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哥出事的那天,”他眸中的光仿佛来自遥远的从前,“父亲得到工厂爆.炸的消息,慌忙出了门,却没想到在半路上……之后父亲就瘫痪了一半。”
司零好一会儿没说话。
“医生说母亲是因为去医院见到父亲的样子,受了惊吓,悲伤过度,所以才会精神失常,”钮度的眼神意味不明,“但医生,都是杏姨安排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司零目不转睛望他。
“是。”钮度也看她。
这便是他的病因。之后的那些年,他一直活在怀疑与自危之中。
司零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你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到英国读书之后才开始看医生,你之所以痊愈,是因为你决定要争夺天一掌权人的位子,你有了笃定和执着的追求。”
钮度有时候怀疑,这个女人是他的另一半灵魂。不然,她怎么总是能够在他话说一半时,便全然明白了他的所想所为。
“别那么看着我,”司零别看开脸,近来她总是这样决绝地无视他的深情,“我说过,我有读心术。”
“介意我抽根烟么?”钮度说。
“你随意。”
他钻进屋里,出来时指间夹了支带火的烟。
“大哥和父亲出事后,天一股市震荡,那时我还太小,要不是钮辰和杏姨,天一不会撑得过去。”
那一年,钮辰也只有十七岁。
“那时大哥声望很高,他一走,很多投资人和生意伙伴也跟着走了,”钮度往护栏一靠,吐出大片白雾,“你不是问我那条项链为什么讨不回来么?大哥送给的那个朋友,之后也再没有消息了。”
司零一时无言,听到他再说:“说起来,这个人对我们家恩情不浅,小时候救了被绑架的钮言炬,父亲车祸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在钮度看不见的地方,司零的手猛颤。
她变得小心翼翼:“恩这么重的人,就这样没有消息了?”
“他叫朱一臣,”钮度说,司零猝不及防,几乎是心惊肉跳,“内地人,后来好像是回去了。”
“司零?”钮度发现她走了神。
司零眨了眨眼:“你们家,好大一出戏,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他笑了,起身撑开双臂圈住她:“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秘密了,故事听得还满意吗?司小姐。”
“满意,”司零说,“现在,我们互相握有把柄了,不是吗?”
他们的每一次对视,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我饿了,”司零忽然说,“上来之前让法耶做了你爱吃的菜,一起去吃饭?”
钮度嘴角一扯,揽着她的肩膀下楼。
这一整晚,司零都在努力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但终究耐不住早早回了房。她住钮天星的房间,徐洋不在,她用不着“委身”跟钮度同住。
钮度坐在游泳池边,看着二楼灭掉的灯,轻笑一下。
“全都告诉她,没有关系吗?”一旁叶佐问。
“当然有关系。”钮度收回视线,身上的水珠折光,让他看起来很白。
钮度没有继续说下去,叶佐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阿度?”
钮度:“你以为,她那样的人,会没有目的地帮我?”
“如果是因为钱呢?现在国内的科研工作者,收入可不多。”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钮度仰着脖子吸了口气,“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他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筹码的赌注,可他别无选择。
第二天司零起床的时候,钮度已经在游泳了。
叶佐正要过去叫他:“徐洋十分钟后到这接阿度。”
司零:“我去叫吧。”
她“叫”的方式,就是换了身比基尼,一同扎进泳池里。
司零游了个来回,最后钻到钮度面前,捶了把他硬邦邦的腹肌:“身材不错啊。”
钮度:“能听你表扬我真是难得,无论哪方面。”
“之前不还说你帅么?”
“那是公认的。”
“……”你牛逼。
司零绕了一圈,跳上他后背:“这样可以吗?”
