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分明是她蓄意陷害臣女!!”安敏玉哭诉,跪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现下想着,要凭自己的一番示弱来博取皇上的怜爱之心了。
皇上见状果真动了恻隐之心,毕竟美人儿柔弱无骨,模样娇弱可怜,并不像那等恶毒之人。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薛绾垂眸,故作委屈。
“你…!”安敏玉咬牙,面色愤然。却见薛绾淡笑不语,心中更是气得发狂。暗暗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抬头望向皇上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上…您一定要明察啊…臣女属实冤枉…”安敏玉暗自垂泪。
皇上面色有些犹豫,着实不忍这娇弱美人受苦。
可真是好一朵清纯不做作的白莲娇花。薛绾冷笑,转脸又委屈道。
“臣女没想到,只是因为臣女偶然看见安平县主与人在鸢尾湖畔与人私会,便给臣女招来如此杀身之祸……”薛绾说罢,以袖拭泪。
声色凄惨悲切,惹人心怜。
薛绾这一番话,便又将众人的注意力牵引到了人偶身上。本来以为安平县主与薛四姑娘无冤无仇的众人,这下子通通明白过来了。原是这安平县主被薛四姑娘撞破了私情,这才狠下杀手的。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绾暗笑,安敏玉啊,这下子看你怎么狡辩。
“好啊你,你自己与人私会,竟还想害死我妹妹!安敏玉,你好歹毒的心!!”薛绯大呼,纤手指着安敏玉,怒气冲冲。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其中夹杂着的只言片语便通通都是“狠毒”、“刻薄”之类的词句了。安敏玉听到后面色忽红忽白,心中又气又怕,对薛绾简直是恨透了。
“皇上,您要明察啊,家妹定是被奸人陷害!还请皇上一定要明察啊!”安婕妤连连磕头,痛哭流涕。
皇上有些不忍,可证据在前,再难包容。
安敏玉跪趴在地,面上委屈,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该如何脱身。薛绾现下显然是有备而来,现下证据当前,她已经百口莫辩,只能找个替罪羊替她背罪了。
她垂首,美目扫到与她一同长大的婢女采桑身上。美目狠厉,抬头咬牙道:
“皇上,您听臣女解释,其实此事都是臣女的婢女采桑所为,臣女念及主仆情意,不忍揭穿她,这才酿下大祸……”安敏玉边说边哭,似是于心不忍。
采桑一听,大惊,难以置信地望向安敏玉。
安敏玉红唇微动,未发出声,可显然说了什么,采桑见状面色突变。薛绾见到,刚想开口。
却不料采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认罪!奴婢认罪!”采桑痛哭,面色悲戚。
她自幼服侍安敏玉,如今却落得一个替罪赴死的下场。安敏玉拿她家人性命要挟,她不得不从……
薛绾咬牙,气不过地攥了攥衣袖。
“你胡说,那日我看的人分明就是安平县主。”小姑娘气急,瓷白的小脸气得红通通的,她竟没料到,安敏玉竟连同她一起长大的婢女都能舍弃。
“许是薛四姑娘走得急,一时看岔了眼,也是有可能的。”安婕妤连忙说道,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采桑,似是威胁。
采桑瑟瑟发抖,连连磕头认罪。承认自己是与那小厮有私情,那日被薛绾撞破,便怕事情败露,所以出此计策,准备将薛绾杀人灭口。
众人闻言,皆是唏嘘。魏帝心中却有些暗喜,虽此案疑点重重,可他心中也是不愿美人丧命的,现下有了采桑顶罪,他心中快慰甚许。
“皇上,臣女自知采桑罪孽深重,不敢为其求情,只希望皇上念在采桑是初犯,饶其一命吧。”
薛绾气急,只见魏帝俯身扶起了安敏玉,柔声宽慰着。
“好了,好了,事已查清,大家都散了吧。”魏帝朗声,轻轻将安敏玉揽进了怀中。
安敏玉就和那无骨的娇花一般,怯怯地依偎在魏帝的肩头。望向薛绾的美目带着丝丝挑衅。
薛绯气不过,刚想开口,就被薛绾拉住了衣袖。
“二姐姐算了,皇上有心包庇她,我们说再多都抵不过她多哭几声,现下多说无益,只会让皇上怀疑是我们故意针对她,反而对她更加怜惜罢了。”薛绾抬眸,杏眸冰冷。
她小看安敏玉了,皇上现下如此护着她,想来是有了将其纳入后宫的意愿了。
薛贵妃见皇上将安敏玉揽在怀里,心中更是气急。又见此次未曾搬倒安婕妤,当下便愤愤甩袖走了。
