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极其尊贵的出生,因为他姓沈,这个沈是皇城沈家的沈,就注定了他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起点。
表面如此光鲜,可内里却并非如此。
且不说他身上承担的继承家族的责任,就说眼下最实在的东西。
站在越高的位置,就会被越多的人注视,他身为沈家的嫡子,几乎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着,胥若可以为了家族细细筹划,身处暗处搅动风云,看那群人窝里斗,可他不行,他稍稍做些惹人怀疑的事情第二天就会有人禀报给圣上。
沈愿是季家和沈家的嫡系血脉,他现在尚且还没开始成长还好,待到他接受权力转移,他的父亲,他的外公逐渐从位上退下来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死局,到时不管是谁继位,都不会允许沈愿那么安然无恙的存在的。若说危险,他才是最危险的。
撇除这些,就说现在,他这么喜欢胥若,可他不能用沈家的势力去帮胥若做什么。
他家什么都有,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多么想终有一日,让胥若在他的保护下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
“我明白的。”
胥若又道:“我又何尝不想让你平平安安的。”
…………
一转眼,七月已经将近过半,士兵招募也快要结束了。
边疆蛮夷蠢蠢欲动,秦老将军奉命出征镇压。他年岁已大,本已经不适合在外出打仗,但由于他在边疆一带积威已久,手下的副将又恐怕难担此任,不过这一会,大概就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带兵打仗了。
沈愿被征募入军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由于沈家压了压消息,所以才没让这件事情在渗城里被讨论个热火朝天。
再过不久,或者说再过几天,沈愿就要走了。
他们都知道,分别来的很快,可是没有一个人提这件事情。沈愿必须要走,他不会为了胥若留下来,胥若也不会为了这个去挽留他。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但是却有着不同的战场。
从沈愿和胥若确定关系起到现在,也有将近一个月了,他们俩的事情,目前知道的只有白兰一个人。其他人大多数只是会觉得最近沈愿和胥若走的很近,一般很少会有人怀疑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感情。
……………
白兰是胥若身边最为得力的下属,也是最善解人意的丫鬟。她经常会接到胥若指派给她的各种任务,无一例外,她都可以出色的完成。
这一天,她奉命去杀掉那个从西域过来的茶商,阻止他和符奕进行的那些交易,断符奕的一条财路。
那西域商人最好女色,刚一下马就往渗城里最大的风月场所——绾春楼跑。
这种人白兰见得多了,对付他的方法自然是最简单不过的。
这西域商人点了绾春楼头牌的初夜,据说手下先是以重金买下,就等今日这人一到,晚上就可以享用,而且,这人连那姑娘的面还没有见过。白兰的方法简单直接,扮作那姑娘,待到这人掉以轻心,再出其不意一举杀之。
也不必担心这人有逃跑的机会。
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白兰迷昏了那个花魁,换上了她的衣服,然后为确保万无一失又给自己上了些妆,手里备了把浸过毒的匕首,低着头坐在粉帐轻摇的大床上等着那个西域商人过来,然后一刀刺穿他的喉咙好回去复命。
她出门的时候,公子同沈小少爷出去了,也不知那两人去了哪,现在回来没有。沈愿她倒是不担心,主要是她们家公子,你说说,她家公子才多大?这未经人事的,以前也没有嬷嬷过来教过什么,什么都不懂,最重要的是,她家公子实在是年纪小啊,看沈愿那长相都能看出来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连哄带骗说服她家公子做出些什么出格的……
这么小对身体不好啊,虽然他不太了解男人同男人之间的那回事,但是也略有所听闻,他们家公子要是上面的那个可还好,要是下面的那个……
想到这里,向来冷静且耐心极佳的她不禁有些坐不住了,微微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本就清冷的眉眼又多了几分冷意和杀机。若是这个人还不过来,她便要出去找他了。一个小小的西域供货商,并不值得她耗费这么长时间。
刚转过头看看想要看看,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响,每一步都极其平稳,不紧不慢。
白兰再次低下了头,等着那人进来。
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关上,那平缓的脚步声离白兰越来越近,空气很静,衬的他每一步都极其明显,仔细闻,还可以闻到随着男人过来的,还有一阵似有若无的天竺葵香。
白兰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那人走到她面前,脚步便停了下来。
“抬起头来我看看。”出乎意料的,这人的声音格外的清澈,甚至还带了些慵懒。
还有些熟悉。
白兰心里疑惑更甚,与此相应的,便是一层一层往上生的危机感。
一个西域商人,为何中原话说的如此分毫不差,一个茶商,为何身上会带着天竺葵的味道,这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白兰低着头,只能看到那人绣了金线的靴子,还有白色的衣摆。
要么,这人不是那个商人。要么,她早就暴露了。
“恩?没听见,我说,头抬起来我看看。”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面前这人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道门。
想到这,白兰微一敛眉,然后猛地一起身,一下子抓住了那人身前的衣服,那人似是没想到刚才看身段还娇滴滴的小美人,这会动起来居然有这么大力气,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白兰便长腿一跨,手臂用力,与这人对换了下位置,一手将这人按在了床上,另一只手扬起匕首就要刺进那人的喉咙。
就在这个这个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候,他们互相看清了彼此的脸。
“……封公子?”
