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枕畔手机忽然响动。
是顾寅眠传来简讯:【我已出门,醒了便下楼吃早餐,让沈姨煮了你喜欢的酥蜜粥和山药糕。】
桑萸明知他比平常早走将近一小时的原因,还是笑着敲字问:【你怎么走那么早呀!】
顾寅眠:【还不是因为哥哥!生怕饿着了我们家妹妹!】
桑萸有些羞,她几乎能想象出顾寅眠说这句话的语气。
那意味深长,又有点暧昧的停顿。
掀开薄被,桑萸在落地窗下伸了个懒腰。
她昨日向学校请了三天假。
除邀请三位室友来参加她婚礼,桑萸没同学校里任何人说,毕竟她不想再成为被议论的焦点。
走廊墙面都贴了红艳艳喜字,桑萸不好意思地穿过长廊,下楼吃早餐。
这一天过得略凌乱,家里所有人都很忙碌的样子,唯独她空闲,偏偏谁都不许她搭手帮忙。
桑萸只好悄悄躲到角落,有些无聊地取出手机。
她犹豫一会会,给顾寅眠传讯息:【你今晚几点回家呀?】
顾寅眠回得颇快:【下班得绕去场地酒店再确认一遍,你晚上同大家一起用餐,我到家前给你电话。】
远处顾棠梨正在与顾以凛斗嘴,好像是因气球排列而起,桑萸嘴角弯弯,她垂下眸:【你晚上想吃什么啊?】
顾寅眠:【你要给我做?】
桑萸敲字:【唔,如果我会的话。】
顾寅眠:【面吧!听说面意味着长长久久。】
往后余生,年年岁岁,长长久久吗?
桑萸脸红地发了个“OK”的表情。
这碗面桑萸做的极用心。
高汤是用老母鸡熬制,左右闲着无事,她揉了面团,颇费功夫地开始做手工面。
汤锅咕噜咕噜沸腾两个多小时了,鲜香满屋。
龙凤胎挨个凑来挤眉弄眼。
得知这是特地为顾寅眠做的独一无二的爱心面,龙凤胎眼神便更暧昧了。
“我们家小嫂子好贤惠哦!”
“可不?”顾以凛语气很嫉妒,“我终于理解爷爷的心情了,辛辛苦苦养的水灵小白菜,结果给别人一下子就给糊弄走了,哎,哥哥可都没吃过你亲手做的面呢。”
“我也没有呢!”顾棠梨附和地叹气。
“……”
桑萸窘得快抬不起头:“我现在给你们一人做一碗好不好?”
顾以凛一脸避之唯恐不及:“岂敢岂敢,可别可别,若被小心眼的大阎王知道,指不定怎么打击报复呢!”
桑萸:……
傍晚七点左右,顾寅眠到家。
白色洋楼内外喜庆十足,庭前粉色气球簇拥。
眉眼氤氲出暖意,顾寅眠笑着踏上石阶。
餐桌摆放着一碗面,热气腾腾。
翠绿的青菜与肉片香菇煎蛋卧在面上,卖相十足。
顾以凛把玩着粉色气球,在落地窗下哼声:“这还没结婚!就欺负桑桑给你做面,纯手工的呢!大哥,你可真行。”
顾寅眠淡淡睨他一眼,一副“我知道你嫉妒但我不说”的神情。
顾以凛:……
顾寅眠不是爱拍照或记录分享生活的人,可看着这碗满满都是心意的面,他竟不舍下口。
拿着手机拍了两张,顾寅眠落座,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便是这碗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的面。
文字: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顾棠梨最先在底下评论:哼!恋爱的酸臭味!!!
顾以凛紧跟着点赞:好琼瑶!
苏小灿发了好几个惊叹表情:我家寅眠居然会发朋友圈?
顾廷尉跟着凑热闹:桑桑的面条看着好香!
陈浩初:表哥我也好想吃。
瞿绍洋:卧槽!老顾,你转性啦?秀恩爱???
不知名吃瓜群众:这谁?顾总是你吗?我的天,我眼睛没瞎吧?!
……
顾寅眠安安静静吃碗面的时间,他的朋友圈几近沸腾。
一个从不发朋友圈的人突然冒泡,确实是件令人震撼的事。
桑萸接连收到好几条朋友圈@,是龙凤胎与浩初表哥等。
她纳闷地点开朋友圈,一刹那,有些懵。
顾寅眠的头像不是他本人,是很随意的风景照。
以至于她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他!居然发朋友圈了?!
