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榻上做接下来的打算。池玉这个“奸臣”,在舒婵看来,其实就是相对于世家来说的。
她虽然脑子不行,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像便宜爹这种,即使家道中落了,但曾经是世家,是言情书网,那也是代表着世家集团,扯起姻亲来,也是能绕几圈攀上个王府和世家什么的。
池玉却是光杆司令,他的所有权利都来源于皇帝——众多历史中,皇帝为了制约世家,都会给自己养一把刀,舒婵估摸着,池玉应该是跟皇帝达成了某种契约。
好处皇帝得,坏名声池玉背!
她家池玉,就是个背锅侠,真是太苦了!
作为一名奸臣之姐,舒婵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不安稳:原书中,池玉的下场可不好,要是这辈子再走上那条老路肿么办!
舒婵叹了一口气,她觉得真是对不起大佬的嘱咐。
人家穿越,带着崽子所向披靡逆袭人生,她穿越,蝴蝶翅膀扇的都要脱皮了,什么都没改变,还让反派崽子提前走向了作死之路!
——哦,不,她还是改变了的,原书中,池玉可没改名叫池大富。
舒婵:“.......”
心好痛,不能呼吸!
她抱着小毛毯滚来滚去,自从知道池玉已然走上了“奸臣”之路后,她的脑海里就想出了无数种“奸臣洗白之路”计划。
结果很扎心的发现,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她没有。
她注定不是大女主。
舒婵扭成了一团麻花,舒宓进来爬上榻的时候,好险没察觉,差点将人给踢下了榻。
舒婵赶紧将人给拢到里面去,这可是舒从的宝贝疙瘩,独生女,看的可紧,伤不得,要是摔倒了,刮破了皮,舒从可能没什么,但叔母定会哭的死去活来。
说来也奇怪,舒家子嗣艰难的很,到了舒婵她们这里,只有她,舒媛,舒宓三人。
——不过这里必须提一下,跟叔父大人的清心寡欲不同,便宜爹一直致力于生儿子,据八卦提供者荷藕同志说,便宜爹的院子里,上到同僚赠的美妾,下到书房红袖添香的丫头,更有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应有尽有,但是这么多年,依旧没半点生子的消息。
而便宜爹已经年近四十,属于“中老年”人群,虽说不服老,但耐不住总生不出啊,所以据小道消息传言,便宜爹想将她嫁出去,留了舒媛在家招婿。
舒婵觉得这消息十分具有可信度。
舒宓牙齿仍旧缺了一颗,也不知道从哪里讨了点心,乐滋滋分个她吃:“阿姐,给你吃。”
小丫头掏出桂花糕啃,可爱兮兮的:“阿姐,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舒婵:“......没有。”
她身子弱现在是公认的了。
舒宓人小鬼大:“那你脸色为什么这么差啊?”
她神神秘秘的:“你是不是想去京都找伯父啊?”
舒婵失笑,捏了捏她的脸:“是啊。”
她现在急切去京都看看池玉,重重的扇他几下,让他不听话!
舒婵可不想走什么相遇不相认的苦情路线,自家崽子自己知道,只要她说她回来了,肯定能接受的特别快。
但怎么去京都送信,还能准确无误的送进池府呢?
她正愁着呢。
舒宓看了看四周,附耳过去:“阿姐,你是不是怕自己在云州嫁不出去啊?”
舒婵:“.......?!”
难道那些碎嘴的丫头说八卦被舒宓听到了?
舒宓叹气:“阿姐,你好笨!”
她低声道:“我知道怎么让你去京都。”
***
大夏二十四年,舒婵坐着马车出了云州城,前往京都。
直到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是懵逼的——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那日小堂妹贼兮兮的说有办法去京都,舒婵追问,她又捂住嘴巴只笑不说,舒婵便没当回事,只拿了桂花糕塞她的嘴,自顾自的发愁。
谁知没过两天,天降福音,老实叔父愁眉苦脸的过来传话了。
“阿婵,你收拾下行李吧,老太太非要带你去京都。”
舒婵后来才知道,她还有个祖母。
她当时尽量做到面不改色,等舒从走后,就开始婉转的向荷藕打听老太太的事,想了想,又让她加一些原主生母和便宜爹的事情。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即使一心一意找池玉,但是既然穿进了原主的身子,那跟原主的家庭打交道是跑不了的,该知道的事情就应清楚。
好在荷藕虽然是原主生母从娘家带来的,但是对于舒家老一辈的事情,却知道的不少。
她屏退了小丫鬟们,跟舒婵细细说起了从前,说之前还挺欣慰:“小姐终于不只痴迷于雕刻一道了,这些事情,你清楚也是好的。”
荷藕:“舒家老太爷当初也曾官至云州府尹,老夫人米氏娘家又是官勋之后,所以老夫人向夫人娘家王家提亲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我阿娘说,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门好婚事。”
荷藕的娘是原主母亲的陪嫁。
荷藕说这个话的时候,十分沉重:“当时夫人嫁过来后,两年未有孕,老夫人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是心底却有些不乐意,提了纳妾之事。”
“夫人没法子,只好替老爷纳了一个良家女子,也就是红姨娘,那时候夫人心里一直不好受,郁郁寡欢,于是你外祖母便常让现在的夫人过来看她,后来夫人怀了你,她一直觉得是那位带来的福气,便更加欢喜她来舒家玩。”
她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愤愤:“谁知这就给了两人机会!二姑娘便是那时候有的。”
舒婵:“.......”
