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的喜欢总比昨天多一点——弦外听雨
时间:2019-10-29 09:49:24

  顾寅眠薄唇抿成条直线,终究不是顾家人,小姑娘自尊心强,不想事事倚靠顾家,他不该阻拦。
  “上班那天我送你。”
  桑萸松了口气:“谢谢哥哥。”
  滴滴——
  手机突然传来新消息提示音,桑萸点开通讯软件,看到了林嘉树刚刚发给她的截图。
  他发的是野兽派画风的一幅作品,叛逆的钴蓝与朱红刺激着视觉,具有很强的冲击性。
  林嘉树似乎很会聊天。
  他尺度把控得很好,不会让她觉得尴尬,聊艺术就艺术,也不会上升到其他层面。
  桑萸在输入栏打了两三个字,又全部删除。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合适,有那种既不让别人尴尬又比较礼貌的做法吗?
  “桑萸。”
  “嗯?”下意识摁灭屏幕亮光,桑萸转头看顾寅眠。
  窗外的天不知不觉黯淡了,顾寅眠的脸在朦胧夜色中多了几丝神秘莫测的味道,他专注驾驶的样子很平静,平静中却又好像暗暗汹涌着什么。
  “我想同你说件事。”
  桑萸被他语气影响,莫名紧张了起来。
  “我想结婚了。”他蓦地轻飘飘道。
  “……”
  结婚?和谁?
  不不不,为什么突然想结婚?
  太多的震惊疑惑让桑萸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望着他。
  绿灯,顾寅眠偏头看她:“爷爷的身体状况有些糟糕。”
  桑萸迟疑地问:“可医生说爷爷目前恢复得不错,只要坚持,他会痊愈的。”
  顾寅眠屈指轻叩方向盘,车里氤氲着不安的味道:“好听的话他自然是同你们说。”
  桑萸怔住:“医生……他跟你怎么说的?”
  顾寅眠语气清冷:“肺部遭受感染,脑瘫痴呆的风险较高,再加上爷爷年纪大,抵抗力差,自愈能力弱。”
  所以,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桑萸从噩耗中有些回不过神,眼眶一阵阵发酸。
  是爷爷随时都有可能……有不测的意思吗?
  因为这个,他才想要结婚了吗?
  是了,爷爷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替他安排相亲,爷爷期盼抱孙子很久了。
  顾寅眠想满足爷爷的愿望?
  “想结婚,就能结吗?”
  “应该。”
  “你——有合适的对象了吗?”
  “会有的。”
  “也是。”想嫁给他的女人肯定不少,只要顾寅眠有心结婚,哪会找不到合适的?
  一路再无言语。
  桑萸情绪低落地在院中下车,先回房间。
  驱车入库的顾寅眠从桑萸身旁经过,车窗敞开,夜风透着凉。
  她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顾寅眠目视前方,薄唇忽地勾起,满满都是自嘲。
  那年,他明知桑萸心底最在意的就是他对她的看法,为了阻止别的男生接近她,他偏偏跟她说,“不要早恋,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称为威胁似乎更为恰当。
  他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
  这次呢?
  他会比上次更卑劣,她是屈从,还是拒绝?
  顾寅眠靠在车库外,点燃了根烟。
  火星在黑暗中闪烁,他望向被树木包围着的白色建筑。
  其实他对桑萸的抉择并没有把握。
  更没有信心用正常的方式向她告白,甚至得到她的回应。
  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与那些与她年龄相当的男生相比,他似乎毫无优势,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也都成了劣势。
  如果她真当他是哥哥,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可能比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更为合适。
  一旦戳破这层窗户纸,她那般面皮薄的人,该怎么在顾家生活下去?又该怎么面对他?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也不想亲手将她推远……
  就这样吧。
  顾寅眠笑着掐灭烟星。
  究竟是该就此放弃,还是该继续往前走。
  这个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第24章 
  太阳每日照常升起, 无论现实多悲伤, 生活总要继续。
  桑萸把松散的发束在脑后, 拎包出门。
  今天是她初次上班的日子。
  路况堪忧,街道车辆堵成长龙。
  桑萸低眉去看时间。
  顾寅眠淡淡说:“不会让你迟到。”
  桑萸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艺苗画室坐落在城西墩桥的一栋半旧办公楼,停好车,顾寅眠陪同桑萸进电梯。
  楼内设有许多儿童培训班, 电梯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小朋友以及家长。
  角落里的蓝裙小女孩频频扭头,黑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桑萸和顾寅眠。
  “叔叔阿姨,你们家宝宝没跟着一起来吗?你们是替他来选培训班吗?”许是桑萸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小女孩得到某种鼓舞,“叔叔阿姨你们长得那么好看,宝宝也一定长得很好看吧!叔叔阿姨, 你们让他来跟我一起学书法好不好?我可以教他的呀!”
