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萸给她发讯息：【棠棠，你前几天在榕城吗？忙完了联系我好吗？】
许久，都没收到回复。
心神不宁回到工作室，桑萸整理着此次写生的画作。
每次写生归来，学校各院系都会举办画展，就是从学生作品里挑出些优秀画作，再搬到校厅布置展出。
桑萸确定展出的有四幅油画。
陈露盈特别喜欢的那张《小巷深处有人家》也在展出之列。
中途，锦美教授即油画系主任潘晓岳特地绕过来视察，关心学生们的进度。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与同学们相谈甚欢。
走到桑萸身侧，他感兴趣地止步，视线落在桑萸的那幅《小巷深处有人家》上。
“这几幅不错。”端详半晌，潘晓岳突然出声，把专心裱褙的桑萸吓了一跳。
潘晓岳好笑地多看了桑萸两眼，小姑娘长得秀气，与她画作传递的那种灵气是一致的。
“有没有报名参加过什么专业赛事？”潘晓岳温和地问。
“没有。”
潘晓岳挑眉，他伸手在其中两幅画上点了点，语气很淡：“展出后把这两幅的资料完善下，你再挑几幅自己满意的画，然后一起交给我帮你挑选，年底的艺之美杯报个名试试。”
此话一出，工作室教室的其他学生都有些咋舌。
艺之美杯是国内知名赛事，由教育部主办，全国知名书画家评选，颇具含金量。
桑萸愣愣点了下头。
潘晓岳看她话少又有点内向，便道：“就这样，你继续忙。”
桑萸乖乖“哦”了声，就真垂头继续裱褙了。
潘晓岳：……
行吧，有灵气的很多艺术家都比较古怪，也不长袖善舞。
潘晓岳满意地笑了笑，点着头走了。
等潘教授走远，陈露盈凑过来抓住桑萸的手：“我的妈呀小桑萸，你这是要飞升了。以后姐姐就跟着你混啦，我要做你忠实的腿部挂件，桑萸大大带我飞呀！”
桑萸这才回过味来，她脸蛋红扑扑的：“别乱说，小点儿声。”
陈露盈刚要开口，正好看到孙柔投来的冷眼，她立即挡到桑萸身前：“怎么，你羡慕嫉妒恨？”
孙柔怔了怔，语气委屈，嘴角却含着勉强温婉的笑：“陈露盈你说什么呢？我确实有些羡慕，但更多是为桑萸感到高兴！”
“你明明……”
工作室安静下来，男生们的视线纷纷聚焦在她们身上。
桑萸拉住为她鸣不平的陈露盈，离开工作室。
“桑萸你干嘛？你让我和孙柔当面对质。有本事她把那表情再重复做一次啊？”气头上的陈露盈频频扭头，她刻意抬高音量，为的是让教室里的人都听到。
“你知道她不可能再做一次的。”
“……”
陈露盈被桑萸这么一打岔，又气又想笑。
她哼了声：“我怼怼她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桑萸抿唇笑：“她讨厌我，我也不喜欢她，以后不要理她就好了。”
陈露盈意外地挑眉：“你确定孙柔下次主动同你说话，你不理？”
“我不理。”
“真的？”
“真的。”
“……”
陈露盈“哟”了声，像不认识她似的：“我不信，就你这种老好人，肯定拉不下脸。”
“我真不理她的。”
“你改性啦？这回怎么这么硬气？”
桑萸想起画乡村的事，秀眉微蹙说：“因为我也是有底线的人。”
陈露盈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两人重回工作室，陈露盈帮桑萸处理好剩余的画作，再一起搬到展厅布置。
却巧，在上台阶时，她们遇到了下楼的苏霂。
苏霂愣了半瞬，看两个小姑娘搬着重重的画，便腾出手替她们分担。
气氛颇有些尴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陈露盈以前吐槽苏霂挺凶的，但他主动帮忙，她就不大好意思了。
苏霂默不作声帮她们把画搬到油画展区，看了眼桑萸说：“我先走了。”
女孩运动后的脸颊粉润，像刚洗完澡，眼尾潋滟着水光，特别好看。
“谢谢你啊苏霂！”
苏霂回神说：“不谢，那个，我以后不会再来学校，要去陆宣康老师的雕塑工作室学习。”