“你是那个……”
“……”
那根匕首的刀尖里封绾的喉咙不过二指长,白兰收了力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你…是那个胥若的小丫鬟?”
“……是。”
封绾看了看那泛着光的刀尖,又看了看白兰的脸,道:“你这是……”
白兰将匕首收起来,这种情况她始料未及,若是一个没见过的世家公子也就罢了,大不了她以后不出现在这人面前。若是一个小世家公子也就算了,直接杀了了事。
关键,封绾他,既见过她,又不是什么小世家。
因为楼里知道那商人是西域人,所以那花魁在装扮的时候特地将风格带了些西域风,上半身的布料少的可怜,下半身也没见多哪去,围在跨上的那圈布也是红色的薄纱,出了调/情外没有任何作用。
白兰本来就不是妖艳的长相,穿了这么一身衣服,一身皮肤白胜雪完完全全的显露了出来。脸上施了些妆,配上她那冷厉的气质,也格外的有风情。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
白兰方才的动作太大,本来就遮不了什么衣服更加没法发挥它遮蔽的功能了,从封绾的角度看过去,从细白的脖颈,再到……,再到纤细的腰身,简直一览无遗。
白兰还骑在封绾的身上,薄纱在刚刚被扯掉,这双又长又白的腿格外的吸人眼球。
白兰还好巧不巧正在坐在封绾跨部左右,这样一来,场面褪去了凶残,就变得十分的不可描述起来。
封绾浪迹风月两三年,什么样的没见过,但是就在这个十分不恰当的场合,他发现,他*了。
最怕不经意的风|情。
第78章 封绾知道了
这小丫头他还挺有印象。
是胥若的贴身婢女,几乎是不管胥若干什么她都会跟在一旁。脸上时常没什么表情,比胥若表情还冷淡,没有一般小丫头普遍都有的活泼和灵动,但是对胥若看的出来是尽心尽力,也怪不得胥若可以一直留着她。
只是现在,这小丫头同他相遇在这里,一切便变得匪夷所思起来了。
白兰从封绾身上起来,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身上刚刚不知掉到哪的衣服,没多大反应,想来这阅遍风月的公子哥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但眼下的场面或多或少的有些尴尬。
她不能给公子坏事,这个封绾也不简单,但目前还不知道同公子是敌是友,她当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又意图刺杀他呢。
封绾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这颇具暗示的粉色大床,慢悠悠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遮住了某一处,然后靠在床边,笑意吟吟的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的白兰。
“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名叫白兰。”
封绾想了想,意味深长的道:“白兰啊,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白兰脸色丝毫不变,道:“奴婢的名字是老爷起的,我家老爷也喜欢白兰。”
封绾这人,白兰早就闻其大名,果不其然,身上一股子天竺葵味儿,嘴上却说着最喜欢白兰。
封绾愣了一下,他在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闻言笑意更深。道:“姑娘刚刚可真是好身手,想必是练过很久吧。”
打开了手里的扇子,慢悠悠的摇着,看向白兰的目光略有些审视与凉薄。
这个问题根本不能逃过去,封绾不是傻子,不管她忽悠什么都会信,这人心里已经存疑,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白兰道:“封公子,夜深了,我若再不回去,我家公子该着急了。”
这次任务是她失误,既然封绾此人不可伤不可杀,又着实是没什么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去解释他刚刚的行为,那便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了,还是要尽快回去看公子如何决定。
若是这封绾要强行把她留下审问,那她也是不介意鱼死网破的,况且如果这人外面没有带人,那么就他这一看就没有习过武的小身板也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夜深?城里的夜市还没结束呢,相遇即是缘,姑娘不如留下来喝一杯?”
