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天星的飞机在上午,她起得很早,稍作收拾就要出发去机场。早餐餐桌上除了上次的三人,还多了个叶佐,钮度待他实在好。而徐洋,自己多半也无心跟他们一同用餐。
钮度不停地在给钮天星嘱咐照顾母亲的事宜,不自觉地多了话,司零趁机窥他,这副卸了冷冽的唠叨模样,倒还挺有味道。
呸!她在想什么?贱嘴度。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司零听出,他母亲没有自理能力,她猜测要么残疾,要么精神失常。
“你要帮我把司零好好送到学校哦。”钮天星也交代钮度。
“知道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钮天星走了,钮度理完衣冠也要出门,司零明知故问道:“先生不打算送我回去了?”
“把你送回去,换身衣服,就接你过来?”钮度的笑里总带着不失气度的痞味。像是一匹桀骜而优雅的白马。
端午晚会就在今夜,若她在耶路撒冷,这个点也该出发过来了。
司零可没忽略他的意图,说:“那么就不劳烦先生了,我自己叫个车去酒店吧。”
穿好了鞋的钮度站起身,一下子拉开与她的海拔,他居高临下,眼带玩味道:“谁允许你离开我的房子去住酒店了?”
“你——”
“你的东西都在阿星房里,哦,钥匙我弄丢了,自己找个锁匠吧。”
叶佐跟着钮度开车走了,司零跑到二楼露台,冲着他远去的车影破口大骂:“——贱!人!度!”
司零收到了钮天星的消息,她已到达机场,正在办手续。
接着,她神呼呼地发来一句话:“哎……我在机场这边看见一个人,好帅啊。”
司零回:“金发碧眼的都差不多。”
“不是,是中国人……我偷拍给你看。”
很快,司零收到了钮天星发来的照片。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大气俊雅——周孝颐。
司零盯着手机瞪了瞪眼。今天刚好是第一批在非华人转移到以色列的日子,难怪周孝颐会出现在机场。司零往对话框里敲下几字:“很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钮天星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周孝颐。
“他好像是中国外交官诶。”
“好有气场啊,太帅了。”
“啊啊啊他跟我说话了,超级有礼貌,超级优雅!”
司零几次敲下“他是我……”、“他有女……”,统统删掉了。她估计周孝颐也看不上钮天星,但相比起唐棠,钮天星至少真诚。
“哎,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
是啊,又能如何呢,她今天就要走了。
司零最后决定:“你下次来以色列,我带你认识他。”
钮天星起飞后,梅林接着打来了电话。司零找了个最朴素的角落接电话,却还是被梅林一眼看穿:“你这是在哪啊?”
“……同学聚会,租了栋别墅。”司零也觉得这谎太扯了,梅林肯定不信。
意外的是,梅没有继续追问。他接着说:“徐洋盯上你了,他最近在查你的背景,要不要设个套把他弄走?”
“徐洋现在要是还没察觉我,那钮辰可真是选了个废人,”司零不屑地笑,“设什么套,他本来就把柄在咱们手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自己可得注意了。”
“知道了,梅林大师。”
该说的说完了,梅林迟迟不挂,在司零的催促下才扭捏着开了口:“也要小心钮度。”
“什么?”
“我怕他占你便宜。”
司零勾起唇:“他敢?我废了他。”
……
钮度出门之后没再回来,到点直接从公司前往特大。
依照中国春晚的惯例,端午晚会晚八点开始。半个留学圈的人都来当观众了,使馆官员和各界贵宾坐在最前排,现场顿生中国人一贯的热烈哄闹氛围。
大使仍旧抱病,周孝颐代为发言,之后竟是钮度,司零这才得知,天一是此次晚会的赞助商。
毕竟是喜庆的节日,钮度讲话很随性,聊些家常,没扯半句冠冕堂皇的话:“今晚让我感觉真的好像在过年,比在家过年都要热闹……像端午这样的节日呢,街上买不到粽子,家里也会一起来做……”
司零听到下面有女生激动地在说:“本以为钮辰才是九亿少女的梦,没想到三姨太的儿子钮度更帅啊!他眼睛好好看啊,果然是混血诶!”
“就是就是,怎么都没见新闻说过他?低调又帅气,这不是小说男主完美人设么!”
