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下，桑萸实在扛不住，她弱弱问：“能自然点吗？”
“哈哈哈哈当然了，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水平。”
陈露盈研究穿搭，林宜为桑萸上妆，韩月洁负责发型。
分工明确。
桑萸任三位室友热情地折腾。
她不是想同谁争个高低，孙柔那样闪亮自信的人，她自愧不如。
她只是……
不想被苏霂利用。
也不想室友们为她难过。
桑萸衣柜清一色的上衣长裤，严严实实包裹住她姣好身材的那种。
陈露盈叹气选了半天。
幸好去年桑萸生日，她们三凑份子送了条浅蓝连衣裙，价钱不贵，胜在款式简单清新，很衬桑萸气质。
学美术的大多有双妙手。
在林宜精心描绘下，桑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都愣了下。
分明没有太多变化，五官却变得更精致夺目。
“真漂亮！”韩月洁由衷感叹，“像傍晚悄然绽放的夜来香，是寂静的美。”
“瞧，跟校花比，也不遑多让吧！”
桑萸赧然地换好蓝裙，再戴上同色发箍。
漆黑柔软的长发自然披散。
整个人焕然一新。
在室友肯定的目光下，桑萸不太自然地随她们去上公开课。
课目是《经典油画解读与赏析》。
她们踩着铃声进门，偌大教室乌压压坐满人。
桑萸走进教室的那瞬间，闹嚷的气氛忽然安静，无数道目光腾地集中在她身上，有惊艳的，有好奇的。甚至还有学生交头接耳，打听这位美女是哪个班的。
“以前好像没见过她？”
“我也没见过，诶，你们有谁知道她哪个工作室的吗？好像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你们去看BBS的帖子，好像是那个跟校花孙柔抢对象的吧。”
“我擦，居然是她？这么看，她其实也挺漂亮的。”
“是啊，奇了怪了，我先前怎么没注意到她。”
……
陈露盈与有荣焉地抬高下颔，拉着桑萸坐到教室后排空位。
校园BBS很快炸翻了。
陈露盈一直都在刷新。
风向瞬息转变，有人上传偷拍的桑萸照片，夸她也很漂亮，还说她和孙柔是迥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一个娇贵不可高攀，一个温婉甜美没有攻击性，都很好。
诽谤桑萸勾引苏霂的话也少了许多。
大家普遍认为凭桑萸的颜值，在孙柔那儿受挫的苏霂移情别恋很正常，毕竟桑萸看起来比较好追，能抚慰苏霂被伤透的小心灵。
陈露盈也是醉了。
他们凭什么认为桑萸好追？就因为她看起来乖巧文静吗？
真是有够肤浅和愚蠢的。
陈露盈干脆收了手机，也不准林宜和韩月洁看。
桑萸心态逐渐平静。
起初被一道道视线盯着，她浑身都不对劲。
慢慢集中精神，她思绪随老师的讲解融入一幅幅不朽画作，便不在意周围的情况了。
“下课能我想找苏霂谈谈。”还有几分钟下课，桑萸在笔记本上写了句话，趁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偷偷递给陈露盈。
“你准备跟他谈什么？需要我们陪你吗？”
“谢谢，不过我自己应该可以的。”
尽管这么说，室友们还是不放心桑萸单独赴约，坚决陪同。
桑萸和苏霂约的地点是图书馆后的银杏林，那儿位置偏僻，来往学生少。
与三位室友挥手作别，桑萸沿小径往内走。
草坪葱郁茂密，绿幽幽的，树荫下的空气仿佛都透着凉爽。
桑萸很快便看到银杏林中的苏霂，他捡了些枯枝，在圆石桌桌面摆弄什么。
苏霂是雕塑系学生，颇有天赋与才名，作品获得过不少雕塑方面的权威奖项。
他时间基本都耗在画室，以至于传出他热烈追求孙柔的消息时，大家都感到极其不可思议。
桑萸缓步朝苏霂靠近，心中难免紧张。
毕竟接下来他们的谈话可能不会太愉快。
因为曾经的经历，桑萸很反感同人产生冲突，能忍的都会忍。
日子长了，以至于她都快忘记，在没有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前，她也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小姑娘，骄纵倔强，不肯吃亏。
走到苏霂身边两米处，桑萸礼貌地喊他名字，补了句“你好”。
苏霂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他转头呆愣愣看桑萸，眸中惊艳一刹而过，旋即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这几天我想同你道歉，但你的室友好像不太愿意让我接近你。”
