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老二就可怜巴巴地扶她坐下,一阵嘘寒问暖,“娘子,你累不累孩子乖不乖”
凌凌心里一阵憋闷,感情她刚刚说的,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个月后,凌飞虎走镖归来,得知宝贵闺女怀有身孕,喜得就像捡了金元宝一样开心。
凌飞虎将自己带的各式各样好玩意一一显摆出来,凌凌却嘟着嘴,一点也不开心,“爹,我整天待在屋里无聊死了。”
凌飞虎将小玩意放到桌子上,麻利站起来,“那我扶你到院子里透透气。”
凌凌鼓着腮帮子,“透气有什么用啊我想练剑”
凌飞虎唬了一跳,不高兴地斥责起来,“你这孩子,瞎说啥呢。你现在身怀有孕,你怎么能动刀呢”
“那鞭子也行啊”
凌飞虎更急了,“那鞭子就更不行啦。那多危险。”他看了眼外面,瞧见外面没人,忙凑到女儿面前小声道,“你个傻丫头。你婆婆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孙子。正高兴着呢。你可别跟她犟着来。”
凌凌有些不认同,“爹,你想啥呢。我婆婆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凌飞虎哼了哼,“你就当爹瞎说的吧。总之你哪怕为了我,你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乱来。我好不容易才能抱上外孙。这要是有个闪失,我跟你急”
凌凌气得努嘴,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床上,把头扭向一边。
凌飞虎瞧着女儿这豪迈的动作,心肝乱颤。这小祖宗哟,怎么就不能轻点的。
凌飞虎拿她没法子,出来后,看见亲家,都有些抬不起头,搓着大手,讷笑两声,“亲家啊,凌凌就麻烦你哈。她要是不听话,你就你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女儿怕啥。
林云舒笑了笑,“没事,凌凌也是第一次当娘,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教她的。只要她生下孩子,她想干啥就干啥,我绝不拦着她。”
凌飞虎笑眯眯点头,“亲家都是为了她好,我知道的。”
说完,背着手走了。
林云舒送完人,指挥老大将老三从江南给她稍的茶花搬到太阳底下。
“娘,这什么时候才能开花啊”
林云舒瞧着快有她人高的茶花树,“你三弟还算贴心,买了个四年的树。明年就能开了。”
老大喜得直搓手,“那咱们饭馆可就有五种花了。”
桃花,杏花,海棠花,梧桐花,茶花,各有各得美。
林云舒胡乱点头,瞧见老二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卷书,“你这是”
老二笑着解释,“凌凌不是闲着无聊吗我找些书读给她听。”
林云舒放了心,“那快点去吧。待会儿,我让小二给你们送些小食。”
“谢谢娘。”
林云舒将族里送来的羊奶加了少许杏仁和茉莉去除腥味,小火煮开。
又做了些绿豆糕,摆成盘。
原本想让小二端去,想想自己也要回房,便没叫人。
她端着茶点到了老二房间,他们房门没关,老二正看着书,给凌凌逐字逐句解释。
“说得这是什么”
凌凌原先手肘撑着桌子,手托腮,听得昏昏欲睡,听到婆婆的声音,又抖然间醒了。
老二将那卷书摊开,厚厚的卷宗展开,竟是历年来,西风县所处理的案子。
林云舒将茶点放下,翻了几页,上面无一不是文言文。
没有标点符号,要是没有原身记忆,林云舒还真是半点也不懂。饶是如此,她也得读上好几遍,才能明白这上面讲的是什么。
她侧头瞧了一眼凌凌,这才多会功夫,竟又要睡着了。
“孕妇嗜睡是不假,但她却白天睡,晚上精神。日夜颠倒。对身体也不好。我看你弄这些案子也是白搭。”
老二推了推凌凌,对方打了个机灵悠悠转醒。
老二将羊奶递给她,“快喝了吧。”
凌凌倒是没有孕吐反应,给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嘴。
只是她到底还是觉得太过无聊,喝完一杯羊奶,幽怨地趴在书桌上,“娘,相公,我太憋闷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她从六岁开始,就没有一天没拿剑不使鞭子的。
可自打怀了孕,竟要十个月当个不能跑不能跳的闺秀。她简直要疯了。
“你不是说想听故事吗”老二转了转眼珠子,“既然你觉得我讲得不好听,不如我去请个说书先生来。”
“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我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不爱听。”凌凌噘嘴表示不满。