看来前几天那个八卦的丫头没猜错。
荷藕察觉自己声音变大后,又低声下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外祖母和外祖父都觉得脸上无光,更对老爷十分愤怒,但事已成舟,难道真要逼死自己的女儿不成?但若要两姐妹同嫁给老爷,也是不成的,朝廷规定不能有平妻.....”
她嘲讽的撇了下嘴巴,道:“你道如何,咱们现在那位夫人,说既然不能为妻,做个贵妾也是要得的。”
舒婵:“........”
她一直觉得只有小说里才有这种自甘下贱的做法,万万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然后又觉得好笑,好吧,她现在所处的,就是一本小说。
荷藕继续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觉得这事荒谬至极,但那位以死相逼,无奈之下,只好跟老夫人说,让那位假死,就当没这个人,等风波过去,再以其他的身份进舒府当个妾室。”
舒婵目瞪口呆。
荷藕:“但是老夫人不同意,她觉得那位德行有亏,更何况夫人已然怀胎八月,要是再出个意外怎么办?那时候夫人还不知道这些糟心事,老夫人一直挡着,没让她知道。”
舒婵:“.......后来呢?”
她觉得自己已经猜测到了真相。
荷藕:“后来,那位不要脸面,直接跪到了夫人面前,求她原谅,在舒府给她一个位置,夫人气的要死,但这时候还没出事,真正出事的时候,是你外祖母上门,求夫人答应那位。”
舒婵默了默的道:“那时候我就早产了?”
荷藕擦擦泪:“没错,当晚夫人就发作了起来,难产去世,你外祖母觉得自己害死了夫人,十分愧疚和痛楚,还一度想接你过去养,可老爷不同意,他觉得自己好好的,又娶了那位,有家有室的,接你过去算是怎么回事?”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自那之后,便跟舒家闹开了,一直不肯再跟舒家来往。老夫人觉得老爷糊涂,又气不过,便给了那位好几次脸色看,结果老爷看不下去了,跟老夫人吵了起来,老夫人便寒了心,不再插手家里事情,且之前因二老爷,不顾老夫人反对,执意娶了小门小户家的二夫人,老夫人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又出了大老爷的事情,因此在那位进门后,就搬回了德阳老宅。”
舒婵细细品了会荷藕的话,然后惊讶的发现,当时要死要活要在一起的渣爹和继母,除去原主母亲在世时帮渣爹纳的红姨娘,之间还隔着十几个姿色上等的美人妾室。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问荷藕:“那你觉得,这次老夫人要带我去京都,是为了什么呢?”
第6章 路途
荷藕笑起来,“大姑娘,这事,还要多谢三姑娘呢。”
原来前两日舒宓小朋友用自己刚学的几个大字,并各种圈圈叉叉给老夫人去了封信,在信里,她先是跟老夫人分享了近日吃的桂花糕比上回送给老夫人的枣糕好吃,并附上了一张从厨娘那里搜罗来的桂花糕方子,给祖母尽孝。
然后就说了最近十分忧愁的一件事情。
她说祖母啊,最近丫鬟们都在说,大姐姐这次被留在云州,都是因为大伯母想让大姐姐不能嫁一个好夫婿——祖母,夫婿能吃吗?
不过,虽然不知道夫婿好不好吃,但是她知道嫁了人就不能住在家里了,那不能嫁个好夫婿,不是更惨?
