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人全死了——迦陵频伽儿
时间:2019-10-27 08:33:44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扫过他身上缠绕的绷带,面露不屑:“别管他,不过是个受了重伤的男人。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孩子。”说着,便举着重剑向微生流而来。
  微生流紧紧拉着谢时雨的手,脸上瞬间浮起惊惧的神色。不为别的,因为刚刚还在说话的男人,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谢时雨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死不瞑目的尸体身后,拿着染血树枝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呆立当场的追兵们道:“我也不想杀人的,你们若是就此退去,我也……”
  话声被陡然打断,远处响起追兵头子的怒吼:“先杀男人!再取孩子!一起上!”
  四面八方的敌人持着武器呼啸而来。男人顷刻被包围,再无退路。谢时雨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群中央的男人,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倒是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还不等谢时雨细看,他的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紧接着树林里就响起惨叫声。众人只觉得有什么影子闪过去,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谢时雨看的分明,树枝所过之处,必会有人倒下。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在他手中竟像一柄绝世神剑,轻易取人性命。
  速度比利剑更快,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也没有多余的架势,以木枝为剑身,内力催发的气组成的剑锋和剑尖,出手只有刺穿,没有劈砍,他追求的不是伤人,而是杀人。她见过谷中师弟练剑,一招一式看着极有章法,但是同眼前这个男人比起来,更像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杀人的剑,当然是不一样的。
  晨光熹微,笼罩着树林的却是一片血色。很快就没有人还能站着,那个方才还嚷嚷的追兵头领,此刻却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抖着胳膊和腿,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男人来到他的身前,带起泠泠的一阵微风。
  “……不要……杀我……”或许是死亡带来的压力化作动力,头领原先动弹不得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正一点一点往后蠕动着。
  树枝微微抬起,空气中响起男人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所以说,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话呢……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啊——”
  所有的声音消失,谢时雨只看到一截树枝穿过头领的胸口,将他牢牢钉在一棵巨树上。鲜血一直流到谢时雨的脚边。
  她久久不能动弹。
  早已被捂住眼睛的微生流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追兵都被赶跑了吗?”
  望着一地的尸体,谢时雨忍住呕吐的欲望,声音力持镇定:“嗯,都跑了,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明明站都站不稳了,还在这里安慰别人。
  男人勾勾唇角,扯过一角衣袍,擦干手上的血迹,慢慢靠近谢时雨:“我来抱他出去吧,你的脸色不太……”
  “不必了。”
  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男人看着谢时雨匆匆的步伐,失笑:“好像被讨厌了。”
  ……
  两日之后,某个小镇的客栈外,谢时雨颇有些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
  “没钱还想住店,还装大夫,去去去,滚远一点,别打扰我做生意。”
  谢时雨并未放弃:“掌柜的,我真的是大夫,可以治病的那种,不信我可以给你把脉……”
  “谁他妈有病!给我滚!再不走小心我动手了啊!”
  谢时雨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还是臭的,掌柜您真的有病,肠胃肯定不好吧。大腹便便的掌柜没给她机会,转身就进了店内。
  日头高照,谢时雨默默叹了口气。黄泉谷带出来的银子早已花光了,从深山老林中出来已经两日,她却连个客栈都住不起。往日她行医都是免费,因为穷人家也没什么银两,今日想用一身医术换取一间客房,没想到还是不行。
  黄泉谷的人,竟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被玄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小姑娘想要住店?”
  身后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
  谢时雨转身,穿着丝绸长衫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柄象牙的折扇,向她慢慢走来。
  “在下家中正是开客栈的,或许可以为姑娘提供住所。”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露出善意的微笑。
  “可是我没有银子。”
  青年合起扇子,来到她身前站定:“姑娘不是大夫吗?以你的医术抵住店的费用,不就行了?”目光扫过她姣好的面容和纤细的身材。
  谢时雨见他面善,便问:“我还带着一个弟弟,可以吗?”
  “这个嘛……”青年露出为难的神色,“家中客栈好像只剩了一间房,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和令弟挤一间吗?”
  谢时雨当然不介意,有住的地方就行了。“多谢公子,现在就可以去吗?”
