小脸上的湿汗。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他想了一下午,若是最初就娶姜苒为妃,他是介意的,因为他会觉得她不配。可若是如今,她若是他的妻,在他心中似乎并无不可。
可是现实,他办不到。他虽不计较她的身份,但是会父王计较。他不计较同她所生的孩子,但是父王的在天之灵绝不会同意嫡子竟然身怀中山血统,这一点,就算在他心中也是永远无法跨越。
和姜苒生的孩子,他可以宠他,爱他,但绝不会让他继位大统。如同姜苒,他可以宠她,爱她,却不能娶她。
楚彻只觉得这个他自己思虑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无比烦闷。心中似乎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上不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