  “……”
  “……”
  桑萸和顾寅眠都有些反应不及。
  小女孩奶奶不好意思说:“抱歉,这孩子就是话多。看你们小夫妻年轻, 孩子应该还小吧?要是没到五岁,那骨骼就没发育好, 可以去六楼看看,那里都是些简单基础的启蒙培训班。”
  桑萸神情呆呆的。
  顾寅眠则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小女孩。
  小女孩自动理解成他们的宝宝不满五岁,很是失望:“叔叔,等你们家孩子五岁了, 把他送到三楼跟我一起学书法好吗?”
  顾寅眠轻挑眉梢:“抱歉,我做不了这个主,你得问他自己愿不愿意学。”
  小女孩正要说话, 电梯恰巧在三楼停下。
  “我下次问吧!叔叔阿姨再见。”小女孩被奶奶牵出电梯,走前还不忘萌萌哒朝他们挥手。
  顾寅眠颇有些忍俊不禁。
  全程桑萸都没插上话。
  她抿抿唇,看了眼一本正经的顾寅眠。
  他很喜欢小孩吗?
  艺苗画室门前,顾寅眠驻足:“我陪你一同进去看看环境。”
  桑萸很想说不用,但她没敢吭声。
  艺苗画室规模不算大,氛围极好,装修布置透出浓郁的艺术氛围。
  顾寅眠还算满意,他知桑萸尴尬,匆匆看了两眼,同她说了句“有事给我电话”,便搭乘电梯离开。
  “你男朋友?”漂亮前台戏谑说,“还专门来巡视女朋友的工作环境呀!”
  桑萸望着顾寅眠离去的背影,摇头说:“不是男朋友。”
  前台笑得很促狭:“哦哦,未来男朋友?”
  “我哥哥。”
  前台突然双眼冒光,自来熟地抓住桑萸肩膀:“他有女朋友了吗?”
  桑萸讪讪的:“有了。”
  反正很快就会有。
  她也不算撒谎吧?
  前台泄了气,她从抽屉拿给本册子递给桑萸,蔫蔫道:“这是课程表,你先看看。”
  桑萸道声谢,拿册子躲到休息室慢慢看。
  “桑萸。”没几分钟,前台又来休息室找到她,她笑眯眯说,“你外卖到了,好多奶茶哦,还是最近很红的网红品牌呢,是你买给大家的嘛?”
  奶茶?桑萸掩饰好眼底的诧异。
  不是她,但她知道,是顾寅眠替她买的。
  画室工作人员都有分到奶茶,纷纷来向桑萸道谢。
  笑着让大家不要见外,桑萸偷偷给顾寅眠发简讯:“谢谢,又让大哥你破费了。”
  顾寅眠回:“不必同哥哥客气。”
  *
  中午十二点,顾寅眠驱车去医院看望顾襄伯。
  “爸妈和棠梨呢?”进了病房,顾寅眠问窝在沙发打游戏的顾以凛。
  “在外面吃饭。”
  “你也去吧。”
  “没事儿,我等他们打包。”双手操控着游戏机,顾以凛全神贯注,连头都没抬。
  空气寂静半晌,顾以凛突然察觉不对。
  他下意识抬眸,果然撞上顾寅眠正盯着他的暗沉沉眸光。
  病床上的顾老爷子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
  顾以凛识时务地丢下游戏机,笑嘻嘻挥手说:“我去吃饭了大哥,爷爷再见。”
  顾襄伯眼底生出些笑意,他话不利索,含含糊糊说了两句话。
  顾寅眠听懂了。
  老爷子说他们整日守在这里无聊得很,也需要消遣。
  “没怪他的意思。”顾寅眠伸手拿了个苹果开始削皮,又用勺子把果肉刮成泥,忽然轻声说,“爷爷,您还记得吗?”停顿片刻,顾寅眠抬眼望着那张消瘦许多的苍老面颊,语气很平静,“我高三填写志愿的事。”
  “唔!”顾襄伯点了下头,眉梢微动,瞪他,“你这、这小子,想趁我生、我生病的时候跟我算总账?”
