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薛绾连连点头,心思早就飘到了桃花树下的宋彧身上。
魏延还想说些什么,便被匆匆跑来的小太监打断了话。
“殿下!殿下!”小春子大声喊着,累的气喘吁吁。
“什么事?”魏延转头。
“贵妃娘娘召你去她宫里一趟。”
“母妃?”魏延低声念了一句,随即猛拍了一下后脑勺“糟了!我昨日的书还未背!”
说罢,魏延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令牌塞到薛绾手里。
“绾儿,你就在此处随意逛逛,有了我的令牌,没人敢拦你。”
还没等薛绾反应过来,魏延便匆匆向翊华宫的方向跑去。小春子在后面一边喊着“慢些、慢些”一边急忙跟着。
薛绾摇头无奈笑笑,这才提着食盒向外场的桃树下走去。
宋彧早在一旁将方才的事所收眼底,这会子见薛绾朝自己过来,嘴角勾出了一个刻薄的弧度。
就在薛绾被魏延捏脸时突然握紧的双手此刻也微微松开。
瞧着树下那人黑沉沉的眸子,那种头皮发麻的怵人之感又在薛绾的心底油然而生。
“提…提督大人。”薛绾垂眸,微微行了一礼。黑密的长睫微微颤着,在瓷白红润的小脸上印出了个清秀的剪影。
“薛四姑娘有事?”宋彧低头,望着那个才及自己肩头的小姑娘,嗓音淡漠。
薛绾闻言,抬眸看向宋彧,湿软的杏眸亮晶晶的。
“我是来…来道谢的。”小姑娘娇声,雪白玉齿微咬红唇,模样怯怯的。
宋彧闻言,冷笑了一声。
修长的玉手忽而狠狠掐住了小姑娘白嫩的下巴,俊脸逼近,薄唇半启,呼出的热气瞬间淹没到了薛绾的粉嫩唇瓣上。
“薛四姑娘对谁都是这般模样吗?”宋彧沉声,凤眸半眯着,眼神死死盯着小姑娘湿漉漉的杏眸。
对谁都是这幅,娇怯、柔软、令人…控制不住,想要放纵的…样子吗?
薛绾杏眸瞪大,脑袋嗡嗡叫着,望着面前逼近的苍白俊脸,脑子已成了一团浆糊。只觉得脸烫得都可以煮熟鸡蛋了。
“我…我…”小姑娘结结巴巴,红唇微微颤着。
宋彧见状,修长的玉颈上喉结微滚。狠狠闭眼,瞬时松开了掐住少女下巴的手。
小巧白嫩的下巴上赫然两道红指印。
“我…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薛绾将食盒提到那人眼前,眼眶微微泛红。
小姑娘害怕地都快要哭了。
第19章 山风雨欲来
宋彧的视线落到食盒上,嘴角略略一勾,是一个凉薄的弧度。
“你做的?”阴阳怪气的语调。
薛绾怯怯地点头,粉嫩的小模样,可怜巴巴,委屈巴巴。
男子轻啧了一声,长眉微挑,眼神有些轻佻。狭长的凤眸半睨了薛绾一眼,随后便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绾就那样举着食盒,四周的空气有些窒息。薛绾硬着头皮又将食盒举高了几分,怯声嚅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提督大人不要嫌弃小女的这份谢礼。”
小姑娘低垂着脑袋,柔软的青丝随风微微摇着,细腻纤白的颈项露了出来,柔软又娇弱。
那抹洁白如雪,如一波涟漪,在男子的心头微微漾开。
宋彧神色微动,硬生生地撇开了眼,干咳了一声。
“林夏。”宋彧冷声喊了一句。
林夏闻声连忙匆匆赶了过来。
“大人叫奴才何事?”林夏瞥了一眼薛绾,低声问道。
“这个赏你了。”宋彧下颔微扬,示意林夏将薛绾手中的食盒拿走。
林夏微疑,随即看向一旁的薛绾。
“这…这是我亲手做的……”薛绾抬眸看向宋彧,眼眶泛红,湿软的杏眸盈着点点泪光。
压下心头那抹不快,男子轻声讥笑,眼神又瞬时恢复了先前那副冷冽。
“薛四姑娘既然愿意送给宋某,自然也不会介意宋某将它送给旁人吧。”
薛绾闻言小脸微白,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意。粉嫩的唇瓣微颤,懦懦开口道:
“自然不会介意,这是提督大人的自由。”薛绾将食盒递给了林夏,随后便又福身行了一礼。
“小女就不叨扰大人了,先行告退。”薛绾垂眸,轻轻说了一句。
转身,委屈,不甘,羞辱顿时涌上心头。压抑的泪水溃不成军。
怎么会这么委屈呢……薛绾有些泪眼模糊。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男子冰冷的面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不是没看到少女的泪水。只是本该感到快意的内心此时却有些不耐烦的燥意。
“竟是金乳酥!”林夏在一旁打开了食盒,发出一声惊叹。
宋彧闻言,低头望去。
只见一个个小巧的,金灿灿的糕点整齐地排列在梨花木食盒里。精致可爱,还散发着阵阵奶香。
“啪。”宋彧猛地盖上了食盒盖子。骨节分明的玉手盖在了梨花木盖子上,依稀可见手背上的暴起的青筋。
林夏一头雾水:??
