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有羞于启齿的同居,云昭心跳加快,转而去逗狗。
陆时城第一次发觉云昭很能沉得住气,除了落地当天,她竟没主动过一次。
他随身携带小黑书,已成习惯,中英文双面,走到哪里有闲暇都可以坐下来读上几行爱伦.坡《泄密的心》,他爱那些短篇圣手。
然而,那个摆地摊的姑娘,不知道挣了多少钱,转账一千,陆时城收下了,并建议她少做生意多读书。
回国前一天,他联系上云昭。
她声音里充满兴奋:“你要回来了吗?我有东西给你看。”云昭接到电话,刚结束修改,长长吐出口气。
陆时城一猜即中:“废工厂?”
“是,于是我就用这第一瞬间的光明来问候你,亲爱的先生。”云昭想起教授今天课下读诗,他是文学中年,同学们围在旁边捧场,她记性好,过耳不忘。
这句诗,很应景。
陆时城显然对她灵光一现的伶俐很受用,他略笑笑:“里尔克,你这情话别出心裁,对了,明天中午有时间吗?去东山把那些床单洗出来。”
“啊?好的,我放学过去。”云昭愣怔下很快答应他,又一顿,摸向那天地摊自己打发时间编的绿蚂蚱,“你要回来了吗?”声音是说不出的雀跃。
已经超出三天,她只在心里计算。
“没确定,最近两天吧。”陆时城不给她准话,云昭一愣,怏怏地“哦”了声,很快打起精神,“你还忙吗?在美国也是和人做生意吗?”
问完,觉得自己挺没见识的,没去过美帝。陆时城当然不是去旅行,她好奇,他在美国呆了十天都要做什么。
在陆时城没开口前,云昭一个激灵,有什么阴影瞬间飘落心头。她抢着说:“我做了个蚂……”
“云昭,”陆时城知道她要岔开话题,阻止了她,“我在美国处理私银的一些业务,关涉几家离岸公司。”
没听懂。
云昭屏住呼吸,脑子里闪过贫瘠的金融知识,她消化不了。对,陆时城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连成一句话,她就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了。
“我不了解这些……”她老实承认。
陆时城抚着额头笑了,说:“没关系,多读书了解一下,还有想问的吗?”
咦,真奇怪,他不觉得有芥蒂了?云昭便大着胆子接话:“你不怕我打听清楚了,骗你钱。”
就她?陆时城哂笑:“你没那个本事,摆地摊的小老板。”
顺带挖苦她一句,陆时城觉得非常愉快,仔细想,越发觉得可笑。她连自己说什么都听不懂,骗钱?
第二天,下飞机后,陆时城先回了趟总部,毫无疲态,精神奕奕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度让底下的人不好意思疲惫,是的,陆时城是华尔街锻炼出来的恶狼,从不说累,其他人怎么敢累?
累了,意味着配不上中盛。
很快到饭点,他推掉应酬,让司机送自己回东山。路上,他接了七个电话,闭目养神十分钟,然后,又被一通电话弄醒。
岑子墨的。
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接听,于是,干脆设置了静音。
云昭是二十分钟前到的,时间太紧,东山的钥匙陆时城给她配备了一把,进出自如,门口的保安也认识她。
明明有佣人的,他偏让她过来,云昭把卧室的床单被罩换了个遍,又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一个人,费劲给晾晒搭上去。
风一过,白裙飘飘,云昭狠狠呼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清香,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转过了头:
果然,陆时城端着红酒,在淡淡凝视她的身影。
完全的意外之喜,十天没见,云昭有点情怯。只忽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眨了眨,等确定是他,害羞说:
“你回来了?”
