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抗抗见水开了,拿起一个盆子,舀了些热水,又打了点凉水,摸了摸是温的,温度正好,便对赵永红说:“拿毛巾给他搭一下额头吧。”
赵永红不知道怎么弄,便问:“怎么弄。”
张抗抗顾不了那么多了,说:“我来吧。”
她端着水进了屋,屋里周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张抗抗走到周励身边,就觉得热气从他身上不停的往外蒸腾。
张抗抗对身边的赵永红说,“这烧的很不低,不能这么个烧法。”
张抗抗说完,拿起泡在水里的毛巾,拧了个半干,又叠好,叠成额头差不多宽的毛巾条,然后搭在周励额头上。
张抗抗给周励搭毛巾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周励的额头,她的指尖猛的一热,张抗抗触电一般的急急把手指蜷了起来。
她紧张的看一眼周励,还好,他好像没什么感觉,依然闭着眼睛。
四个孩子知道周励生病了,也不吃饭了,一个个站在门口往里看。
张抗抗看一眼孩子们,便说:“你们快去吃饭。一会儿还要你们帮忙呢。”
四个孩子很听话,又跑去吃饭。
张抗抗见冯坤没回来,她和赵永红谁也不方便给周励擦一□□子,便喊大福。
大福听见张抗抗叫他,连忙跑了过来。
张抗抗看着大福说:“我想让你帮个忙。”
大福点点头,“好。”
张抗抗便说:“你看这里有个毛巾,你给你周励叔叔擦一□□子,我告诉你擦哪里,腋下脖子手心脚心这些地方都要着重擦一擦。记住,毛巾要带点水,不要拧的太干。好吗?”
大福点点头,“我听懂了。”
“那行,我在外面站着,你不会的,再问我。”
张抗抗说完,和赵永红往外走。
二福已经吃完了饭,也跑了过来,看着张抗抗说:“我也能帮忙。”
“行,你也进去吧。”
二福得了张抗抗的同意,也进了屋,帮着大福给周励掀背心。
大福在盆子里洗一下毛巾,然后给周励擦身子。
二福就在一旁小声说:“你不是最不喜欢他了?”
大福看二福一眼,突然想起张抗抗和他说的那句话。
大福原封不动的学给二福:“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吃饭,一个家里睡觉,我们就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
二福瞪着眼睛跟看鬼一样的看着大福。
大福才不管二福的目光,低着头给周励擦身子。
不一会儿大福就给周励擦好了,端着盆子走了出来,对张抗抗说:“擦完了。”
张抗抗把盆子端出来,又换一盆水,给大福:“你就在屋里待着吧,直到你冯坤叔叔回来。没事就给他擦一擦。水凉了,就出来换一盆水,好不好?”
张大福点点头,“好。”
二福跟着他哥后面,也去帮忙了。
三福见大人们都很忙,吃过饭后很自觉的拉着四福去看五福去了。
冯坤这一趟可跑远了,去了赤脚医生家,人不在,背着药箱去给邻村的人看病去了。冯坤就在他家里等,等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那人才回来。
冯坤一把拉着医生就往家里跑。
医生到的时候,周励还在昏睡,就连大福二福一直给他擦身子,他都没有感觉。
医生给周励上了药,又留下点药,说先把药吃了,过一夜看看怎么样吧。
冯坤来了之后,就自觉接过去给周励擦身子的工作,张抗抗看时间不早了,让大福和二福洗洗先睡了。
夜深时,孩子们都睡着了。
张抗抗又起了火,烧了一锅的水。
她把开水盛到一个大碗里,凉着,怕周励突然要喝水,水太热喝不下。
又把水盛到盆子里,在外面叫了一声冯坤,告诉他水送来了。
冯坤从屋里出来接水,张抗抗便问他一句周励怎么样了。
冯坤说:“刚刚出了一身的汗,这一会儿摸着好像是退烧了。”
张抗抗说:“那就好。”
然后又把冷好的水端过来都给了冯坤,这才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早晨张抗抗起来时,从屋里一出来,就看到周励在外面院子的椅子上坐着呢。
张抗抗没想到他竟然起来了,就问:“怎么起来了,好了一些没?”