钮度一头钻进水里,背着她游了一圈。两人嬉闹着冲出水面时,看到了已到达等候的徐洋。
“我后天回国过个暑假,顺便帮你带走一个人,”司零搂紧钮度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你以我不喜欢徐洋为由把他赶走,这样钮辰不会怀疑你。”
“另外,叶佐给你准备的要招揽的人的资料,我都看了,那个叫高枫的是钮辰的人,几天后他的□□会被曝.光,省得你再想办法踢掉他。”
钮度挑眉:“我倒很好奇是什么负.面.新.闻。”
“一个是发表港.独.言.论,一个是参与非法军火走私,你挑一个?”司零淘气地看着他。
钮度:“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拿你当借口赶走徐洋,这样一来,所有人可都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了。”
“没错。”她淡淡道。
司零从他身上下来,绕到他跟前:“从今天开始,我的身份就是你的女朋友。”
钮度:“你是说……”
“钮度,”她在水下朝他摊开掌心,“我们来搞事情吧。”
钮度浅笑,伸出手,覆在她小手上,牢牢握住。
司零冲他笑起来,犹如太阳,光芒万丈。
她回不了头了,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加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零度夫妇终于正式结盟了!!!
第21章 Chapter21
“原来,您之所以和徐洋保持尴尬,平时老给他脸色看,故意让他看到您和阿度有关系,都是为了撵走他做的铺垫?”在送司零回耶路撒冷的路上,叶佐说。
司零说:“跟你说了别对我这么客气,反倒是我,该称呼你一声叶总了。”
叶佐笑:“都是帮先生办事,我不在乎这些名头。”
投资wayyar旗开得胜,意味着钮度的工作也开始步入正轨。形形色色的人,大大小小的会,从早到晚挤满了他的行程单。
信息量是打开投资圈的钥匙,而信息等于人脉,即便是在亚太地区呼风唤雨的天一,在毫无根基的以色列,也只能从零开始,蹒跚学步。
在香港,钮度就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可他来到以色列的第一天起,就奔波于各种酒会宴会,游说各类投资人和企业高管,喝他可能最不喜欢的红酒,听他觉得无聊透顶的笑话。
这很辛苦,非常辛苦。不然,钮辰也不会打发他来这。
比起钮度在此开疆扩土,别树一帜,钮辰可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没关系,她不会让他举步维艰的。如果这是一场远征,她便是他最强劲的骑士,她会义无反顾地为他冲锋陷阵,直至拥他为王,为他加冕。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叶佐担任钮度的助理兼项目部总监,项目逐渐上手之后,同样忙得不可开交。说是总监,他手下也就一个人。
可再忙,也得亲自负责把老板的女朋友送回学校。
司零纯粹是打趣:“这么任劳任怨啊。”
“你大可试探我对先生的忠心。”
“钮度给了你多少好处?”
叶佐浅笑一声:“你去过广西么?”
“去过。”
“可你们去的都是漂亮的山水和景点,对吧?”司零默认,叶佐继续说,“我出生的地方没有景区也没有矿产,不通电不通路,如果不是先生,也许我今天还走不出那座山。”
司零当然很懂这种恩情,朱一臣留给她的财产,也曾被她这样用来拯救过别人。司零又问:“你和钮度很小就认识了,他怎么会懂你?”
“我爸爸在天一投资的化工厂做工,老爷子有一次带钮度一起下去慰问基层员工,我爸爸是最困难的。”司零听不出叶佐任何的自卑或避讳,她想,钮度会选中他,一定是当时在他身上看到了不同于常人的心性。后来叶佐拿全额奖学金进的港大,可以说是非常争气了。
司零说:“你能力很强,也比别人更懂他,以后还是要多靠你。”
“其实我不算什么,比我有本事的大有人在,”叶佐自谦一笑,“只是在香港,先生的交际圈实在不自由。”
在钮氏两位太子之间,公司的人自然要各自站队,谁优谁劣显而易见。
“他没有哪点比钮辰差,只是没有机会。”司零几乎是咬着牙说。
叶佐挑眉:“如果你在先生面前也能这么说,你们就能少吵很多架了。”
司零呸道:“我才不会给他机会臭屁。”
又来了。叶佐暗自发笑。
好一对相爱相杀的欢喜冤家。
“辛苦你了。”司零忽然说。她是指跟随钮度的这些年。
叶佐听得明白:“最辛苦的是先生,承着太多压力,但总是一个人。”
“就没有人陪过他?我是说女人。”
“那种陪伴都是暂时的,都只是过客,走不到他心里。”
司零无言,又听见叶佐说:“这么多年,司零,你是唯一一个能听先生说话的女人。”
她心头一阵欢喜,与傲慢无关,纯粹是欢喜。
司零往后一窝:“你那堆资料里的人,那个叫田浩宇的,给他待遇好一点,一次请不动就三顾茅庐,其他人你看着办。”
叶佐:“我以为你那天只是看看而已。”
“我当然只是看看而已,因为之前早看过了,”司零说,“只是看他履历不错,这个人思维发散性很强,结果一查,还真拿过MCM奖。”
“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
“是啊。”
叶佐问:“是你找的人?”