祖母啊,虽然大姐姐最近都不跟她玩了她跟生气——大姐姐听大伯母说大伯父生日的时候想要好看的春景图木雕,就整天饭也不吃的整天跟木头玩,搞得都不理她了,但是因为刻这个,大姐姐生了一场大病,每天要吃苦苦的药,她就原谅大姐姐了。
她不想让大姐姐嫁一个熊瞎子。
——祖母,她刚刚问她娘了,不好的夫婿都是熊瞎子,她喜欢大姐姐,要大姐姐嫁一个好的夫婿。
祖母,你帮帮阿宓吧,帮大姐姐找一个好的夫婿,熊瞎子可丑了。
然后这封信就让跪在佛堂前佛系养生的老太太震惊了,她连夜赶了回来,痛骂舒茂以及舒从不孝。
舒从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一边解释:“这本是小事,等阿婵病好了,就送她过去。儿子和大哥之所以不敢跟你说,就是怕你着急,扰了你清净。”
舒老夫人冷哼一声:“是怕我来搅了你们的好事吧。”
舒从连忙跪下:“阿娘,你也知道我,我哪敢有这个心思,实在是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阿婵身子弱,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等阿婵病好了,再送去京都,不是一样的吗?”
舒老夫人将茶杯砸下去:“糊涂东西,送回去?谁送?什么时候送?难道要请镖局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恨恨将手拍在桌子上:“好啊,你们兄弟两真是好样的,将我当个死人般瞒着,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风都不透,真真是要当我是个木头人,若不是阿宓跟我写信,我还真不知道这事,怎么,真像信里说的,你们想将阿婵嫁个熊瞎子?”
舒从一个劲的磕头:“阿娘,我和大哥,啊,不,大哥大嫂实在没有这个心思,阿婵现在还小......”
舒老夫人冷冷道:“还小?你自己不要脸皮,违抗母命,娶了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女,你大哥和大嫂更是没脸没皮,无媒苟合,逼死发妻,你们不要脸,我还是要脸的——你大哥大嫂是怎么想的,将阿婵留在云州,让她嫁个庄稼汉,还是嫁个卖布的啊?”
这话实属是气话,老太太知道舒茂不可能这么干,自己的儿子,虽然年轻的时候做了孽障事,但是舒婵是他的女儿,对于这个大女儿,舒茂一直觉得心中有愧,这么多年好好的待着,她看在眼里,这才放心。
但是大儿媳肯定是不安好心的,老太太心里不安心,几经思量,还是想带着舒婵去京都,而且,比起舒婵,她还要带走舒宓。
舒老夫人:“你大哥已经做到了京兆尹,虽说还没坐稳,但是根据他的性子,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阿婵和阿媛我是不担心的,你大哥必然是想好了对策,但是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阿宓,你当初执意为商,她又没有母族帮衬,怕是三个姐妹中,将来嫁的最差,以后还会在阿婵和阿媛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虽然没教好你,但是阿宓却着实得我的心,我不愿将来她因父母身份,嫁一个商户之家,儿子孙子继续为商,这就一起带去京都吧,靠着你大哥的官职,早早的为她择一佳婿。”
说到这里,她嘲讽一笑:“免得将来,让你们配个熊瞎子。”
——当然,这事的细节,舒婵和荷藕都不知道,她们只知道拖了舒宓的福,老夫人要再度出山了。
***
路上的时光总是漫长的,舒老夫人拘着两人读书,舒婵捧着一本三字经,再看看隔壁同样捧着三字经的舒宓小朋友,一言难尽:舒老夫人在看过她的字后,毅然决然且十分坚决要对她的毛毛虫字体进行回炉重造,然后继而又十分戳心的发现,舒婵连三字经都不会背!
舒婵:“.......”
不是她太渣,而是即使你考上了研究生,你就敢说,你会背三字经吗?
但是舒老夫人明显对她只会识文断字而不能出口成章的学识很不满意,将本来窝在马车里逼着荷藕翻着花样做点心吃的舒婵给拎进了她的马车,日日盯着她写字背书。
舒婵动了动坐直坐僵的身体,趁着老太太不注意的空档,朝舒宓小同窗投去一眼求救,舒宓笑眯了眼,却也十分有侠义精神,朝老太太撒娇卖痴:“祖母,阿宓饿了。”
这时确实也到了吃午食的时辰,老太太便让人摆了餐,舒婵如获大释,放下毛笔,净手吃饭——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小孩子,不会没有心理障碍的去扑倒在老夫人怀里卖乖,只好一个劲的替老夫人夹菜,说着讨喜话:“祖母多吃,对身体好。”
舒老夫人:“......”
如果舒婵不是给她夹一筷子自己吃两筷子,她会更开心的。
算了,这个孙女算是养痴养废了,不过秉性倒是极好的,将来只要保持本心,想来不会过的太差。
吃了午食,又睡了一个午觉,下午老夫人倒不让两个舒读书练字了,反而是指着路上的花花草草和地方跟她们说风土人情,然后总结出一个亘古不变却又很超前的理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无论男子女子,都该出门多走走。”
舒婵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