周励抬起眼睛看张抗抗,嘴角扯了扯,“好了。”
“那就好。”张抗抗说。
她转身进了厨房,倒了一大碗水,端给周励,“你先喝点水,发烧最怕烧脱水了。”
张抗抗端着碗站在周励面前,周励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碗底时,张抗抗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就那么突然碰到了张抗抗的指尖。
两人的指尖在温热的碗底相撞,张抗抗连忙缩回了手。
那一下,又让她想起昨晚碰到周励额头的时候。
“我,我去做饭。”张抗抗没敢抬眼看周励。
周励嗯了一声,看着张抗抗落荒而逃。
昨晚那一会儿,他是有感觉的。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听到张抗抗和赵永红的声音,只是想睁一下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他听见旁边有水声,知道是张抗抗在拧毛巾。
随着周励的额头一下清凉,好像顿时卸去了压在头上的千斤重一般,轻松很多。
然后周励就感觉额头一点温热滑过,好像有蚂蚁咬他一样,□□从额头直接传到了心脏。
那温热倏然消失,随即周励就听到耳畔如雷般的心跳声。
紧接着就是张抗抗的声音,她虽然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可闭着眼睛的周励,此刻对声音异常敏感,他能听得出张抗抗惊慌的语调,还有自己胸膛里□□。
然后大福二福就进了屋里,周励用力睁了一下眼,模糊中,他看见张抗抗离开房间的背影。
就像此刻的背影一样,周励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他说不清,也不想说清。
周励往后坐了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端着张抗抗送来的水,好像她手指的温度还在碗上一样,手指触达的地方,就是她的温度和痕迹。
周励不知不觉就着碗边就把一碗水给喝了,这时,张抗抗从厨房出来,探头看一眼周励,没想到周励正端着碗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张抗抗本想偷偷看一眼周励喝没喝完,要不要再给他加一点,没想到周励和她心有灵犀一般,那一瞬间却朝她这边看过来,张抗抗一个猝不及防,赶紧缩回头去,却没注意到门槛,直接“咚”地一下撞了上去。
张抗抗吃痛的张大了嘴巴,倒吸一口气,疼死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心里一阵忐忑,不就是加个水吗,直接问不就好了,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还白白撞一下头。
张抗抗气自己太没出息了!
她一只手摸着撞疼了的地方,也不问周励要不要添水了,老实待在厨房里吧还是。
那声清晰的撞击声,周励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声音传过来时,周励下意识的皱起了眉,眼睛突然闭了一下,好像是自己碰到了头一般,那种疼就在自己身上一样。
周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等他发现时,他正揉着自己的额头,好像自己真的撞到了一样。
周励恍惚中,把手放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刚刚按压额头的手指,心下一惊,心里骂自己一句傻子。
可是那疼却是真的疼。只是那种疼不像是疼在身上,而是心尖尖上突然被人揪一下一般,心疼。
心疼的周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儿个发烧烧傻了,还是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很热,非常热!
大福和二福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两人都看见周励在外面坐着,大福只是看了周励一眼,转身就去后院拿筐子去了。
二福喊一声:“哥,把我的筐子一起拿来吧。”
然后走到周励面前,问:“你还烧不烧了?”
周励笑着摇头:“不烧了。”
二福说:“那就好。”
这是大福从后面过来,背着一个筐子,手里还提一个,走到二福身边说:“走吧。”
二福连忙把筐子背起来,对周励说:“我们去割草了。”
周励点点头:“注意安全。”
他抬眼看向大福,又说:“谢谢你,还有二福。”
二福摇摇头,“我就光给你掀着衣服了,别的什么也没干。”
大福倒是没说什么,拉着二福就要走。
二福显然有重要的事还没问,一脸可惜的被拉走了,想着吃饭的时候再问吧。
张抗抗知道周励刚好一点,早起煮了一大锅的米粥,大米放的少一点,都是汤。
张抗抗记得以前学到的,米汤是人体最好的补液。发烧和拉肚子导致的脱水,喝米汤是最好的了。
张抗抗这就煮好了米汤,又切了一小盘咸菜丝,热了点窝头,早起的饭很清淡。
赵永红和冯坤也起来了,问了问周励怎么样了,便帮着张抗抗端碗什么的。
快吃饭时,大福和二福也回来了,三福他们还在睡觉,三个小孩昨晚睡的晚,到了吃饭的时间也没醒。
张抗抗叫大福和二福先吃,不用管弟弟妹妹,等他们醒了,在给他们做。
几个人围着小桌吃饭,吃着吃着,二福突然发问了。
他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终于忍不住了,就问周励:“周励叔叔。”
周励正在喝汤,听到叫他,把碗放下问:“怎么了?”