“大人?”
“下去。”宋彧沉声。
“大人,您不是……”林夏还想解释什么。
“下去。”宋彧声线愈发沉了几分。
“诺……”林夏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方才不是您老说要赏给奴才的吗?林夏委屈地想,本想还为着那金乳酥辩解几句,可抬头看到大人那张黑沉的脸,林夏觉得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金乳酥固然好吃,可也不能不要命啊。
见林夏走远了,男子这才松了手。
推开盖子,长指捻起了一只金乳酥送到了唇边。
唇舌微动,清甜的蜂蜜奶香在舌尖绽开。
亦如少女身上的香味。
想到此处,宋彧瞳孔骤然一缩,狭长的眸子半敛,眼底又是一抹森寒的冷意。
长指微拢,剩下的半颗金乳酥被碾得粉碎。
眼底的寒意迸发。
虚情假意的东西,不要也罢。
梨花木盒掀翻在地,落了一地的金乳酥。
男子转身,面色如常的冰寒。
薛绾耷拉着脑袋,失落地沿途返回。眼眶泛着红晕,硬是委屈的。
想是宋彧也瞧不上她的示好,倒是她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了。高高在上的西厂提督大人什么金贵糕点没尝过,自己做的金乳酥又岂能入他眼。
算了,上辈子什么冷嘲热讽,讥笑冷眼没看过,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她若因此就轻易放弃了,那岂不是白白重活一世。
薛绾思罢,这才拿出雪缎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薛四姑娘为何哭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一道低沉声线突然在薛绾耳边响起。
薛绾闻声抬头:
“太子殿下?”
“嗯?”魏承面含笑意,清俊的面庞不带威怒,倒是几分温和。
薛绾福了福身。
“臣女失礼了。”
“无须多礼,不过薛四姑娘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薛绾闻言,面色稍顿。这个太子好生奇怪,自己与他也并不相熟,为何总是做出这幅熟稔的姿态。非但不用尊称,反而一直对自己称“我”。
属实怪哉……
薛绾想了想,又考虑到魏承方才叮嘱的话,柔声回道:
“未曾哭过,只是这靶场风沙太大,臣女一时迷了眼睛罢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少女的回答温和有礼,可显然不是真话。
魏延眯了眯眼睛,面色依旧是那副温柔俊朗的模样。
“那就好,想来是我多虑了。”
薛绾闻言勉强笑笑,随意客套敷衍了几句,便想离开。
可这太子显然没有要放她走的心思。
“再过两日便是大魏一年一度的春猎大典,薛四姑娘可会参加?”
“春猎大典?”薛绾想了想。大魏皇室确实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春猎大典,除此之外还有一次秋狩大会。参加大典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名门世族。
不过往年来都是二姐姐参加,今年想来也不例外。
“这每年的春猎大典都是臣女家姐参加,今年想是也不会例外。”薛绾回道。
“是嘛,薛四姑娘不喜热闹?”魏承轻笑。这春猎大典和秋狩大会可是那些名门贵女挤破头都要出一出风头的好时机,若是谁有幸被皇上看上,得了荣宠,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再不济,若是能入了哪位皇子的眼,也是一段美好姻缘。
薛绾越发觉得这太子怪异了,心中想着多说无益,便想着快快敷衍了事。
“臣女不善骑射,去了也是无用。”薛绾温声回道,“若是太子殿下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说罢,薛绾欠身行了一礼,随即便匆匆走了。
魏承笑笑,眼神锐利,看向少女的目光像是猎鹰看只待捕的鱼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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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华宫东厢房。
薛绾走过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方见薛绯正端坐在一旁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玉手端着一盏碧螺春清浅抿着,这会子见薛绾回来,这才轻轻放下了那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
“二姐姐怎的来了,不是在和司衣司的女官学艺吗?”薛绾弯唇,也落坐到案几一旁。
“我等你也有几时了,正是有一要事要与你说。”薛绯轻笑,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
薛绾见状扬眸,娇声催促道:
“是何事呀?二姐姐竟这般开心,快说来与我听听。”
薛绯但笑不语,只从袖口拿出了一封信件,递到了薛绾跟前。
“家中来信?”薛绾一喜,连忙拆开了信件。书信方读罢,薛绾顿觉喜从心来,一双秋水潋滟的杏眸波光熠熠,漾着喜悦的神采。
“母亲竟是又有了!”