节目多是才艺表演,载歌载舞、相声小品。司零和几个同学组成乐队,由孟建宇主唱,合作了一首《北京北京》。
司零还有一项任务。晚会有一个脱口秀比拼环节,六名以色列学生分成两组,各派一人两两合作演绎,由嘉宾打分,总分最高组获得奖品。经同学介绍,其中一组找到有辩论经验的司零担任指导。
两组学生都有水平高低之分,出场顺序由双方自行决定。
司零把三个组员聚到一起,排兵布阵:“我已经摸清那边的三个人了,他们的导师我也认识,他喜欢把王牌留到最后,中国人管这叫压轴,但开场声势不能太弱,他一定会派水平排第二的汉斯上场。”
“那么,麦克,你来应第一战。”她选定了能力最强的麦克。
三个同学心有疑虑,但还是听从了安排。
第一局结束,麦克战胜汉斯,司零组胜。
“开场就败,那边一定开始着急了,第二局再输,胜负就定了,所以一定会把王牌调上来。”司零有条不紊地说,“第二局,你去。”
第二局司零派出水平最弱的同学迎战。结果,司零组败。
到了第三局,司零组还有一个次等水平的人,而对方只剩了最弱的人,轻而易举地决出了胜负。第三局,司零组胜。
三局两胜,最终夺魁。
周孝颐上台为获奖组颁发奖品时,三个同学突然跑到后台把司零也拉了上来。
“是她!是她的安排才让我们取得了胜利!都是她的功劳!”三人将司零包围起来,就差当场举高高。
主持人问:“我想请问一下这位小姐,是怎么想出这样的安排的呢?”
司零谦逊地笑了笑:“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不是我,是中国战国时期一位名叫孙膑的军事家。中国有个典故叫做田忌赛马,孙膑在赛马中,正是用这样的方法帮助田忌将军打败了他国。”
在座掌声雷动,惊叹连连。
晚会最后一项是吃粽子和饺子,会场顿时飘香四溢。
周孝颐在和钮度说话时瞧见了司零,招手让她过去。周孝颐先向钮度介绍:“这是我老师的女儿,正在希伯来大学读书。”而后说:“这是天一集团的钮度先生,司零,叫先生好。”
司零乖乖点头:“钮先生好。”
钮度也笑:“小姑娘一个人远在国外,要多听你师哥的话。”
周孝颐无可奈何地叹气:“她要真能听我的话就好喽,从来不让我省心。”
周孝颐问司零:“你今晚去哪?”
司零:“……回学校,学校安排了车,你不用担心。”
司零走开时,看清了钮度明显戏谑的眼神。
同学们拉司零过来喝酒,纷纷要敬她这个大功臣。司零犹豫着,答应了喝一点,可她看到人给她倒酒时不由得咋舌——竟然是贵州茅台?
周围人都看着,她既已答应,就不能反悔。她憋足劲儿喝下一小杯,感觉自己整个肠道都在烧。
目的得逞,同学们哄笑起来。他们也不是存心戏弄,给她换了兑红茶的威士忌。
正常人的确不会醉,可司零同学的酒量真的泰迪差到难以置信。
五杯下肚后,司零开始有些晕乎了。但酒不仅致晕,还致兴奋,她在同学们说笑间随着他们继续喝了下去,竟忽视了自身的异样。
直到有人发现司零似乎卸了几分平日的高冷范儿,才问了她一句:“司零,你是不是醉了?”
她猛然察觉。她起身往外走,同学拦下她问去向,她说:“我去找我哥。”相比起钮度,周孝颐真是温暖的港湾。
没有人再拦她了。
可她在满场的人员里并没有见到周孝颐,随便拉住一个人问:“周孝颐呢?”
“周……你是说周参赞?刚刚就走了,说是还有事。”
司零往出口走去,视线有些恍惚,眼皮也变沉了,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她下楼时还是踩空了,一连滚下三阶,摔倒在地。
“司零?”
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很快她被声音的主人抱起来,她知道是谁,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就要推开。钮度攥住她乱动的手腕,抱她抱得很紧:“喝醉了?”
“……嗯。”
“你要去哪?”
“找周孝颐。”
“为什么不找我?”
“朋友让我提防你,说你会占我便宜。”她纯粹是在复述梅林的话。
钮度笑起来,喝过酒的声线略带暗哑:“你不是不怕我么?”
