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拧着眉,看着婆婆为他诊脉,“娘,他怎么样了?”
林云舒让老二帮他挤掉胸口的水,待水吐净了才道,“他应该不是跳河,而是脚滑摔进河里的。”
“那他怎么不挣扎啊?”老二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有些奇怪。
林云舒拧着眉,“他是饿晕的……”
此言一出,严春娘头一个就不认同,“娘,这里到处都是野菜。他摘点荠菜洗洗,也能填饱肚子。怎么可能是饿的。”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这么多野菜呢。”
大家全都摇头不信,这人怎么看都不像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家公子哥啊。
林云舒也没回答他们,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男人胸口处,衣裳半敞,露出他胸口处那一半图腾。
她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严春娘和张宝珠视线避开,没有看向这边,而不拘小节的凌凌只顾着给老二挤压身上湿漉漉的衣裳。
她朝小四使了个眼色,小四心领神会,看向张大郎,“张大哥,请你帮我们的马车牵过来吧。”
那两名马奴忙道,“我们去牵吧。”
三人一起走了,林云舒这才撩开男人胸口,终于将整幅图腾看清楚。
这是一只狼头,整体呈黑色,不大不小,有她掌心那么大,纹在胸口处。
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图腾呢?
林云舒让两个儿子将他抬上驴车。
到了饭馆,男人悠悠转醒,环顾四周,“你们是谁?”
老二眯着眼打量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湿衣裳,“你落水了,我下河将你捞上来的。你是谁啊?怎么会饿晕呢?”
男人这才拱手冲着老二自报家门,“我叫洪彪。我到北地贩货,不想被半路遇到山贼,被抢了全部家当。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因为身上空无一文,腹中饥饿,洗脸的时候失足掉进河里。”
老二总觉得他解释得有些牵强。就算是土匪抢完东西,他也可以挣些盘缠赶回去。也不至于晕倒吧?而且听马奴的意思,这人前阵子居然想偷马。
虽有疑问,老二却没问出口,左右他也不会说实说,到了饭馆,他将母亲画的画骑了马往城中去了。
林云舒附手在严春娘耳边说了几句。对方郑重点头,到灶房做了碗面。
洪彪接过面,拿起筷子将面吃了个干干净净,那狼吞虎咽的速度和饿极眼的人没什么区别。
老大盯着那人瞧了好几眼,“娘,这是谁啊?”
“说是被土匪打劫。”林云舒吩咐他给这人准备一间房。
老大压下心中疑惑,让小二去收拾房间。
此时正是饭点,客人极多,林云舒不好留两人在这吃饭,便让严春娘拿了些卖得极好的熟食,亲自送张大郎和张宝珠上了马车,“好不容易得闲,请你们游玩,竟出现这种意外。下次我再请你们到家里来玩。”
张宝珠笑盈盈摇头,“婶子菩萨心肠,是我们打扰才是。”
小四送两人回去。
严春娘和凌凌齐齐走过来,“娘,这人怎么办啊?真是饿晕的吗?”
林云舒点头,看向严春娘,“我不是让你在他那碗面里不加盐吗?这都能吃得干干净净,还不足以证明他很饿?”
严春娘恍然大悟,原来婆婆不让她放盐是为了试探他。
“这世上最好的调味品不是盐,而是饥饿。”林云舒进了院子。
凌凌拧着眉,连盐都没注意到,他这是饿了多少顿了?
她的疑惑很快有人为她答疑。
老二从城中回来,带来了县令大人的话,“大人说京城只有一人的图腾是狼。”
众人齐齐看向他,等他下文。
老二清清冷冷吐出两个字,“宁王。”
“他派人来河间府干什么?信王又不在这里。”林云舒更闹不明白了。
就算宁王要找信王算账,也该找他本人才是,跑到河间府查什么?谁都知道崔知府是三不沾。不可能跟信王有什么瓜葛的。
老二看了眼严春娘和凌凌,两人自知接下来的话不是她们能听的,便出了屋。
他坐到林云舒旁边,小声嘀咕,“大人让我告诉娘,宁王现任安抚使,掌管月国所有军队。他深受皇上信任,又一直不曾拉帮结派,宁王派他过来,想必是办隐秘任务,洪彪的身份,咱们假作不知,将他好生送走便是。”
送走倒是没什么难的。林云舒比较奇怪的是,宁王到底让他执行什么任务?