  顾寅眠轻笑,眉梢是难得的松软。
  他淡淡望向窗外金色的夏天,那应该是他迄今最为叛逆的一次。
  遥想当年的不甘遗憾,到如今好像都已化为浮云。
  顾寅眠慢吞吞放下勺子,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流动着郑重:“爷爷,我们扯平了,所以,您这次别怪我。”
  怪他?
  怪他什么?
  顾襄伯没懂他的意思。
  口齿不清地追问了两句,见长孙不肯答,顾襄伯只好气呼呼作罢。
  等顾廷尉夫妇赶回医院,顾寅眠便动身离开。
  烈日当空,晌午人烟稀少。
  顾寅眠眯了眯眸。
  就当扯平了吧!
  他愿意接受爷爷为他安排好的人生,未来也会努力庇佑底下的孩子们。
  所以,权当这个谎言是对他的补偿行不行?
  *
  七月下旬阴雨连绵,缓解了酷暑的燥热。
  因为在医院做复健的顾老爷子说想吃槐花饺子,桑萸便在家同沈姨顾棠梨一起忙活。
  晚饭顾寅眠没有回来,大家对他的缺席早见怪不怪。
  天色渐暗,昏黄笼罩住大地。
  晚饭后,桑萸坐在飘窗出神。
  犹豫片刻,她给顾寅眠发了条简讯:“冰箱有晚上包好的槐花饺子,哥哥你晚上回来后可以煮些当做宵夜。”
  等了几分钟,桑萸放下毫无反应的手机,去浴室泡澡。
  再出来,屏幕显示着未读信息。
  是顾寅眠的回复:“我还有半小时到家。”
  半小时?那岂不是快了吗?
  桑萸下意识抬眸,耀眼的一束光从窗户扫过,耳畔随即传来轻浅的汽车嗡鸣声。
  桑萸转身往外走,又想起来地折返。
  夏日睡衣过于轻薄,必须添件外套才行。
  甫一进门,顾寅眠就听到了“蹬蹬蹬”的楼梯声。
  他解开领带温莎结,抬眸往上看。
  白色裙摆随风扬起,小姑娘翩跹在旋转的台阶间,像是坠入凡尘的精灵。
  顾寅眠眸光微暗,掩饰地垂下眼皮。
  “哥哥,我帮你煮饺子吧。”
  “谢谢。”
  桑萸趁机打量顾寅眠,他依旧是疲惫的模样。
  他们有几天没见了?
  五天六天还是七天?为什么她觉得他清瘦了些?
  从冰箱拿出盒槐花饺,桑萸煮熟后端到餐厅。
  走近了她才闻到顾寅眠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浓。
  桑萸指着蘸料碟,“哥哥你先尝尝,要是缺什么,我再拿。”
  顾寅眠尝了个蘸酱水饺:“正好。”
  特意等顾寅眠吃得差不多,桑萸才小心翼翼开口,“大哥你上次说……”
  顾寅眠抬眸看她。
  桑萸鼓起勇气:“爷爷这段时间恢复得还不错,他身体……还有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会不会这段时间,爷爷已经好转了许多呢?”
  顾寅眠搁下银筷,沉寂片刻,徐徐开口:“我有请专家分析爷爷的情况,每人体质不同,复发概率自然也就不同。”
  “然后呢?”
  “爷爷的健康评估不容乐观,一旦再度发病,或是有其他的突发状况,会比你想象中更严重。”
  桑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从她的角度看去,顾寅眠好像情绪极低落,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悲痛无奈的气息。
  桑萸眼眶渐红:“不同伯父伯母讲吗?”
  顾寅眠移开视线:“说了不过是徒增他们担忧,暂且瞒着吧。”
  桑萸默默垂下头。
  小姑娘大概在垂泪,似乎怕影响他情绪,没发出一点声音。
  顾寅眠心有不忍,却又冷硬地别开目光。
  这些天他很少见到她,一是公司真的忙,二是他也……
  也有点忌惮最终的宣判结果。
  试图以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欺骗威逼小姑娘嫁给他,如此不折手段,如此卑劣不堪。
  他真的可以吗?
  他能做得到吗?
  顾寅眠承认他有几分犹豫。
  但他可耻地并不想停下来。
  抽了张纸巾递给桑萸,顾寅眠语气很轻:“别哭。”
  桑萸掀起湿润的睫毛,定定望着他:“爷爷他到底还能……”还能以健康清醒的状态支撑多久?或者还能活多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