陆时城走过来,放下酒杯,把人勾到怀里什么都没说,开始吻她。乍见之欢,竟还有些陌生,云昭一颗心沉沉地跳情不自禁攥紧了他的衬衫往后仰。
陆时城贴着她的身子,掌住细腰,就这么倾身吻下去。今日风大,床单被吹得烈烈作响肆意飞舞将两人身影裹住,时隐时现。
唇舌交缠,时间像静止了一样,他吻得凶又细致,让云昭真真切切感受着舌吻带来的极端刺激。
够久了,实在够久了,床单上的香气变得浓烈,云昭轻轻推开他,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炽色光芒,她的肌肤清透无比。
下一秒,嘴唇重新被陆时城含在口中,低声说:“继续。”
云昭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玫瑰色。
一阵天旋地转,陆时城把她抱了起来,云昭一慌,伸手扯掉了床单鼓蓬蓬的风钻进来罩住两人。
她觉得,从没有一刻像此刻清楚:陆时城五官极富侵略性,黑眉,忧郁冷漠的眼,却闪动着令人目眩的高亮。
“闭眼。”陆时城忽然笑了,捂住她的双眸。
她光着脚,陆时城抱住她一边后退一边用力吮吻,云昭踩在他脚背,稍稍踮起,一步步随他往里面挪动。
他把她双手放在自己腰间,低声命令:“帮我脱衬衫。”
许久许久,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无声纠缠。
直到跌进新换的清新味道里。
而刚才,陆时城的心情并不如此刻舒展。下车后,给别墅做日常养护的佣人黄叔告诉他:
“陆先生,前几天太太来了一次,她要调看监控。”
第031章
陆时城眉头微蹙,半眯起眼, 在初秋明亮的光线里打量这处完全属于自己私人的房产, 目光很深。
旁边,黄叔开始道歉, 无非就是知道陆时城的要求,但架不住岑子墨云云。说完,把现金交给陆时城:
“太太不让我说。”
真可笑,这个女人当他是个死的?在他眼皮底下, 拿钱来收买人心。陆时城从骨子里升腾起对岑子墨的深深厌恶, 他被冒犯了。
这是陆时城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在他的地盘, 轮不到任何人撒野。
“知道了。”陆时城的回答很短, 越短,态度越难以捉摸。黄叔暗暗觑他两眼, 房子闲置几年,突然带回一个年轻姑娘来住,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他不会主动出击, 极富耐心,永远像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猎豹, 眼眸如钻。又像一座晶莹的废墟,冷酷地等待埋葬别人。
而此刻,身下的姑娘和房间里充斥着花的芬芳。他是真的想她了,念她名字, 用舌头迷乱地爱抚这些音节。
木桌上,确实新插了鲜花,是云昭趁洗衣机工作时,从花园剪的两枝。花色鲜艳,像浓墨重彩泼下的一笔,随着他动作,云昭心里陡然升起阵阵刺人甜美的焦灼感。
他是谁?
撑在上方的这个男人,终于起身,陆时城冲了个澡。再出来,腰上只裹了条浴巾,碎发凌乱,不再是西装革履发油定型二八分的精致模样。
他站在那里,用剔透的玻璃杯倒了杯温水。
云昭趴伏在淡紫色的大床里,目光微动,静静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他这么近,那么远,云昭心里突然涌上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陆时城不会属于她。
和他相处越久,这种感觉似乎就越强烈。
实际上,他更像一件罕有的孤品,绝顶奢侈华贵的美丽,没人能把握他。一个人,孤独的,自矜的住在同样美丽的房子里,魅惑至死。
餮足后的男人,浑身慵懒,重新走回床边,拍拍她的脸:
“吃饭了吗?”
云昭回神,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坐车时吃过了。”她为了节省时间,随便买点在车上对付了。
陆时城俯身在她额头上碰了碰,说:“肯定没吃好,我去做。”
这不行,他旅途劳顿,云昭撑着自己酸楚的腰爬起来,拽住他的手腕,陆时城回头,垂眸看看:
“怎么了?”
他难得温柔,伸手慢慢拨开了云昭散乱的额发。
两人对视,云昭忽就说不出的心酸,到嘴的话,不知不觉变成:“你对婚姻还有期待吗?”
她怔怔望着他,“还会想结婚吗?”
问完,一颗心砰砰直跳,急着避开目光,手也松开了。
婚姻……这个词汇突然出现,格外陌生,婚姻对于陆时城来说就是一场远离神性的缺憾。他脸色淡漠,本想说“没有”,但看到垂首不语的云昭,很奇怪,话就变了:
“你想嫁给我?”
心神一晃,毫无征兆,陆时城轻轻在她头顶揉娑,说这话时的表情若即若离,又有点儿认真的暧昧。
云昭早涨红了脸,,她鼓足勇气回答的非常曲折:“我没毕业,等毕业有些事就可以考虑了。”
她才二十岁,二十岁,陆时城慢慢笑了,“是吗?你慢慢考虑,来日方长。”他二十岁时在美国,课业重,竞争激烈,在华尔街像打鸡血一般当实习生,已经充分领教花花世界的正面和反面。她呢?刚光荣地从幼儿园毕业。
若那时相遇,他可能会抱一抱粉嘟嘟的小朋友,亲切友好。
这个年龄差,以前泛泛联想过,但都没此刻明确。陆时城不得不承认,他贪恋她年轻鲜活的青春,享受她,也许包括一切。
十几岁的差距,很微妙,陆时城做出色彩漂亮的一顿饭,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喊云昭下楼,见她有点疑惑的小表情,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没多问,两人坐下吃饭。
两份海鲜面,陆时城给她打了奶昔。
他拿出瓶白葡萄酒,自己倒上,云昭一直垂着脑袋抑制不住笑意。她抿了抿嘴巴,声音小小的:
“你经常做饭给别人吃吗?”