“恐怕要辜负公子美意了,奴婢不会喝酒。”
“诶,没事。”封绾站起身来,朝着白兰走过去,继续道:“你看,在下我今晚过得可还算惊险,怎么姑娘多陪我一会就不乐意了吗?”
白兰皱眉,没说话。
封绾走到白兰身边,低头目光所及恰巧是少女白嫩的脖颈和凸起的锁骨,他凑近,在白兰耳边轻声道:“你要动手的人,是那个大胡子西域商人吧,既然是胥若派你来的,我同他朋友一场,或许也可帮到一二。”
封绾勾了勾唇角,退后一步,问:“怎么样啊,白姑娘。”
静默了半晌,白兰道:“那就打扰封公子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封绾摇着他那把扇子,笑着道:“不打扰。”
封绾抬步走在白兰前面,白兰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那层红纱,跟在封绾身后。
走到门边,封绾停了下来,白兰不知他要做什么,低着头也停了下来,没打算问什么。
封绾转头,看着一副公事公办不欲多言的白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白兰道:“不是你说要我同你一起的吗?”
封绾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目光尤其明显的在白兰身上扫了扫,掠过那些裸露出来的肌肤,道:“白姑娘你这幅样子随我出去,恐怕明日皇城里就能传出我封某有特殊癖好的消息来。”
他对着白兰的耳朵,轻声道:“你这可让我在这圈子里怎么混啊。”
白兰:“……知道了。”
封绾打开门,拦下了一个门口路过的丫鬟,拿出了鸡丁银子出来给了那丫鬟,道:“去你们附近的浸罗坊买套衣服过来,身形大约比你高些瘦些,颜色就要鹅黄色的吧。”
“是。”
关上门,白兰犹豫了下道:“封公子不必如此,这房里有其他的衣服。”
“那可不行,姑娘如何能沾染这些风尘?”
“……那多谢了。”
换完衣服,封绾大摇大摆的带着白兰出了绾春楼,临行前又特别贴心的找了片薄纱遮了白兰的脸,他能认出来白兰,就意味着可能别人也认得出来,绾春楼鱼龙混杂,还是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好。
封绾此人,家里是江南那边迁过来的,家中没有什么有实权的高官,但他们家却依旧可以再皇城立足扎根,没人敢小觑他的家族,别看明面上没什么实权,比之很多世家都低一等,但他们却同很多百年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说封绾,他同秦奕哲和沈愿关系好可是皇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沈愿和秦奕哲都没嫌弃,其他人再看不起企图挑衅那不是等着打脸吗?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实在的,还是因为封家有钱。
众所周知,想登顶高位,钱权一样不能少。
据说封家的财产,林林总总算起来,有大仪鼎盛时期的半个国库多,如此财富,饶是皇帝,也不能小觑。
白兰在心里盘算着封绾的意图,没过一会,封绾便带着她到达了目的地。
云影楼。
封绾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他刚一进来就有小厮过来迎他。
“公子您来了,房间一直都在为您空着。”
“恩,走吧。”
点完菜,封绾问:“姑娘觉得这楼名字取得如何?”
白兰道:“挺好。”
封绾满意的笑了笑,道;“天光云影共徘徊,我取的。”
白兰道:“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封绾被这直入正题的方式惊了下,道:“姑娘还真是一颗不耽误啊。”
“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在下便问了。”
“想不到白姑娘你在胥若身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份肝胆,在下佩服。”
现在哪个世家子弟身边还没个高手,暴露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反正封绾也不知道她深浅如何。
“实不相瞒,姑娘,我家同这人有些许的过节,但是恕在下直言,若非姑娘武功绝世,这人不是那么好除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