年年岁岁,长长久久吗?
桑萸怔怔看了许久,做贼心虚似的,她偷摸摸点了个赞。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但婚礼前夕的满腔紧张与不安,仿佛都在此刻消散了些。
这夜桑萸迷迷糊糊只睡了几个小时,便被苏小灿叫醒。
“桑桑,先敷张急救面膜。”苏小灿体贴地递给她面膜,嗔笑说,“你昨晚肯定没睡好,连我都紧张得睡不着觉。”
“谢谢伯母。”
“还叫伯母呢?”
“谢谢妈妈。”桑萸嗓音细弱,纤细的脖子都羞得绯红。
“我媳妇真乖!”
“……”
婚礼全程桑萸都有些茫然,从化妆更衣,到此刻坐在房间,她都晕乎乎的。
前来沾染喜气与送祝福的亲友们陆续进屋,又陆续出去。
桑萸眼花缭乱,脸颊已笑得有些僵硬。
吉时终于来临,桑萸挽着小叔桑骏迈入婚礼红毯。
教堂观礼宾客众多。
处处都是含着祝福的欢笑声。
面纱笼住桑萸的视线,仿佛隔着一层薄雾。她抬眸望向教堂尽头,一身雪白西装的男人立在那里,清冷出尘,风华绝代。
周遭喧嚣如潮水般褪去。
她眼底,只看得见他。
而他在等她……
离得近了,桑萸看清男人的面容。
不同于那身孤高矜贵的气质,他眼底是含着笑意的。
桑萸抿抿红唇,嘴角翘起一抹温软的弧度。
桑骏强忍喜悦的泪水,把桑萸交到顾寅眠手上。
尽管他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却仍是忍不住对顾寅眠说:“我们家桑桑就交给你了,请待她好些,我代她父母替你说声谢谢。”
顾寅眠郑重颔首,以眼神里的笃定坚毅来回应桑骏。
诵读誓言,交换戒指。
再是新郎亲吻新娘。
礼成。
夜幕渐渐落下。
桑萸疲惫地瘫软在新房,红色被褥里满满都是红枣桂圆莲子,她抓起一颗红枣。
试探地咬下去。
好甜。
窗外仍是一片杂嚷。
顾家夫妇好客,有些喜爱热闹的客人从酒店来到顾家,在庭院继续庆祝。
桑萸已换上绣有凤凰的朱砂红敬酒服,秀发盘成髻,脖腕俱佩戴金饰。
走起路来环佩作响,很是悦耳。
今日有许多客人起哄,桑萸推辞不过,也跟着喝了一点点酒。
不过她与顾寅眠手中的酒不比宾客,兑有大量清水,是以桑萸并不觉难受。
但顾寅眠与她不同。
许是难得碰上这种场面。
总有人撺掇着怂恿着向顾寅眠敬酒,也不知他情况如何。
桑萸走到窗前,透过罅隙,望向透亮的庭院。
可惜距离远,林木葱茏间,依稀只能辨清那抹清霁的身影。
桑萸阖上窗,略忐忑地走回床边。
今晚是她与顾寅眠的新婚之夜。
满目的红,让她心脏越跳越快。
紧张无限蔓延开来……
他们会发生什么吗?
还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桑萸葱白的手指轻触到一颗花生,迅速缩了回来。
她用掌心捂住滚烫的脸颊,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
顾寅眠曾不止一次与她说,会给她时间适应,所以今夜他……
其实没有关系的。
桑萸窘迫地猛眨了下眼睛。
尽管她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尽管她还是会害羞会害怕,但,也不是不可以的。
时针指向21:30,龙凤胎担心桑萸饿,特地拿了些点心给她。
顾棠梨无奈说:“桑桑你再等会儿,底下那些醉鬼喝多了,胆子倒还挺大,说什么都不肯让大哥轻易脱身。”
顾以凛离去时则摸摸桑萸的头,眉眼氤氲着暖笑:“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疼爱的小妹妹,以后如果不开心,或者顾阎王欺负你,你别怕,哥哥一定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帮你的。”
桑萸眼眶一下就酸了。
顾以凛夸张地退开半步,眉梢挑高,语气很诙谐:“但我打不打得过顾阎王,这就不知道了。”
桑萸:……
破涕为笑,桑萸笑盈盈地送走他们。
吃了两块栗子糕,桑萸便饱了。
她懒懒蜷缩在红色喜被里,屋外笑闹声像是最安心的催眠曲,不知不觉竟有些犯困。
朦胧中,似有男人走到她近前。
醇香的酒意笼罩住她,她好像也跟着醉了。
男人低笑一声,那笑自喉口溢出,浅浅轻轻,像在人心尖上挠痒。
桑萸如身处梦境。
她只记得男人离去时,俯首吻了吻她额头。
*
洗掉一身酒气,顾寅眠走出浴室,便见眼神迷茫的新娘子躺在满目朱砂红里,她身下被褥微皱,几道褶子铺成红色山川,有些凌乱而放肆的美。
而那张莹白的小脸是唯一的皎月清风。
压下心口的波涛与涟漪,顾寅眠笑着朝新娘走去。
桑萸抓紧床单的手几度松开,又再度攥住。
她终于清醒了。
与此同时,心脏一下下仿佛要撞出胸腔,心跳如雷。
她怔怔望着顾寅眠,杏眼染上薄薄的绯红。
许是初醒,羞涩里还藏有几分懵懂。
“去换身衣服。”顾寅眠坐到桑萸身旁,他把手递给她,“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很困?”