“是呀,现下父亲可是高兴坏了。”薛绯笑道。
薛绾高兴地又看了一遍,近日心中的郁闷之感也顿时消了几分。上辈子在她及笄那年,薛家便已覆灭。父亲一世无子,家中更是无男丁承父亲之位。正是如此,便引得那方成谦对相国的位置虎视眈眈。
今世不同往世,若是父亲母亲能得一子,那便是无憾了。
薛绯见薛绾一脸喜气的模样,眼中笑意盈盈。
“绾儿,明日我便要回府了。”
“啊?为何呀?那我也要一道回府了吗?”薛绾顿疑,娇声问道。
“不,你不用回去。”薛绯玉指微勾,顺了顺薛绾耳边的碎发,“母亲现下身子不便,府里郎中嘱咐不能过于操劳,我得回去接管府里财务,替母亲分担一些。”
“母亲不愿秦氏插手,所以我得亲自回去才行。”
“这样……可两日后便是春猎大典了呀,二姐姐你若回去了,那谁来参加啊。”薛绾摇了摇薛绯的胳膊,软声撒娇道。
“你呀。”薛绯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白嫩的额头。
“我…?!”薛绾闻言,一脸惊色。瓷白的玉指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对啊,父亲说了,今年的春猎大典让你去。”
“可…我不想去…二姐姐…”薛绾继续撒娇。她又不会骑射,去大典岂不是要闹笑话吗。
“你呀你,娇气。”薛绯见小姑娘撒娇,捏了捏小姑娘肉嘟嘟的粉颊,“薛绵这次也会去的。”
“她也要去?”
“秦氏当着众人面死命求的,父亲碍于面子,只能允了。”薛绯说到此处,面色微微不屑。
薛绯挑眉,红唇微掀:
“到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只会这些撒泼打滚的混事。”
“绾儿,这次你必须得去,若是你不去,岂不是让那秦氏得意坏了。”薛绯正色道。
“好吧,去便去……”薛绾软软应道,小脸委屈。
薛绯见状,眼睫弯弯,面上是温柔的笑色。
“不会骑射也无事,春猎大典并不要求诸位贵女皆上场骑射。此次你便放心去,父亲自然会差人为你打点好一切。”
“好,二姐姐就放心吧,绾儿心中有数。”
春猎大典,那方子应岂不是也要来。薛绾垂眸,心中暗潮涌动。
第20章 暗潮涌动兮
午夜子时,残月如钩。
烛火在烛台上曳动,一地剪影。
宋彧又从梦中惊醒了。苍白的额际上尽是冷汗。
后背一阵潮湿,梦里的话似乎还在耳畔回荡。
宋彧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遮在了眼前,挡住了那刺眼的烛火。提督府的下人都知道,提督大人夜里从不熄灯。
数十根红烛彻夜燃着,一夜不灭。
旁人只道这提督大人想必是手上的鲜血沾多了,夜里怕鬼索命来呢。只有宋彧自己知道,唯有燃着烛火,才不至于让他一夜不眠。多久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
七年了,彻夜不眠。梦魇纠缠着他,像是恶鬼。
七年前那个雪夜,他决意赴死。再醒来,发现时间竟退回了大魏三十七年。
他不再是那个风声鹤唳的大魏西厂提督,而是个杀了人的逃命戏子。江福全如同上世一般,带他回宫,收留他做了义子。
上一世的他很聪明,步步为营,最终登上高位。这辈子有了上一世记忆的他更是得皇上欢心,心机、谋略、他远胜旁人,于是早早地便坐上了西厂提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