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游戏花丛的是他,此刻,却甜蜜蜜地诿过,云昭只觉他整个人虚伪透了,没一个细胞能让人相信。
她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陆时城来芝加哥是为了她,她有自知之明。这样的巧合,让人伤感。
努力一挣,扭过头,云昭望着那双黑瞳,说:“我讨厌你,你来我房间想干什么?三言两语哄了我上床对吗?”她觉得屈辱极了,好像自己是他免费的鸡,好半天,她那双红眼睛里真的没掉泪,竟似乎笑了一下,“好,我伺候你,陆总,对你来说,我连钱都不用花。”
狠狠戕害自己似的,包一丢,她站定了,一件一件开始脱自己衣服。可下巴始终高昂,隐忍着什么,眼神不知在看什么,总之不是他。陆时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怒,眉头蹙起,嘴角沉沉,把她动作拦下来:
“吃饭吧,我还有事要忙。”
这一回,他走的竟然如此利索。
一夜狂风肆虐,芝加哥的冷,简直可以冷到骨髓里去。云昭第二天爬起来恹恹的,化了个淡妆,遮住憔悴。
一行人赶往芝加哥大学,坐的地铁,在农舍果园那一站下。一路上,黑人不少,在地铁上讲话,永远像在唱着蓝调。下地铁后,随处可见混混气质的黑人在街上无所事事东溜西逛,云昭莫名害怕,这个时候,听老师说,有个去参观范斯沃斯住宅的机会,大家欢呼,机会难得,自然踊跃报名。
学校没有围墙,以哥特式建筑闻名,宿舍楼各具特色,有古典,有现代。云昭跟着大家进了礼堂,那儿有管风琴,学生在唱赞美诗。又跟去图书馆,玻璃穹顶,学生在里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外头大自然的一派风光,设计独特。
她想手绘,无奈太冷,手套根本摘不下来。在学校教堂门口,看到围着一群人,一会儿,从里面簇着一对新人走出。原来,有人在这里举行婚礼,云昭一双清澈的眼睛望过去,迈开腿,跑向了教堂。
不是没看过人结婚,只是,这一次,心猿意马的总想凑近瞧瞧。她靠近了,踮起脚看,真是冷啊,新娘子鼻尖冻的通红,笑起来嘴巴好大。
云昭有点促狭地想,自己都不好意思,正走神,一束捧花忽然准确无误地砸到她身上,下意识一接,跌进怀抱。
一束白色铃兰,在寒风中瑟瑟。
她有点懵然地看着对方,上前要还,听到一堆叽里呱啦的劝阻,带着东欧口音?云昭听得费劲。
这怎么好呢?跟上一段,想把捧花还给人家。对方的意思是祝她好运,云昭腼腆笑笑,只好把昨晚自己失眠打发时间临摹的《神奈川冲浪里》送给新娘,得到一个拥抱。
人散后,她发觉自己走出了校园,因为没有围墙,界限不清。这么漫无目的四下看看,她掏出手机,看到同学发来找她的信息。
正要回过去,一枚树叶悠然而落,云昭伸手接住,只觉空气冷的让人都不敢呼吸,手机反应跟着慢。
一定睛,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寂静得可怕,而前方马路中央站着两个黑人,一胖一瘦。
四下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也正在看自己。
云昭的脑子嗡了下,浑身发麻,她看到两人互相打了个眼神,朝自己走来。
原来,人在危急之中,真的是傻的。比如此刻,她脚下生根想着我应该扭头就跑,可动不了,连方向都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读者只剩三五人的错觉,大家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吗
第078章
她成长在祖国的庇佑下,接班人, 祖国的小花骨朵儿……云昭此刻十分想念祖国母亲, 没见过这种阵仗,本能察觉出危险。
尤其是, 黑人上来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开口,他们语速很快,云昭需要时间反应,可看眼神和动作分明是挑衅。她紧张极了, 吐出一句“go away”, 终于, 她听懂对方问她是不是中国佬。
再下一秒, 两人开始拉扯起她。她反应剧烈, 人一激动母语便冒出来:“滚开,我要报警!”没来得及切换英文让对方听懂, 她手机被夺,并被狠狠敲了脑门,一阵透骨的冷疼。
他们显然想拖走自己,云昭的反抗可以忽略不计, 她被一只粗黑的手捂住了嘴巴,被人拽走。
“let her go”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像从罐子里传来, 真的被松开,云昭看着肌肉健硕的黑人向突然出现的陆时城走去。
他疯了,这里不是中国。
早年,陆时城开车和友人来芝加哥, 车子被撞,后头黑人嚣张着对他竖中指。他那时年轻气盛,怎么肯吃这个亏,友人劝他算了这里是黑人区。他不动声色抽出车里备用的铁棍,又有枪,没用动手对方认怂。
现在还是,芝加哥大学的治安不差,出了学校,就不好说了。好在离的不远,陆时城本跟着她,留在芝加哥工作的老同学恰好在大学里有认识的人,想尽地主之谊安排一下。只几句话的功夫,发现云昭不见了,他心急找,唯恐她一个人跑迷了方向。
果然,看到她这么快被黑人盯上,瞧她,白白净净一脸纯真,不欺负她欺负谁呢?陆时城不是美国公民,没资格持枪,这回来也不是冲跟黑人干架的。
他往前走几步,发现对方也没有枪支。
“会打报警电话吗?打完走人,往那儿。”陆时城看着脸白如纸的云昭,居然笑了笑,“再乱跑,小心他们把你先奸后卖。”
本都牵住她的手了,可黑人逼近,一脸的蠢蠢欲动想要找事的样子,他把人轻轻一推,手机塞她:“快去。”
云昭哆嗦着报警,警察五分钟后到。
她听见陆时城在和他们交涉,他也很挑衅:
“what do you tkink ,poof?”