  白面青年笑着点头,目光紧紧锁住她落魄却难掩靓丽的容颜,也只有这样的容貌才能将一身素衣也穿出几分风情来。他眼神微闪,刚要说话,远处就传来一个声音。
  “不止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哥哥,公子觉得成吗?”
  白面青年一顿,皱着眉转身,街角处,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缓缓向这边走来。
  黄了。谢时雨心中顿时闪过这两个字来。她好不容易遇见的好心人,他偏要来坏她的好事。
  果然,她回头便看到青年拧着眉头,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这位公子是姑娘的哥哥吗?”看着一点也不像。
  谢时雨摆摆手:“我不认识他,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话可不假,她确实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姐姐,哥哥说你遇到坏人了,坏人在哪里,我替你赶跑。”微生流四处张望着,目光渐渐定在白面青年的脸上,“你是坏人吗?”
  青年顿了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童言无忌,小弟弟应该是搞错了,我是开客栈的,可以帮你们解决住宿的问题。”
  “只剩一间房也没事,咱们三个挤一挤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熟悉的戏谑声响起,谢时雨看也没看他一眼,对着白面青年欠了欠身:“多谢公子好意,我再找找其他的客栈好了。”
  透过她弯腰的动作,依稀瞥见谢时雨衣襟下露出的一段秀致脖颈,青年眼里闪过不甘,伸手想要扯住她的手腕:“姑娘等一下……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青年手中折扇坠落在地上,左手捂住右手手腕处,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吓了一跳。该死的,好像是被石子打到了,居然流血了。
  有人牵着孩子经过他的身旁,嗓音淡淡:“今日风大,飞沙走石的,公子可要小心点。”
  青年抬眼望去,正对上男人笑吟吟的眸子,他浑身一凉,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二十”,灌溉营养液+402018-05-04 22:37:17
 
 
第21章 
  “这里的客栈都不好,我们换一家吧。”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几乎让谢时雨以为他身怀巨富了。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连镇上最便宜的客栈他们都住不起,还想住好的。
  “你有银子?”谢时雨瞥一眼身侧男人身上天青色的袍子,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干净衣裳,明明是个比她还落魄的穷鬼。
  男人只是淡笑:“跟我来。”
  谢时雨蹙眉不语,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的微生流却已经走远了。这小子,才过了几天,就已经变心了。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人家身后,俨然已经忘了是谁将他从大火中救出来的了。
  一行三人又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一座看起来十分雄伟的城池,宛城。繁华程度仅次于越国都城,连谢时雨也有所耳闻。
  一路上都轻松自在的微生流却在看到城池的名字后变了脸色,踌躇不前。
  “怎么了?”看他脸色苍白,谢时雨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微生流忙点了点头,伸手捂住肚子:“我头有点疼,可能是疫病还没好。”
  ……
  无语半晌,谢时雨才道:“你不想进去?是有什么苦衷?”
  微生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人都有苦衷,你不必勉强自己说出来,若是不想进去,我们可以去别的……”
  “天就要黑了,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咱们就只能接着露宿山林了。”男人弯下身子,盯着微生流的眼睛:“我是无所谓,你们的身子还撑得住吗?”