林云舒没怀过孕,可是她到底接过那么回生,瞧过不少孕妇,有些孕妇的脾气会比平常暴躁。
一味压抑反倒让她们情绪失控。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开怀。
林云舒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巴掌道,“你不是觉得这些故事老掉牙吗不如你来想吧老二写。”
凌凌眼睛一亮,拍着巴掌直乐,“可以啊。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刚说这里,她又丧了气,“可相公白天要上衙的。”
林云舒搬着凳子坐下,“那有何难。我来写。咱俩一起讨论。兴许写得好,咱们还能出书呢。”
凌凌眼睛瞪大,喜得眉眼弯弯,“当真”
“当然是真的。”林云舒想了想,“咱们可以将一些案子写下来。一来可以给大家提了醒,二来也是新意。”
从古至今,志怪类小说倒是不少见。但探案类的小说却是少之又少。
老二可以源源不断素材,再加上凌凌见多识广,林云舒又自认为懂得一些机巧心思。写一本书倒是不难。
左右她现在没人给她捡箭,她又不可能经常花重金将黄大夫请来看诊。写书打发时间也不错。
亲娘和媳妇都定了,老二自然没有意见。
林云舒不擅长写文言文,她主张用白话文写。凌凌倒是没意见,她本来也就是勉强将字识全,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她一句也不懂。用白话文写正合她心思。
老二却是一言难尽,“娘,你好歹也是大家小姐。”那么有才却不体现,岂不是浪费你的才华
林云舒有些心虚,她有原身的技能和记忆,可不代表她有原身的才华。
大约就是能看懂却不会自己创作。
林云舒自然不好跟他解释,只好扯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我是写给闺阁小姐看的。她们又不需要考功名。简单易懂才更合她们心意。”
老二拿亲娘没法子,随她们去了。
接下来,林云舒和凌凌计划写小说。
林云舒前世也看过不少小说,还是知道小说的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 。她跟凌凌逐一展开讨论。
她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小四同样很忙。
这天下了课,小四邀请两位好友到家中吃酒。
陆文放和陈继昌此次要到府城参加乡试,小四自知能力不足,举杯至歉,“我此次院试成绩排名不算高,就算去了也未必能中,就不跟你们一块去了。我在此为你们践行。”
陆文放早就知晓他有这打算,“你这样打算是对的。我比你多读两年书,心还悬着呢。这次去也只当是长长见识,攒次阅历。并不敢真能得中。”说完,他拍拍陈继昌的肩膀,“倒是陈兄此次兴许能中。”
陈继昌摆摆手,一脸谦虚,“可不敢夸下海口。此次乡试少说也有两三千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旁的不说,就说之前在才士论会上夺得头筹的李明彦公子,他的学识就远超你我。”
小四也记得那次论会,对李明彦的学识也是记忆犹新,哪怕是好友,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即笑道,“陈兄心要放宽,举人又不是只取一人,你俩都有机会的。”
陆文放将扇柄拍打掌心,“顾贤弟所言极是。大不了那李明彦中解元,陈兄中亚元,我嘛,中了末尾举人就心满意足啦。哈哈哈。”
陈继昌和小四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
第39章
凌凌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小腹隆起。
两人花了一个月时间,将小说大纲列出来,做了多番修改,开始正式写。
接下来的任务由林云舒写,凌凌负责审稿,这天她写完三章,想歇一会儿,侧头看向凌凌,“你有没有想吃的”
凌凌眼睛一亮,嘴里生津,她猛咽几下口水,眼神晶亮,“娘,我想吃你上回做的酸辣粉,不知麻不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林云舒叫小二去泡粉。
一柱香后,林云舒端着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到二院。刚好遇到从房中出来的严春娘。
瞧见婆婆动静,她忙伸手去接,“娘,这种事让小二来就行了。你没必要亲自沾手。”
林云舒摇头,“这是端给你二弟妹吃的。我前阵子不是说过了,外人不要随便进入二院。所以我就自己端了。”
她担心下人忙起来没分寸,冲撞了凌凌。
严春娘微微低下头,咬着嘴唇,闷声不语跟在她身后。
两人到了二院,凌凌待在院中跟秋菊玩猜拳,见她们过来,两人停下手,起身相迎。