真的把人激怒,他挑眉笑,“I came here for a fucking shootout,right?fuck your face ,yeah?you like this ,fuck off!”
陆时城一拳挥了过去,伴着飙起的脏话。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太快,这种事,动手慢的总要吃亏。云昭愣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陆时城打不过黑人的。
况且,一对二,她不明白陆时城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说跟人打架就跟人打架。她看到他出拳,砸到对方的鼻梁骨上,下手非常狠,拳拳到肉,哪里有平时半点优雅自持的影子,他倒像个街头混混。
云昭发不出声音,这么冷的天,手心里全是汗。陆时城顶起右膝盖,膝关节肘关节同时出击,伤到对方□□,那人趔趄着倒地。可后头这人从怀里捞出酒瓶对着陆时城的后脑勺--在云昭的尖叫声里砸了下去。
他脑袋一偏,擦过去,照旧鲜血淋漓,在冷的空气里似乎瞬间就可以凝结,陆时城转过身,云昭看他白皙的脸上蚯蚓似的布满血,可眼睛里发冷,他竟然没晕过去。看着一地碎玻璃渣,陆时城笑着擦了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想都没想,背阔肌铮铮出拳凌厉利落。
警笛长鸣,五分钟后警察真的如期赶到,云昭两腿发软,看到陆时城一脸血朝自己走来,像个黑骑士。他弯下腰,捡起她惊惧中掉下的捧花,白色铃兰瞬间染上一抹猩红。
“不给个奖赏吗?”他哼笑问,云昭瞪大眼睛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打到脑震荡打傻了,抱紧花,铃兰变形。
陆时城炽烈盯着她,忽然屏住呼吸,拽过她,含住她冰凉的嘴唇往里钻探。
唇齿间有血锈味,腥冲,云昭在挣扎间才知道他嘴巴里都被人打出血了。
这个吻,短暂激烈陆时城弄的她昏头涨脑间心跳都不属于自己。很快,他要被警方带走,他那朋友赶到神情明显一震,随后跟警察交涉起来。
老师一行人也赶过来,云昭被人围住问候,她脸色难看,透过人群想看陆时城到底怎么样了。他被带走了,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两个黑人也被警方拖走。
云昭听到他发闷的几声咳嗽,对方打到他胸口。
她不懂,擅长揍人的也特能挨揍。
惊魂甫定,再没心思看什么建筑,云昭心乱如麻回酒店等消息。一个人正襟危坐,手机握的濡湿。
等到晚饭过了,没有音讯,她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在大冬天里。一个人煎熬,陆时城那边留在美帝的亲朋故旧则一窝蜂地跑出来,他沉着气,等云昭主动跟自己联系。
但没有,两人都没有联系对方。
陆时城觉得云昭果然狼心狗肺,他处理完伤口,没回酒店。等到第二天,云昭一行人坐着租来的车,从芝加哥市区朝西南开。
范斯沃斯住宅,是现代建筑史上绕不开的标志性房子。云昭脑子的弦紧绷,横竖死不了他……她收回思绪,坐在极为克制极端简洁的房子外草坪上,呵着手,认真手绘。
画图时,想起冯先生,更觉得遗憾。
来这里,要门票的,一人20刀。被老师讲烂的建筑冷冽干净没有任何冗余地出现在面前,用材讲究,云昭发现,她对这种风格有说不出的喜欢和厌恶,像极了某个人,简约又精致。
同学们在冷风中的芝加哥,燃点很高。
导览员告诉她们这里也对外出租,天气暖和,或者大雪纷飞,有人会来这里办聚会,甚至婚礼。
说到婚礼,她脑壳疼,自己险些闯祸。
那束捧花倒没扔,带着血,她在公园附近的店里买了玻璃瓶,插进去,一夜过去血迹变成褐色,就像记忆一样陈旧了。
这天,陆时城没跟她过来,却把行程安排地严密。他觉得自己大意了芝加哥大学这一遭,不过,她没受伤就好。
国内,周濂要跟他视频,被陆时城拒绝,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总比较麻烦。他身体素质极好,一些皮外伤根本不会放心上。
芝加哥难得这几天天气晴好,没有雨雪,按原计划,他把自己的私人直升机调出,在低空试飞了一圈找感觉。
下午,云昭回到酒店,陆时城终于打了她的电话。
“晚上和同学们有安排吗?”