  谢时雨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低头沉吟起来。他嘴上说的不在意,其实却是伤势最重的那一个,遇见她之前就已经伤痕累累,遇见她之后又动了武,伤口估计早已裂开,她只是简单的做了包扎处理,那之后也没有多问。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深山老林里怎么能够安心休息。
  微生流显然也是明白,他咬着唇道:“那就进城吧,明早我们再离开。”
  男人摸了摸微生流的头,没有说话。
  谢时雨看他:“喂,你的伤不要紧吧。”
  男人直起身子,笑着看她:“我们差不多可以互称姓名了吧。到现在我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却是转移了话题,没有回答谢时雨的问题。
  谢时雨不答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晏非,沈晏非。”淡琥珀色的眼睛牢牢盯着她,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出一点不一样的光芒。
  “燕飞?”谢时雨在心中默念了一次,觉得倒是个不错的寓意。忽略了一旁的微生流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色。
  晋国世子,晋王唯一的儿子,名满天下的公子恪,字晏非。便是他一个稚龄少年都听过公子恪的许多传闻。竟然还有人不知道?黄泉谷究竟是怎样偏僻的一个地方啊。
  黄泉谷并不偏僻,哪怕十四年来头一回出谷的谢时雨也听过沈恪这个名字,尤其是一向自负的玄渐师兄也对他颇为推崇,只是她并不能将眼前人同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晋国世子联系在一起,毕竟是连客栈都住不起的人。
  “你我萍水相逢,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刻。你若执意报恩,便来乌凤崖,找黄泉谷谷主。”出门前谢蕴说了,有什么事都报他的名号,天底下敢找他麻烦的人还没有几个。谢时雨别的话没记住,这句话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恪看着眼前极力掩饰内心雀跃的小姑娘,这么急着同他撇清关系,还真是新鲜。他还是头一回觉得想要知道一个姑娘的名字会这么难。普通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识相的离开,但他可不是,他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
  “姑娘说的不错,我还没有报恩,怎么能现在离开,这实在有违家风,晏非也会因为良心不安而彻夜难眠。”
  我管你能不能睡得着觉。谢时雨心想。
  “宛城之行吉凶未卜,姑娘一个人带着孩子,恐怕会有诸多不便,就让晏非留下来保护你们吧。”
  谢时雨沉思片刻,她明白燕飞的意思,微生流的身份,还有之前那些追兵,终究是隐患,若她一个人,还真无法护得周全。
  沈恪见她犹豫,又默默添了一把火:“阿流也不舍得我离开吧?”
  微生流自然点头,晋国世子,光是这个名号,就能震慑到许多人了,如果他在,说不定……
  “姐姐,就让晏非哥哥留下吧。”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顿时集中在她的脸上,谢时雨点了点头,这可不是她的妥协,而是权衡利弊下做出的决定。
  进入宛城,沈恪往城中最大的客栈里跑了一圈,就见掌柜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
  “上房已经备好了,姑娘和小公子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谢时雨看着抱臂站在一旁的沈恪,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
  沈恪对上她的视线:“我的房间,楼上左拐第二间,就在姑娘旁边,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等谢时雨沐浴完下楼后,沈恪已经坐在厅中长桌边上用餐了。大厅里用餐的人不少,谢时雨却第一眼就瞧见了他,看来好的皮囊确实引人注目。
  “阿流呢?”沈恪向旁边移了一个位子。
  谢时雨却在他的对面坐下:“他睡下了。”
  刚要拿起筷子,隔壁桌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么说,少城主已经凶多吉少了?”
  另一个听来略粗豪的声音响起:“你没看到这两天宛城的人突然多起来了吗?少城主的痴病又犯了,城主召集天下名医为少城主治病,赏金五千两呢。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行就要不行了,我看这其中还有蹊跷,听说是红蕊夫人……”
  先前的男声及时出声阻止:“嘘——妄议红蕊夫人可是大罪,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谢时雨觉得纳闷,这红蕊夫人是谁,看众人讳莫如深的样子,竟连议论都不成,哪怕是越王也没有这样的规定呢。
  “城主如此贤德,却接连丧子,前头才死了一位大公子,如今连二公子也危在旦夕,唉,我从前还见过二公子一回,虽是个痴儿,却生的一副好皮囊,真是可惜了……”语气不无惋惜。
  “该说微生家的人都命途多舛嘛……”
  谢时雨手中一顿,放下筷子。微生二字入耳,她再不能事不关己了。才想起身多问几句,就被对面的人制止。
  谢时雨看着按住她手的人,微微一怔。
  沈恪顺势拉住她坐下:“先吃饭,那些事吃完再说。”
  “你早知道?”谢时雨看他一脸淡定,毫无意外之色,终于反应过来。难怪他要来宛城。
  “宛城城主微生珏,越国几乎人人知晓。”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不是越国人?”
  谢时雨一顿,眉头紧锁,她是哪国人,这还真的不清楚。生父生母不详,按理应该跟着谢蕴,可是谢蕴是哪国人,她也不知道。别看他平时倚老卖老,说话神神叨叨的,可是关于自己的消息,谢时雨真的没听他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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