他身前的桌面上摆着好几具树枝拼凑的人体动作造型。
桑萸看了眼，沉默下来。
苏霂显然不是话多的人。
桑萸鼓起勇气说：“苏同学，你还是喜欢孙柔对吗？你是故意同我表白的吗？”桑萸语气虽平静，可还是会觉得有点点委屈，“你看BBS吗？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因为你，我在学校的日子变得很艰难。不过下半年我就要去意大利交换留学，我理解你，但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也不要再伤害像我一样无辜的人，谢谢。”说完转身，桑萸准备离开。
“等等，”苏霂神色慌乱，他支支吾吾组织语言说，“没、没有。我是真的喜、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追求孙柔。”苏霂笨拙又认真地向桑萸解释，“我只是单纯想请孙柔做我模特，她的比例骨骼都很完美。那个，我这人反应很慢，等回过神，大家都在说我喜、喜欢孙柔，可我真的只想用诚意争取她当我的模特。可别人告诉我，约孙柔的男生很多很多，我应该用毅力和恒心征得她的同意，所以我才……”
苏霂尴尬地挠挠头皮，笑得很牵强：“我不知道是我单方面的问题，还是一开始就被误会。所有人包括孙柔都认定我在追求她，可我真的只是想让她做的我模特而已。”
桑萸静静听着。
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苏霂。
男生的眼睛似乎在发光，他完全不复平常木讷呆滞的模样，表白的样子神圣又诚挚：“桑萸，我喜欢你。我对孙柔只是艺术层次的痴迷和动心，我想把她做成优秀的作品。你不一样，雨幕里你冲出来把伞塞到我手上的刹那，我就忍不住想喜欢你，你的眼睛真漂亮，湿/漉/漉的，好干净，是我双手永远都创作不来的那种漂亮。不，不止是我，任何艺术家都复制不了你的美丽和灵动。所以，我喜欢你。”
第19章
榕树下凉风习习。
陈露盈无聊地捡了片落叶把玩，一对小情侣从她们身前经过。
女孩手里拿着支乳白的酸奶雪糕，脸上笑盈盈的。
陈露盈眼馋：“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小卖部买三支雪糕。”
韩月洁提要求：“我吃脆皮的。”
林宜怕胖：“我要无蔗糖雪糕。”
无蔗糖？
陈露盈和韩月洁不约而同地睨了眼林宜，眸含鄙视。
一溜烟儿小跑到小卖部，陈露盈买了三支雪糕。
付完钱，陈露盈直接拆开自己的酸奶雪糕，轻咬了口。
优哉游哉往图书馆折返，陈露盈一双眼睛习惯性地扫来扫去。
美术生通病，随时随地都喜欢观察。
咦——
游走的视线忽然顿住。
陈露盈转回头。
十点钟方向，香樟树下，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高个男人正步履不疾不徐地走来。
男人眉眼低垂，貌似专注地在玩手机？
玩手机？不，也有可能是在处理正事。毕竟那精英气质，可一点都不像走路还离不开手机的人。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烂漫的色彩。
满目青涩稚嫩的学生里，他简直鹤立鸡群，是一道脱俗的风景。
太欲了。
那大长腿那气质……
陈露盈舔了舔快要滴下来的雪糕融液，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他好像是桑萸的大哥？
陈露盈也不太确定。
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么有霸总气质的精英男可不是天天都有机会见的。
“请问，”陈露盈走到男人面前，“请问你是桑萸的哥哥吗？”
男人抬眸，露出完整的英俊面孔。
他五官挺拔深邃，眉宇间沉淀着几分似天生的冷意。
只是那几分冷意很快散去，似是认出了她。
男人眼底浸了笑，月朗星稀的感觉：“你是桑萸的室友？”
陈露盈忙不迭点头：“桑萸哥哥你记性真好，还有，你感冒了吗？”
顾寅眠好笑地捏了捏喉口：“前几日出差，遇上寒流。”
陈露盈看他脸色略显苍白，也不敢多问。
男人手指骨节分明，仿佛都成了精，根根如高风亮节的青竹般，自然而然透出主人矜贵的清韵。
“桑萸电话拨不通。”吐字沙哑，顾寅眠下意识又揉捻了下喉口。