云昭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扎,他没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陪我吃顿饭,昭昭。”陆时城说完这些后,出现在她房间外,敲门,直到云昭的脸完全进入视线,他头上缝了针,一脸的不在乎。
云昭语塞,不知道该如何问候,两人这么僵持半天,她低头说:“谢谢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不用谢我,我乐意。”他说完这话,嘴角含笑,“谢不用了,去换衣服,给个面子吃顿饭吧。”
没办法拒绝,云昭跟着他,两人倒真安静平和吃了顿饭。这个时候,暮色初降,摩天大楼灯光璀璨,整座城市亮起来了。
陆时城开车把她带到机场,却不说何事,等见到那架飞机,才在猎猎风中问她:
“你敢跟我上去吗?看看夜景。”
她胸膛微微起伏,一下想起两人当日爬山时说过的话。陆时城两只眼,黑的发亮,像是邀请又暗含旗帜鲜明的挑战,只用眼睛继续看她,那意思,终究不过是:
敢吗?
是啊,她敢吗?人在天上不比大地来的踏实,他眼睛里的光,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向她涌来,漫的人呼吸都跟着紧迫了。
云昭逆着风,他站在光源里,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她被冷风吹出碎泪,心里直烫,终于冲陆时城点了点头。
陆时城走过来用手帕替她扎好头发,早就想做的,把她带进机舱:
“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看下这份指南。”
说着,亲自给她系上安全带,戴上降噪耳机,准备完毕,他看她片刻忽然凑过来在眼皮上重重吻了一下,随即掣开身体,摸摸她的脸,柔柔一拂:
“别怕,我会对你负责。”
不是没想过她会恐高会害怕,或者,不相信自己。
云昭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自己冒险了,但脑子是热的,心是热的。她清楚,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俯瞰人间的机会。
螺旋机旋转,产生强风,她人就在风暴的中心眼里,却是风平浪静安稳如水。
薰衣草颜色的天空,再次在芝加哥的上空铺陈开来,又像是饱满的黑莓,爆出汁液,淋漓洒透。远方,竟然有一弯瘦骨嶙峋的月亮,云昭呼吸停住,看壮丽的色彩在天际线那把城市海水般彻底淹没。
而芝加哥亮起的建筑,犹如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夜空之下。
云昭失语,眼睛里绽开珍珠般的光泽,原来,世界是这样的斑斓,犹如梦的两翼,缀满缤纷羽毛。陆时城跟她介绍着飞过的每一座知名建筑,芝加哥,活色生香,璀璨迷人,她像初涉大千世界的小女孩,睁着无辜的眼,一点一点看遍这眼下的繁华。
她鼻端忽然无端酸楚起来,他没有错,身边这个男人给了她最极致的体验,无论身体,还是灵魂。他是红字,就这么烙印得深沉下去,永远挥之不去,无论她今后的人生里是否有他。
飞机像鱼儿一样游过城市上空。
歌舞升平,浮光掠影,云昭慢慢转头看他一眼:他专注驾驶,侧颜锋锐,嘴角微微肿着,明明该有几分狼狈相的,陆时城没有,他的人生里没有狼狈之说,受伤也要姿态优美,不过暴力美学。
“你嘴巴疼吗?”她轻声问。
陆时城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不看她,只说:“不妨碍我吻你。”
忍痛也会去吻她。
像一个吻火的神话。
“昭昭,希望你能记住这样一个夜晚,不是别人给你的,是我陆时城给的,除了你我没有给过任何人。我不觉得我们需要重新开始,因为,我跟你就没有结束过。”他说完,眼睛闪烁不定,瞳孔里燃烧着一束火苗,烈烈的,还有些话压在心底,并没有说出。
比如,我爱你。
每一个字,都朝她滚过来,碾过肌肤,渗进肺腑,融进血液,就这么一直一直往深处翻滚。云昭看磅礴夜景,几乎掉泪,但没有,她想这真的只是一场美丽而盛大的梦。
世事无常。
就比如,这个时刻,他们从灿烂灯光里飞过。在地球的另一端,自己的国度,有人一跃而下,张思露自杀的消息这个时候尚未被陆时城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都在,泪奔……本章芝加哥应该有打雷姐《young and beautiful》响起,he is my sun,he makes me shine like diamonds。请给陆总一份1929芝加哥气质。
第079章
浮华绚丽,纸醉金迷, 金钱和欲望下的芝加哥在夜色里翻涌出耀眼光芒。岁月浪潮往上追溯, 再往上追溯,仿佛回到菲茨杰拉德的时代, 迷人的,自我毁灭的爵士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