安抚使可是相当于现代的军区总司令,只要是兵,就归他管。信王已经是阶下囚了,他没必要再派人过来吧?
林云舒捏着下巴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林云舒吩咐老大给洪彪送些盘缠。
洪彪千恩万谢,连夜走了。
急成这样,八成打探到什么了不得的情报了。
而另一边,张老头见儿女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喜得眉开眼笑。
“这亲家阔绰就是好啊。他们家手指随便漏点,都够咱们吃上好几天的。”
张宝珠看着亲爹这种占便宜没够的想法,当即皱眉,“爹,这是礼物,咱们要还回去的。”
张大郎也点头,“对,爹,咱们要争口气。不能总占人便宜。顾家也是农村出来的,咱们不差啥。”
“你们小孩家家懂什么。”张老头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差什么?人家是顾家,开着造纸厂,每年都有钱拿。我们张家有吗?人家有个秀才公,我们家有吗?人家有个饭馆,我们家有吗?”
“我们自己挣就是了。他们以前也没有。不都是一点一点挣出来的么。”张大郎被亲爹训得面红耳赤,却梗着脖子强硬辩驳起来。
张老头听到大儿子这豪情万丈的话,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他傻,人家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可倒好,这么好的事居然往外推,嗤笑一声,“你当饭馆是那么容易开的么?你有钱么?”
被亲爹看不起,张大郎有点不服气,“我没钱,我挣就是了。你总这样,妹妹嫁过去,头会抬不起来的。”
张老头看向张宝珠,见她眼睛噙着泪珠,羞愤难当又很伤心。
张老头心头的火就这么消了,嘴里嘟哝一声,“行了。我以后不这样了。我这不是高兴么。”
他心情好,拉着两个孩子说说心理话,“爹也不想这样。你以为爹为什么想给宝珠嫁到好人家呀。还不是为了给她找个好归宿嘛。你妹妹生得这样好,嫁到普通人家,谁能护得住。到时候还不知要遭什么样的罪呢。别的不说,就说族长,他前阵子非让我把宝珠许给黄员外当小妾,我还没答应呢,他就使人到处传。害得好人家都不敢上门提亲。自打你妹妹许给顾四郎,族长再也不说那话了,对着我毕恭毕敬的。”
说到这里,他看着张大郎,“要不是你们三个儿子不争气。宝珠的婚事怎会如此草率。”
张大郎叫亲娘训得面红耳赤,“爹,都是儿子没用。”
张宝珠擦了擦眼泪,“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张老头咧嘴笑,“傻丫头。你嫁了顾家。以后我们家的人都能挺着腰板。这么好的姻缘,你要牢牢把握。婚前千万不能做出丑事。”
张宝珠涨红了脸,“爹,你说什么呢。女儿是那种人嘛。”
张老头嘻嘻笑,“都是爹胡说。我女儿知书达理,学过规矩的。你别生爹的气。回房吧。”
张宝珠点头回房。
张大郎看向亲爹,蔫头耷脑,“爹,我也回房了。”
张老头把人叫住,“急什么。我让你看着你妹妹,她和顾四郎没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吧?”
“没有”张大郎将有人落水,他们救人之事说了。
张老头对落水之人没兴趣,他只关心自己女儿,得了儿子肯定答复才放了心,“那就好啊。哎!咱们张家差他们顾家太多。这一天不成婚,我心里就一天不踏实。这婚事进行得太顺利了。”
居然一点阻碍都没有。想想心就慌。
“顺利了还不好?”张大郎惊奇万分。
张老头轻斥一声,“你懂什么。”他也是当人父母的。这天下就没有哪个婆婆愿意自己的儿媳妇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那还不把儿子的心勾跑了?