桑萸眼神很真诚：“恭喜你。”
苏霂跟着弯唇：“谢谢，再见。”
目送苏霂离开，陈露盈忍不住说了声“我擦”，羡慕说：“陆宣康？雕塑界泰斗级的宗师陆宣康吗？苏霂这么牛！我现在看苏霂，突然觉得他除了性格木讷些，哪儿哪儿都变得不错了。”
桑萸轻笑。
陈露盈定睛望着桑萸：“桑萸，我瞧苏霂看你的眼神，分明还念念不忘。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他啊，以后你们俩一起飞升，还能当艺术界的神雕侠侣呢。”
“不要开玩笑。”
“我真没开玩笑。”
桑萸支吾着别开眼：“其实我不信一见钟情。”
陈露盈若有所思说：“日久生情也不一定靠谱的。”
桑萸愣住，她忽然想到了顾寅眠。
他们早没有一见钟情的机会了。
日久生情，能行吗？
忙碌许久，桑萸都没空看手机。
等她口渴去拿包里水杯，才看到顾寅眠发来的简讯。
【有时间吗？我在校门口等你，下课出来一趟，有东西给你。】
简讯是13:53发的。
而此刻，已经16:23分了。
他还在等着吗？
桑萸有一瞬的慌张和内疚。
她拎着包往外冲，遇到迎面走来的陈露盈，匆匆说了句“我哥在等我我先走啦”，便小跑出展厅。
陈露盈：……
眸色微动，陈露盈拿起包追了上去。
锦美桂树多，一簇簇的黄色花朵把整座校园都染香了。
将近校门，桑萸速度却慢了下来。
低头看着地砖上随风摇曳的树影，矛盾的滋味再度出现。
深呼吸数次，桑萸很容易在校门外找到了顾寅眠的车。
男人坐在驾驶位，他身上盖着格纹薄毯，身体微侧，朝向锦美校门这边。
那迷人的凤眸轻阖，不算纤长却很密集的漆黑睫毛铺成了小扇子，像随主人乖巧的睡着了。
桑萸站在车外，挡去部分阳光，男人似有所觉地缓缓睁开眼睛。
目目相触。顾寅眠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然后他薄唇翕动，看口型，似是在说“你来了”。
桑萸嗯了声。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顾寅眠把小姑娘拉进来。
车内冷气很足。
顾寅眠把车窗全打开：“冷吗？”
“还好。”阳光照进来，很快稀释了那些寒意。
桑萸这才察觉，他很热吗？居然把温度调那么低？
“给你，”顾寅眠忽然把卷成一大团的渐变粉色棉花糖递来，嘴角噙着薄笑，“没融化。”
满满的粉色闯入眼底，桑萸有些反应不及。
“不喜欢？”顾寅眠眉心拧起，很快又舒展开。他把后座的大包零食一并交给她，“我还买了些，你自己挑。”
造型似玫瑰的红蛋糕，樱花果冻，心型五彩糖果，还有粉色/猫爪饼干等。
共同点是特别特别的粉嫩少女心。
桑萸怔怔的，不敢想象顾寅眠去买这些的画面。
气氛沉寂。
顾寅眠有些不安。
其实不止顾以凛没有哄人的经验。
他似乎……也没有经验。
“咚咚——”车框忽然传来敲打声。
顾寅眠抬眸去看。
是桑萸的室友，陈露盈。
“桑萸哥哥好，你们现在是准备回家吗？”陈露盈愣愣看着桑萸手上的棉花糖，壮士扼腕般扬起脖子，不要脸道，“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桑萸哥哥你能不能顺路载我一程？”
顾寅眠自是不会拒绝。
陈露盈坐到后座，似是才发现般问：“桑萸你手里棉花糖好漂亮！甜不甜？我好久没吃过棉花糖啦！怪想念这个味道的！好想吃哦。”
桑萸左右为难，她听出了陈露盈的言外之意，哪怕不舍，也只好把棉花糖给她。
“谢谢小桑萸。”
顾寅眠沉默地将车开离学校，语气寡淡：“陈同学，你去哪家超市？”
陈露盈哪儿知道呢。
她随意道：“到了我会叫停的，谢谢桑萸哥哥啦。”
顾寅眠：……
顾寅眠眼底划过一丝深意。
故意捣乱吗？
或许，她知道他与桑萸的真实关系？
怕就怕，并不知道全部实情。
人海川流不息，顾寅眠专注驾驶，不再出言。