司零哼出一声笑:“我才不会安排这种小啰喽,你等着吧,大招在后头。”
很快回到学生村,暑假加上战乱,显得这里很冷清。
“后天上午十点,我准时到这接你。”叶佐说。后天特拉维夫到北京只有一趟航班,他用不着问。
“不用了,你们忙,我自己去。”司零说。
叶佐笑而不语,反正他知道自己做不了某人的主。
果不其然,后天上午,司零从宿舍窗台上见到了钮度俊朗的笑颜。
司零锁好卧室门,回头,钮度站在宿舍门外。
“上来干嘛?”
“给你的服务周到一点啊。”钮度提步过来,拎起司零的行李箱,往外走。
车上路伊始,钮度的电话响个不停,他起先接了两个,之后索性将手机静音。司零打趣道:“钮先生,错过几个电话,你可能就错过几个亿了。”
钮度也笑:“可我身边的是无价之宝。”他声线浅薄,却有如宣誓一般的认真。
“承让承让。”司零别过脸,藏起慌乱。
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尾拖,好像裱花师挤出的奶油。
“什么时候回来?”钮度问。
“你要是想我,我考虑早点回来啊。”司零调皮地笑。
这一路,他们没谈半句工作。
到了机场,钮度帮她托运好行李,将她送到安检口。司零一甩背包上身,钮度的手接着伸过来,提了提她的书包带。司零低头,原来是她内衣肩带露了。可她看不到自己泛红的脸。
他们相对而站,穿了平底鞋的她,只到他肩头高。
有北欧姑娘路过:“亚洲妹子好小一只,和男朋友站一起好萌嘤嘤嘤!”
司零:“回去吧。”
钮度:“你先进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笑起来,还是没走。
司零:“你……跑完步不要直接洗澡,容易着凉。”
钮度学着她的语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瞪了他一眼,他笑意却更深。这才是他熟悉的司零啊。
他们每次分开之前都会斗嘴,不是他气她,就是她怼他,像这样有仪式感的道别,还是第一次。
“那我走了。”司零乖乖挥手。
“好。”他说。vx公号:books186
飞机直冲云霄,抬眼是镜面一般的天与海,一低头,米黄色的特拉维夫越变越小。
司零心头有些落空。她也许不知道,这种感觉,名为不舍。
……
八月的北京同样很热,不同的是大学校园里成荫的银杏,聒噪的蝉鸣。
“这里随便一颗树,没准就上百万!”
“这里随便一个打太极的老头,没准就是一位学界泰斗。”
家属院老楼下,一对经过的情侣游客如是说。
“你说,司自清是不是也住这?”
“你是说那个政治学大牛,《政治经济学总论》的作者?”
“对,我考研的时候靠他的论文拿了不少分呢。”
“这树都长到人家屋里去了,也该砍砍了。”女孩指着三楼一户人家说。
“树祖宗,可不敢砍。”男友回应。
手执毛笔的司零稍有一顿,继续带出流畅的墨色,完成最后一笔。她搁笔时,后头传来司自清的声音:“笔力不稳,婆婆妈妈,你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