第38章
夜晚狂风席卷大地,顾家饭馆的房屋在狂风中魏然不动。
林云舒想着明日将要施诊,一夜未睡,好不容易天亮了才眯了一会儿。风也停了,太阳如往日照常升起,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林云舒揉了揉脸,打起精神起床。
老二过来敲门,“娘,黄大夫已经来了。”
林云舒自打看完师傅交给她的医书后,就一直无所事事。她又没什么经验,自然不好给人看病。
便想了个折衷法子,重金聘请黄大夫到饭馆诊脉,她跟在后头学习如何诊脉,开什么样的方子等等。
林云舒让老二好生招呼,动作加快穿衣下床,洗漱梳头。
饭馆毕竟不是医馆,她也没有坐堂大夫,所以打的名头是“饭馆感恩大回馈,只要在饭馆消费过,城中大夫免费为大家义诊。”
免费二字一出,大家纷纷报名。
为免打扰大家吃饭,林云舒让老大给客人发放号牌,按照顺序看病。
没多会儿,就发到一百多号。
黄大夫到底是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经验丰富,开药写方动作娴熟。倒是苦了林云舒。她对中医只有理论知识,没有任何实践经验。哪跟得上他的速度。
为免贪多不烂,林云舒刨除掉一些没有生病的。只看黄大夫诊出有病的,也能节省一点时间。
即便如此,她还是累得不轻。
吃完晌饭,书生们要回书院读书,林云舒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
黄大夫却对她赞赏有加,“若你不是已经拜了张御医为师,我都要厚着脸皮收你为徒了。”
林云舒摆摆手,“可别拿我取笑。我这把年纪才开始学医,在你们眼里,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黄大夫捋着胡子笑,原来她也知道。
林云舒却一本正经道,“我四个儿子个个孝顺,每人都有正经事做。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也好。也不求当个济世为仁的大夫,只想保证家人安全,足矣。”顺便接生的时候,也能帮着诊诊脉。
每次产妇接生,叫个男大夫来诊脉,总会耽误不少时间。
如果她会诊脉,会开方子,也能省不少事。有些时候,一点点时间就能挽回一个人的性命。
正说着话,严春娘从灶房端来两碗鸽子汤。一人一盅。
黄大夫吃着心里舒坦,扭头又见她大儿子给她捏肩捶背,而她眯着眼,一派悠然自得。
想想她四个儿子,个个成器,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艳羡。
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黄大夫也想跟秀才公的娘攀上交情,主动开口,“左右无事,不如将你们饭馆上下通通叫过来,我给你们诊诊。不能白白拿你那么多银钱。”
林云舒睁开眼,也没拒绝。
之前小四只是个童生,老二去请这人,听说他担心自己学了他的医术,不肯来。还是老二花了重金,他才同意的。
现在小四考中秀才,他就主动相帮。这秀才名头真真好用。
在饭馆做工的,从表面上都是健健康康的。偶尔几个诊出小毛病,黄大夫开了几剂药就能好。
只是老大的少精子症,黄大夫竟没诊出来。
不过也不怪他,这种病就是后世都要用精密仪器才能测出来。更不用说黄大夫了。
林云舒看着老大两口子大松一口气,想着再过两年,若这两人还是没有孩子,就从族里抱养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就在她暗暗思量时,黄大夫冲着凌凌拱手道喜,“这小娘子是喜脉。三月有余。”
林云舒大惊,顾不上想老大的事情,招手让凌凌过来。
凌凌还有些恍惚,木呆呆走上前,林云舒捏住她脉搏,凝神静气,好一会儿方松开,眉眼带笑,“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确实是滑脉。”
她看着凌凌平坦的小腹,又喜又气,“你这孩子怀三个月了,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世上还有这么马大哈的人吗
凌凌也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小声道,“娘,我小日子一直都不准。”
林云舒也不是真要责怪她,可还是不放心她这性子,“从今天开始,你暂时别拿刀耍鞭了。当心动了胎气。”
凌凌刚被自己怀有宝宝这件喜事砸晕,紧接着婆婆就给她下了禁令,她不由得张大嘴巴,一脸苦相,“娘,我保证会小心的。”
她举手就要发誓。
林云舒不要听,就冲她怀了三个月都没察觉,她的保证一点都不可信。
林云舒招秋菊过来,“你家二奶奶怀孕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动手动脚的。举止斯文些。”
秋菊看看林云舒又看看凌凌,拧着眉挠头,似乎是在思考该听谁的。
这个憨丫头林云舒一本正经给她科普,“她是你的主子不假,可我是她婆婆,她得听我的。”
秋菊想了想,重重点头,咧嘴笑,“好,你最大,我听你的。”
凌凌“”不带这样的,居然连自己的丫鬟都倒戈了。
原以为这样已经够憋屈得了,谁知晚上,待相公回房,顶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你这是怎么了”
相公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她,“娘子,都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如此粗心大意,竟连娘子葵水未至都不知道。太过失职。我娘已经把我骂过一顿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知错就改,好生看着你,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凌凌“”谁能伤得了我
凌凌有苦难言,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试图将相公这个想法掰正,“相公啊,婆婆这是太无聊了。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呀。你还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