桑萸把零食分了些给陈露盈，每分她一些，桑萸都有偷偷看顾寅眠，她怕他不高兴。
顾寅眠不是吝啬的人。
但这些零食好像有些不一样，尤其……那串棉花糖。
桑萸脑中忽然有什么一划而过。
难道是为了防止棉花糖融化，所以顾寅眠才在温度适宜的秋日开冷气的吗？可她……
桑萸鼻酸地将头扭向窗外。
顾寅眠专程来学校找她，是二哥同他讲了些什么？
他这种反常的行为，难道，是在哄她吗？
一时无人说话。
陈露盈啃着饼干，突然说：“桑萸，你真不考虑苏霂吗？他挺绅士的，还喜欢你。刚他看你的眼神，简直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充满了眷念和……”
“陈露盈，你喜欢吃蛋糕吗？给你，全都给你。”桑萸一股脑把零食全塞给陈露盈，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那意思是求她别说了。
陈露盈险些噎住。
她没法责怪桑萸，只好瞪向驾驶座上的男人，眼神愤然。
空气仿佛冰冻，顾寅眠面无表情，车速却陡然提升不少。
余晖里，行驶的汽车突然在商业街路边停靠。
葱茂梧桐树下，顾寅眠侧眸对桑萸笑了笑：“妈让我们回家带两个披萨，能麻烦你去帮我买吗？”
桑萸点头：“好呀！”
这家披萨店生意极好，门口排着长龙般的队伍。
顾寅眠视线凝在站在队伍末尾的小姑娘身上，眼神很暖。
下一瞬，男人薄唇微启，语气透着冷意：“陈同学，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什么意思？”
陈露盈：……
男人气场委实强大，与桑萸在车内的氛围迥然不同。
陈露盈绷紧身体，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怕，然后虚张声势地抬起下巴，说：“我警告你，不要对桑萸意图不轨。”
“我说不呢。”
“我我、那我就报警。”
“……”
眸中冰雪逐渐消融，顾寅眠似笑非笑地：“警察还管这个？”
陈露盈气得牙齿都在哆嗦：“桑萸可是你亲妹妹，你简直变态，你是在犯罪，我要报警。”
顾寅眠淡淡哦了声：“需要我现在把你载到警察局吗？”
陈露盈：……
好嚣张！莫非他在西锦权势极大？压根不怕她揭发？
陈露盈忌惮地思考了会儿，恶狠狠道：“我不怕你，现在是21世纪，没人能只手遮天。你是不是威胁桑萸了？她性子软，你肯定是强迫她的对不对？”
顾寅眠睨她一眼：“如果我说，桑萸是自愿，你当如何？”
“不可能，就算她愿意，也肯定是被你洗脑了，你个龟孙王八蛋！”
顾寅眠倒不至于跟个学生动气：“陈同学，我姓顾，桑萸姓桑，我们顾家就她一小姑娘姓桑，你就没从中觉出什么猫腻？”
陈露盈：……对哦！
如被惊雷击中，陈露盈半晌都说不出话。
莫非？莫非他们压根就不是亲兄妹？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第43章
商业街遍地食香， 买披萨的队伍缓慢向前， 快要排到她时， 桑萸终于收到顾棠梨的回复。
【你怎么知道我在榕城？】
很快顾棠梨发来第二条：【先不要同家里说，等我忙完再跟你解释。】
桑萸蹙眉回：【好的。】
拎着披萨返回车里。
陈露盈笑眼眯眯向他们告别：“桑萸，我就在这里下车啦，前面有家超市。”
桑萸迟疑地望向周遭：“这里有超市吗？”
陈露盈：“有哒有哒， 拐个弯就有。”
推门下车，陈露盈朝两人热情挥手。
桑萸耐心叮嘱她：“你一个人回学校小心点儿。”
“嗯嗯嗯，我知道啦，再见再见。”
顾寅眠将目光投向窗外，微微向陈同学颔首，驱车远去。
而陈露盈，则更殷勤地挥起了小手手。
桑萸：……
她怎么觉得， 他们之间的气氛怎么好像有些古怪？
车拐入高速，顾寅眠语气似有些漫不经心：“苏女士与你聊了很久？”
桑萸默默收拢掌心：“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