陆时城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图,他挑挑眉:“在美国那会儿,给室友做过。后来,回国给妈偶尔做一次,我基本不下厨了。”
说完,低低哼笑,“回答还满意吗?云小姐。”
“嗯。”云昭腼腆点头,“很满意的。”
陆时城笑着揉了揉她脑袋,朦朦胧胧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被打开,是什么,他并没有去细想。
“那天,你让同学给我送衣服,我以为你生气了。”云昭旧事重提,观察他神色,陆时城根本没放心上,他一笑摇头。
云昭却在饭后,把和背包放一起的礼盒拿过来,说:“那个,我用我自己挣的钱,给你买了份礼物,你不是送我打火机了吗?”
礼尚往来,她不想占他便宜。
礼物?他看看她,陆时城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就收女生礼物收到手软的那一类,玻璃罐里叠的星星、手套、钢笔,再到后来女人送的名贵香水、领带、甚至CK内裤,什么礼物他都见过,没一件稀罕。
拿出来,是条黑色围巾,陆时城简单扫两眼,并无特别感觉。
“什么季节,送这个?”他淡淡说,丝毫没有收到礼物的开心状态。云昭看出来了,心里顿时失落,特地选的羊绒因为要比羊毛质地手感更好些。
陆时城没有要试的意思,云昭嘴巴发干,他肯定是看不上这种礼物的。这样的男人,什么没见过?
一股想哭的情绪在胸口弥漫,自己都讨厌自己的矫情,云昭慢慢把围巾叠好,灿烂笑说:
“夏天过去了,如果我送扇子也用不到呀,等天变冷,你就可以戴了,很快的。”
“多谢。”陆时城客气笑笑,转而问她,“哪来的钱?”
摆地摊的钱,整数转他,剩下的零碎用来买围巾了。千挑万选,贵的买不起,太寻常的又怕买了不会戴,好歹买个品牌的,云昭在商场里摸很久,试来试去脑子里勾勒陆时城戴围巾的样子。
“我自己挣的钱,就前几天,摆摊儿正好有点剩余。”
“多少钱?”
云昭被他问得直发窘,脸腾下红了:“579。”
是的,她长这么大也没戴过这么贵的围巾。
陆时城没说什么,收拾好碗筷,走向沙发舒舒服服坐下,对她说:“昭昭,到我这里来。”
他清俊的脸带着点儿冷淡,云昭走过去,站得像准备挨批的小学生。
“首先,我谢谢你的心意,实话说,我不缺围巾。”他非常直接,云昭眼圈忍不住红了,摆地摊很考验她的脸皮,她面儿薄,跟批发市场的大婶讨价还价,再到跟家长,云昭有很大的心理障碍要克服。
是自己要买的,跟他,其实没关系不是吗?可为什么觉得这么委屈?
就好像,每年母亲节云昭都会买一大束康乃馨,装作家里有妈妈,爷爷说过她浪费钱,是有道理,云昭同样觉得委屈。
“其次,这条围巾超出你的消费水平,你没必要为了讨好我,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至于我送你的打火机,是我的旧物,你不必有太大负担。”陆时城逐条分析,眼神一动,“听懂了吗?”
云昭站得笔直,她快哭了,好半天,最终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说:“我该回学校了。”
她急着走,急着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快速收拾包,很快的,陆时城从身后贴上来,抱住她。
“昭昭,你有时候真的很傻。”
是的,她挣钱不容易,逞强还要给他买羊绒围巾。但收礼么,如果一个人有1000块买100的礼物,和有100块买了100的礼物,总是不一样的。
云昭闭眼,泪珠滚落,陆时城手上一片湿漉漉的,他扳过她,轻声笑了:“哭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到时会戴的不让你白买,嗯?”
她抽抽噎噎说好。
陆时城微叹,还真是小姑娘。他把那些泪水吻去,说:“我让司机送你,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说完,又把人揉进怀里狠狠吻了一阵,才放她走。口中留有她的味道,那感觉,真的蚀骨销魂。
一段时间没见到她,碰上了,陆时城简直是纵欲。
要事没商量,算了,她现在情绪不是太好。折进门,陆时城这才把围巾打开,不经意看到什么一闪,低首定睛:
L.S.C
云昭很用心地在围巾上绣上了他的姓名缩写,金色的线,陆时城莞尔,拍了张照,发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