“桑萸她……”陈露盈不知道桑萸有没有把这件事给家里说，眼神闪烁。
顾寅眠神色微变。
男人的警觉性实在敏锐得可怕。被这双极具有压迫力的眼睛盯着，陈露盈露怯，她再瞒不住，竹筒倒豆子般，索性全讲出来，其中不乏她义愤填膺的抱怨。
说完陈露盈才有点后悔。梓
也不知道桑萸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
陈露盈悄悄打量桑萸哥哥的面部表情。
严格来说，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起伏。就像一汪沉寂百年的湖水，了无波澜，看着教人心悸。
“她和那个男生正在见面？”顾寅眠蹙了下眉。
“嗯。”陈露盈觉得桑萸哥哥很不高兴，好像透着股敌意？不过这也正常，桑萸这么惨可都是苏霂害的，“桑萸哥哥，你不用太担心的，现在校论坛已经没人攻击桑萸了。”
顾寅眠低低应声。
眼皮覆住眸中翻涌的神色。
“桑萸哥哥，你来接桑萸回家吗？”陈露盈往前指，“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等她吧！”
“好，麻烦你领路。”
太阳西落，天边晕染开深深浅浅的红。
顾寅眠配合地放缓步伐。
抬头遥望那片银杏林，他眼中氤氲着薄怒，顾家好生娇养着的宝贝可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
与桑萸的另两位室友打了招呼，顾寅眠面无表情站在榕树下枯等。
男人不时抬手看表，虽然姿态优雅，但动作过于频繁，令陈露盈三人都倍感压力。
“桑萸去了十多分钟了吧？”林宜讪讪开口。
韩月洁颔首，有些担忧：“应该不会有事。”
陈露盈盯着银杏林那边，颇有些不以为意：“苏霂那只呆头鹅看起来笨笨的，估计也不敢对桑萸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顾寅眠舔了下唇角，微眯的眼透出危险的光。
他感冒还没彻底痊愈，嘴唇偏干。
偏偏此时心头像起了火，越发的躁郁。
苏霂？
雕塑系？
桑萸和他已经独处了那么久？
他们在讲什么？对方是否有可能对她做出格的举动？
顾寅眠控制不住地拔腿往前行，他不想再等了。
走出三两步，又戛然而止。
定定凝视半空青翠的银杏枝叶，顾寅眠闭了闭眼，退回榕树下。
小姑娘长大了，也需要私人空间。
韩月洁林宜对视了会儿，都被顾寅眠的神情弄得有些不安。
陈露盈在她们俩的怂恿下开口：“桑萸哥哥，我们和桑萸约好，她二十钟内不出来的话，我们就去找她，现在……要提前去吗？”
天际的绯色似乎比之方才更缠绵了些。
“不必，”顾寅眠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沙哑的字眼，“等她。”
继续枯站片刻。
顾寅眠掏出手机，搜索桑萸学校的BBS论坛。
很轻易便找到了所谓的相关热帖。
指腹往下滑动页面，一句句不怀好意的揣测看得顾寅眠额头青筋毕露。
他用力攥着手机，指尖泛白。
顾寅眠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尽管如桑萸室友所说，流言的风向已然逆转。
可顾寅眠看着挂在楼里的桑萸照片，以及零星的恶意言论，依然不爽到了极点。
今天她就穿这样吗？
那么光彩夺目地去见那个喜欢她的男生吗？
敛住暴躁的情绪，顾寅眠复制热帖网址，发送到公司总部的高级程序员微信群，言简意赅道：【删掉。】又问，【能否查出相应ID？】
一潭死水的公司内部微信群登时热闹起来。
程序员A问：【本、本尊？还是谁披马甲耍我们玩儿呢？】
程序员B：【目测是假货。】
程序员C：【肯定是A货。】
程序员D默默道：【智商呢？谁敢冒充大BOSS？】
其他人：【……】
顾寅眠将话题引回来：【能办到吗？我刚说的？】
ABCD们争先恐后的回复，能能能，当然能，这种水平，他们动根小手指就行。
得到肯定回复，顾寅眠摁灭手机屏幕光亮。
又等数分钟，一身蓝裙的姑娘终于在葳蕤绿木中出现。
残阳斑驳地洒在她身上，风拂起蓝色裙摆，像一朵翩跹的小花。
顾寅眠失神片刻。
潋滟自眸中一闪而过，旋即沉如古井。
“桑萸回来了。”林宜高兴地率先迎上去，陈露盈和韩月洁紧随其后。
四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桑萸慌乱抬头，看到了伫立在榕树下的顾寅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