“我当然不怕你了,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她挑衅地看他,可明明身子要借助他的怀抱才能站稳。
钮度不敛嘴角弧度,迫近与她嘴唇的距离,说:“那,我们回家?”
“好啊,我们回家。”
第13章 玩火之夜
“司零?我们到了。”钮度叫了她一声。
司零一动不动,歪着头,闭着眼。钮度再叫了声,还是没反应。
她睡着了。
叶佐在前面说:“先生,要不要让法耶过来扶司小姐下去?”
钮度应允了,法耶很快出现在车外。钮度打开司零那边的车门,庭院里的灯光漫上她睡颜,意外显出了柔和。钮度微怔。看惯了她的盛气凌人,他从未想过她会有如此猫咪般温驯的一面。
法耶上前为司零解开安全带,轻唤:“雪莉?雪莉?”读司零的拼音实在为难她,她自作主张给取了这个名字。司零本来是拒绝的,也不知道啥时候稀里糊涂地就给应了。
钮度发了话:“我来吧。”
他上前,手臂穿进她背后,让她靠到他肩头,接着他右手向下伸去。他想将她横抱起来。而他的手和她的腿只差毫厘时,他滞了须臾,最后果决地将手抽了回来。
这一抽,免了叫醒,司零迷糊地半睁眼:“……到了?”
“嗯。”钮度应。
司零扶着车门出来,踉跄地走了几步,往身侧一栽。钮度接住了她,顺势揽着她往屋里走。
一路上,司零还在不停念叨:“没事,我真没事,我自己能走……”
钮度扶她来到钮天星房门口,转了把手却推不开。他想起这门是今早自己故意让人锁了的。他抬声对佣人说:“去把钥匙找来。”
法耶才刚走开,司零突然捂住了胸口,脸色很不好。
钮度问:“怎么了?”
“厕、厕所……”
钮度立即带她走向走廊尽头的主卧——他的房间。一进门,司零实在忍无可忍,一头扎进卫生间,倒地呕吐。钮度在后开了灯,见到司零瘫在马桶边上的场景。
他疾步过去,等她吐完后,伸手去扶。
“啊——!”司零一声惊呼,反手狠推了他一把。她今天穿了条露腰的裙子,他的手恰好掐在那儿,惹她发痒。司零吼他:“你干什么?”
钮度“噌”地起了身,面带怒意。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扭头就要走,却听到她继续呕吐起来,他看向她,她头发凌乱地散落着,沾了些污物。
在她走上舞台时他就注意到了她这一头波浪大卷,配着她的容颜,冷艳十足。他当时想,可算是有点女人味了。
女人味这东西可不是天生附着在身材上的,譬如司零,今夜之前,她的身材配她简直是浪费。
钮度重新低下身来,单膝跪地,将司零的长发挽起。等到她彻底吐干净,身子也变得绵软了,向后一瘫,倒在他身上。
钮度抬起手,法耶把水递过来,他喂司零慢慢喝下。
“好些了吗?”他问,声音不自觉间带了温柔。
司零点点头,说:“我……我想洗个澡。”
“好。”钮度说,然后吩咐法耶取来她需要的所有东西。
司零卸妆洗脸的时候,钮度在淋浴房里帮她调试水温。等她洗完了,转头一看,破口大骂:“——你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钮度的脸阴云密布,狠狠把阀门一关,走了出去。
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钮度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湿了的袖子,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有坑才把这个女人带进自己的卧室。
很快,浴室门开了,司零围着过胸的浴巾走出来,见到站在落地窗前的钮度,彼此都是一怔。
钮度脱了上衣,硬实的腹肌线条延入皮带之下,呼之欲出。
而司零,她的皮肤白得通透,还沾着些水珠,浴巾不是太长,恰好能遮住她腿根。她有些懵怔地看着他,没了脂粉和口红,看上去略显稚嫩。
更稚嫩的是她的声音:“我的衣服呢?”像这样她不怼他的时候,他很难将这个拥有一副甜软嗓音的女孩和那个高冷的司零联系起来。
钮度:“就放在架子上。”
司零走回了浴室。她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件浅粉色的丝质睡袍,露出一双细腿,一荡一荡地走近他——没错,是直接走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