“我想问你件事。”二福说。
“问呗。”
“男人长大了都有那个吗?”二福说。
周励差点一口汤噎死自己,他知道二福昨天帮着大福掀他背心了,不知道这孩子要问什么,只怕问到什么不该问的,这桌上还坐着两个女人呢。
尤其坐着张抗抗。
当周励不停的使眼色让二福闭嘴的时候,二福显然没有接收到周励给他的信息,继续问:“就是你这里一条条的,那是什么?”
二福指着自己的肚子问。
周励松了口气,心想吓死我了你个小兔崽子。
冯坤坐在周励身边,听二福这么一问,便说,“一条条的?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
冯坤说着,趁周励不注意,手指一夹,便掀了一下周励的背心。
周励对面坐着的正好是张抗抗。
张抗抗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眼睛不受管制的朝周励那边瞥了一眼,就那一眼,周励的腹肌全被她看见了。
张抗抗手抖了一下。
周励眼看着张抗抗猛的低下头,立刻甩开冯坤的手,盖住了自己的腹肌。
冯坤在一旁无所谓的替周励回答了二福的问题:“不是所有的男人长大了都有,那是慢慢练出来的,不信,你看我就没有。”
二福便说:“怎么练的,我看着特别结实,我也想练。”
周励轻咳几声,“这种男人的话题,等私下咱们再谈。”
二福点点头,反正就觉得好看,自己也想有。
周励早晨没吃窝头,灌了三大碗的米汤,冯坤要去上工时,他也要去,冯坤劝他不要去了,休息一天吧,反正他也不怕没工分。周励非要去,说自己闲不下来,一会儿不动,就浑身疼。
几个人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都走了之后,张抗抗把家里收拾好了,三个孩子还在没睡醒呢。
张抗抗往屋里看一眼,三个孩子睡的香着呢,四福依然是喜欢趴着睡,三福则是爱出汗,天气已经凉了很多,可一睡觉就是一脑门子的汗。
张抗抗给三福擦了擦汗,见三个人睡的香,就悄悄走出了卧室。
在院子里坐着,张抗抗把孩子们的衣服洗一洗,刚晾上,就有人来了。
张抗抗听着叫门声连忙去开门,门口站着好几个女青年。
几个女青年围在张抗抗家门口,看见张抗抗出来,其中一个就说:“肯定是这里了。”
张抗抗试探着问一句:“你们是来剪头发的?”
那个刚刚说话的女青年就说:“是。我们是听妮娜说的。就一起来了。她说剪头发的女人特别漂亮,看到你,应该就是了。”
张抗抗笑了,连忙说:“那快进来吧。”
几个女孩牵着手就走进院子,打量了一下这院子,就和张抗抗说起了自己的要求。
张抗抗一边听着,一边思考。来人都是因为妮娜的头发实在剪的太好看了,也要剪一样的。
张抗抗认真给了每个人意见,她们脸型不一样,发质不一样,有适合剪刘海儿的,有不适合剪的,有长头发好看的,也有短头发更适合的。
张抗抗说完了自己的意见,那几个女青年都拍手说好,让张抗抗直接给她们剪。
价格还是和妮娜那次的一样,一毛一次。
几个女孩都互相认识,说起话来就比较随便,她们这里看看那里转转,都对张抗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其中一个人就问了:“听说你这么年轻就有好几个孩子了?”
“你从哪里学的剪头发啊?”
“你这毛巾怎么洗的啊,怎么这么干净?”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和张抗抗聊天,一点也不怕生。
张抗抗一一回答了她们,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她们曾经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现在都工作了,今天是一起来的。
已经剪完头发的女青年十分满意自己的发型,还说要带朋友再来。
也有说回到家就把姐姐妹妹都带来剪的,张抗抗连连说好。
这一上午一直在忙,大福他们放学时,张抗抗还有两个人没剪完。
那几个女青年都很好说话,说让张抗抗先去做饭,她们不着急,别饿着孩子。
张抗抗给大福他们煮了面条,又好吃又好做。
煮好了面条,大福主动去帮忙盛碗端碗,带着弟弟妹妹吃饭,吃完饭又和二福一起把碗筷洗干净了,然后带着他们去玩,压根不用张抗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