“皇上,微臣有言。”就在众人将散,一直站在杨柳树下的未曾开过金口的提督大人突然开了口。
“何言?”魏帝侧目。
薛绾也寻声望去。
“臣那日也见到安平县主了。”宋彧挑眉“就在鸢尾湖畔。”
“这…提督大人想是也看错了…”安敏玉一惊,这提督大人为何也针对于她,她自知并未冒犯过这位大人啊。
“对啊宋彧,你可是看错了?”魏帝也问道。
“微臣可从未有看岔眼的时候。”宋彧勾唇,苍白的面色如同敷了粉,明明是燥热的天,却不见丝毫汗意。
魏帝闻言,知是这宋彧不依不饶了。薛绾抬眸,只见那宋彧面色如常,狭长的凤眸却是半弯着。
魏帝有些难堪,这宋彧也忒不识相了些,明知道自己对这安敏玉有意,还存心让自己下不来台。
“皇上既是说看错了,那便是看错了,提督大人纵然为人严谨,可这百密也难无一疏啊,若是无凭无证,提督大人就不要在为难家妹了。”安婕妤连忙开口,语气甚是婉转。
宋彧闻言轻笑:“微臣何故敢为难安平县主。”
“那此事就无须再提。”魏帝沉声。
“宋彧,你先回去吧。”
宋彧听罢,眼底浮现一丝讽意。经过薛绾身旁时,脚步微顿,独留下一句轻飘飘的阴阳怪气的话:
“薛四姑娘果然好手段,只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徒劳无功罢了。”
薛绾闻言微怔,瓷白的玉手攥成了拳,柔嫩的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第18章 若即若离兮
翊华宫东厢房内。
清沉的辟寒香袅娜燃着,幽幽地从鎏银百花香炉里钻出了缕缕白烟。
薛绾倚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玉臂半撑在黑漆嵌螺钿小几上,朱唇粉面,眉如远山芙蓉,秀眸惺忪,微微垂着。瓷白玉手随意拨弄着案几上的茶盏,宛若桃花瓣的粉唇稍稍抿着,似有愁绪。
已过去了三日,安敏玉非但没有受到皇上责罚,还得了皇上好些赏赐。采桑替了罪,还没用刑,便在牢房里咬舌自尽了。
姑姑也因皇上近日夜夜宠幸安婕妤,而心生怨怼。
薛绾心中有些烦闷,本想一举搬倒安敏玉,却没想到借此一事皇上更加怜爱安敏玉了。
不过通过此事最让她出乎意料的还不是皇上对安敏玉的心思,而是宋彧对她的态度。照现下的情况看来,宋彧并没有和安家结成一派的心思,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帮了她。依照现下的形势,若是安敏玉真能荣获圣宠,那安家在朝堂之上的助力显然大大增强。到那时,若是安家和方家有心打压父亲,那薛家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可父亲他们不是。她现下不过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纵然父亲疼爱她,也不会任她干涉朝政之事。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薛家再被安家和方家推入火坑,那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纵是让她再死一次,她也绝不能让薛家落败,族人皆丧。
现下皇上已对安敏玉生了几分心思,她也阻拦不得。唯一的办法便是能将宋彧拉到父亲的阵营,只要有了这位“九千岁”相助,便是再多的安家和方家也翻不出多大风浪来。
可宋彧现下对她的态度却甚是奇怪,似乎很是厌恶她。
思及此处,薛绾拍了拍粉嘟嘟的小脸。既然不明白宋彧的态度,她便前去试探一番。
不过,她该如何去见他呢?
“薛四姑娘,三皇子来了。”夏竹撩开珠帘,传唤了一声。
“表哥?”薛绾抬眸,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办法来了!
“绾儿。”少年朗声喊道。
“三皇子安好。”薛绾欲给魏延行礼,少年见状,连忙将小姑娘扶了起来。
“绾儿,怎么,你还拿表哥当外人吗?”魏延生得清秀白净,笑起来丰神俊朗,两颗虎牙雪白,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
“表哥好。”小姑娘歪头娇声喊着,白嫩的小模样娇气怜爱。
“你呀你…”魏延宠溺地揉了揉薛绾的发顶,眉眼含笑。
“表哥怎么有时间来看绾儿?姑姑今日没叫你温书了吗?”
进宫的这些日子,薛绾一直没见到魏延,听徐掌事和修竹说,姑姑近日对魏延的功课抓得甚严。
“我和母妃说了要来看你,她便放我来了。”魏延笑道。
“对了,绯儿呢,怎么不见她人?”