“还好。”桑萸低垂秀眉,借他力起身穿鞋。
“你应该回答,很困。否则——”顾寅眠语调慢吞吞的,他眼尾轻挑,潋滟之中,春意满满。
“……”
桑萸都不知道怎么走进浴室的,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一阵阵的脸红。
否则?
否则什么?
她分不清顾寅眠哪句话是真,哪句又是调侃。
方才他话里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吗?
可她又应该怎么答呢?
在浴室磨蹭许久,桑萸把心一横,悄声回到卧室。
顾寅眠睡在床的左侧,他双眸紧阖,两排小扇子般的睫毛仿佛随主人一起睡着了。
提起的心徐徐回归原处,桑萸抿唇失笑。
是啊,顾寅眠应酬了整日,定是比她都更辛苦更疲乏。
桑萸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她规矩地躺到另一侧,轻轻盖上被子。
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们离得不近,中间空着半人的间距,桑萸侧眸望着那张静谧的睡颜,目光如笔,细碎勾勒他出挑的轮廓。
她真的同顾寅眠结婚了啊!
此刻他们还睡在同张床榻。
这八年的时光,一幕幕仿若昨昔。
桑萸忍不住眉眼弯弯,如果与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说,她长大后会嫁给那个牵她走进顾家的少年,她一定不信的。
紧张与兴奋互相交缠,桑萸竟毫无睡意。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从床柜拾起手机,犹豫片刻,她写了封邮件发送,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我结婚了,生活得很好。你呢?祝好!】
窗外沉寂,月光散漫地透过窗洒了满地。
隐约有微风摇动枝叶,窸窸窣窣的声音。
桑萸翻侧身子,她枕着手臂,面向卧在另边的男人。
睡着的顾寅眠好乖顺的模样,桑萸下意识伸出手,极轻地碰触他的眉。
今夜独属于他们,桑萸本来好局促好紧张。
但此刻顾寅眠睡着了,她便放松了不止一点。
指尖收回,桑萸盖好被子,无声地轻叹了声气。
近距离对着顾寅眠这张俊美无暇的脸颊,也不知她今夜能不能睡着觉。
可她刚动作,身旁的顾寅眠却有了动静,他从背后拥住她的腰肢。
这瞬间,桑萸呼吸仿佛都停了,她整具躯体由内而外,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第47章
许久再无动静, 桑萸试探地唤:“顾寅眠?”
男人含着倦意, 嗯了声。
桑萸蜷缩在他怀里, 一动不敢动:“你醒了吗?”
他回:“似醒非醒。”
桑萸:……
“那你睡吧。”
耳畔是他短促的一声笑:“不然呢?”
桑萸浮想联翩,有些羞,又有些恼。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顾寅眠将下巴抵在她肩上, 鼻音有些重:“今晚我抱着你睡,让你慢慢熟悉我的味道。”
桑萸:……
夜过于漫长,桑萸终是在窘迫中沉沉睡去。
却苦了立下豪言壮语的顾寅眠。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温香软玉在怀,再强的意志力也得土崩瓦解。
漆黑的房间,顾寅眠感受着怀里平稳的呼吸声,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何为自讨苦吃?这就是了。
婚礼的后天, 桑萸便去上学。
大三学业吃紧,她不想耽误太多课程。
顾家长辈很尊重他们的决定, 反正蜜月旅行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推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