严春娘将酸辣粉放在石桌上,“二弟妹,你快吃吧。”
凌凌向她道谢。迫不及待吃了起来。秋菊起身,给两人让位子。
林云舒坐下来,一抬头瞧见严春娘一脸羡慕盯着凌凌的肚子瞧。她微蹙眉头,轻轻拍了下严春娘的手,“你别担心,以后会有的。”
严春娘感激地侧头看了眼婆婆,紧握双手。罢了,婆婆都没催她,她又怎能怨天尤人呢。
忙碌了两个月,林云舒和凌凌的第一本小说终于完成。
凌凌过完稿,改完错字,用针线装订完毕。
老二刚回屋,就见媳妇神神秘秘接他进来,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交到他手上,蓝底黑字,上面印着四个大字“西风名捕”。
这些日子,老二总想一睹她们的风采,却不想亲娘不准,担心他批评,影响她接下来的创造,硬是逼着凌凌不许说。
凌凌不敢忤逆婆婆的意思,一直保密了三个月。
现在终于到他手上,可想而知,他有多激动,随手捡了个凳子坐下,笑眯眯道,“我倒要看看,你天天这么高兴,到底是写出什么名堂来了”
他翻开本子一瞧,登时就被母亲这上面的标点符号惊住了。
原来这本小说不仅用白话文写,而且林云舒还沿用前世的习惯,加了不少标点符号。
老二腾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这如何使得”
凌凌拧着眉,不高兴地看着他,“怎么使不得这案子不是从你们的卷宗里摘抄,我们改动吗”
老二知道自家娘子没读过什么书,根本不懂得事情轻重,也无意跟她解释,“你先睡着吧。我去去就来。”
凌凌不明所以,“话怎么说到一半就走了呢。”
老二找林云舒,她刚要上床睡觉。
开门让他进来,老二举着这书,一脸郑重,“娘,这书上的符号”
林云舒大大方方道,“哦我这不是觉得费劲,所以就给加上吗就是为了断句。”
古人通常也会用圆点、顿号似的点、三角、方块等各种类型给有歧义的地方断句。
但是没人会像她这样,把符号当字用了。瞧瞧这一本书,上面多少个符号。
“我就是想让大家读着不那么费劲。没想那么多。”林云舒是真不习惯,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而且她是白话文,已经开了先河,还差符号吗
老二却是知晓事情轻重,“娘,你不能想当然啊。你用白话文写,本来就别具一格,再加上这个,我恐怕你会遭受那些守旧派的抨击。”
他说得语重心长,言辞恳切,林云舒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心也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那依你该如何”
明朝的时候已经有人用白话文写小说了。可这个朝代却还没有。
老二也知道母亲的执拗,想了想,采用折衷方法,“娘若是为了读起来方便,我把你这些符号全都换成断句的符号吧。”
林云舒抬了抬手,“行,就依你。”
见母亲同意,老二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房内,凌凌凑过来问。
他将事情简单交待了一番,凌凌见他说没事,也就没在意。
老二拿起书,从头开始翻看。
这本并不厚,总计十万字,又因为是白话文所写,读起来很顺。
老二平时不怎么看小说,走南闯北,听过不少说书的,发现母亲写的这小说,跟那说书先生颇有几分类似。
每个案件的结局都出乎人意料,也很耐人寻味。
不知不觉,他就看了一半。
一抬眼,发现已经到了子时,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想到明日还要上衙,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日,老二将稿子重新抄录一份,将那些标点符号都给换了。
抄完后,他问林云舒,“娘,你取个什么笔名呢”
林云舒想了想,“不如就叫顾坡夕。”
凌凌差点笑出声来,“娘,你可真逗,起这个笔名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是我们顾家婆媳两人写的吗”
“只怕没人想到。”林云舒却觉得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办吧。”
老二见母亲定了,吃完饭,提前去了城中,先到万卷书局将书稿交给掌柜。
那掌柜的也没有给答复,只说给东家瞧过之后,方能决定。
老二也不急,约定三日后,再来等答复。
一眨眼,就是三日后。
老二如约而至,掌柜得知他来,请他上来,“我们东家已在二楼雅间等顾师爷了。你请上去吧。”
老二谢过掌柜,到了二楼雅间,屋内有个面白长须男子,穿着一身青衣长袍,正在雅间煮茶。
对方请他落坐后,自报家门,“小可名叫张青,你这小说故事情节新奇有趣,只是却不见文采。不知顾师爷能否用书面文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