“二姐姐听闻司衣司的女官刺绣技艺精湛,这会子去拜师学艺了呢。”薛绾回道。
“呵呵。”魏延轻笑,长指轻轻弹了弹薛绾白嫩的脑门,“那你又为何不去?”
“绾儿手拙,再好的师傅也教不会我这样的笨学生了。”薛绾皱了皱琼鼻,小脸粉嫩。
魏延闻言,眉眼弯弯:“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薛绾闻言故作生气道:
“表哥就知道欺负我!”
“好了,好了,是表哥不是。”魏延轻轻捏住了薛绾柔嫩的面颊,“绾儿可不要再生表哥的气了。”
“那表哥得带绾儿去一个地方才行。”
“好,你想去哪儿,我现在就带你去。”魏延
“嗯……”薛绾歪头,作思考状。
“提督大人现下在哪儿?”
魏延闻言,面色忽变,方才还是满面春风,此刻有些难看。
“绾儿,你找他作甚?宋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上次他在大殿上帮我说了几句话,我就是想亲自去对他道谢而已。”薛绾解释道。自是不能让魏延知道,自己是去讨好宋彧的。
“上次的事我也听母后说了,对了,绾儿,你现下身体还有不适吗?”
“早就好全了。”薛绾杏眸弯弯,甜甜地转了个圈,“看,好全了吧。”
“那就好。还好你无事,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那安敏玉。”
“好了,好了,那表哥就带我去见提督大人吧。”薛绾拉住魏延的衣袖左右晃着,撒娇地求着。水眸湿软,乌溜溜地像只小奶猫。
“行了,看在他帮过你的份儿上,我就带你去见他。”魏延说罢又长指弹了薛绾的小脑瓜一下,“也不知那阴阳怪气的阉人有什么好,你还要亲自去给他道谢。”
“表哥再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个东西。”薛绾说罢便转身去了里间。
今早她做了一些金乳酥,本想给姑姑带去的,现下既然是要去给宋彧道谢,自然不能空手去。还是送自己做的糕点,显得诚心些。薛绾将金乳酥装进了梨花木食盒,这才跟着魏延出了门。
桃花纷纷,十里靶场。
太子魏承正持弓箭射中了箭靶红心,场上一片欢呼。宋彧依旧站在外场的桃花树下,颀长的身姿靠在桃树的躯干上,双手环抱着,苍白如同敷粉的面色微微有些不耐。
薛绾觉得这提督大人可能有些怕热,每次见到不是躲在树下,就是躲在长廊里。见到一点阳光就黑着脸,怪不得那脸白得跟宣纸一般。
“二哥,好箭法啊。”魏延笑道,朗声夸赞道。
“三弟。”魏承收了弓,眼带笑意。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薛绾朝魏承微微福了福身。
“免礼。”魏承浅笑,一双黑眸淡淡扫了薛绾一眼。
“三弟今日怎有空来这靶场,平日叫你,你可都是不来的。”
“绾儿想来看看,臣弟便送她来了。”魏延随意敷衍了一句,显然不想与魏承多说。
薛绾也曾有所耳闻,表哥与太子素来关系不和。太子是皇后所出,可皇后在后宫却无实权,自己虽居东宫,可这位子却坐的属实憋屈。平日诸事上,总是要被魏延压上一头。
“薛四姑娘喜欢骑射?”魏承看向薛绾问道。
“谈不上喜欢,只是臣女在家中未曾见过,此番也是想来增些见识,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薛绾垂眸回道,声色不卑不亢。
魏承听罢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便被魏延打断。
“二哥,臣弟带绾儿去他处逛逛,就不打扰二哥你练箭了。”魏延说罢便一把拉住了薛绾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魏承的眼底浮现一丝兴味。
“这三皇子也太目无尊卑了些!”太子身旁的随侍卫风愤愤说道。
魏承闻言轻笑,“不过是小孩脾性,成不了气候。”
魏延将薛绾拉到一处长廊。
“绾儿,你可太偏心了。”魏延赌气道。
“嗯?”薛绾闻言,杏眸微瞪,满目疑惑。
“你看你,来给那阉人道谢就罢了,还给他送你亲手做的金乳酥,我可都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薛绾听罢杏眸弯成了两道小月牙。
“我说呢,你一路上为何苦着脸,原是为了吃。表哥若是想吃,我明日便给表哥做就是了。”
“谁说只是为了吃?还有以后,不要同那个魏承多说话,那家伙一肚子坏水,你年纪小,心思又单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魏延掐住薛绾的小脸,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