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零咧嘴笑:“天气太热了嘛,你看外头知了都不安宁。”
“行了,别陪着我了,谁不知道你急着去见你的小伙伴。”司自清手捧一份报纸坐下。
司零卖乖:“爸爸,别看报纸了,字太小,现在报纸都有公号,我帮您把手机字号调一调,您看着方便。”
“不用了,你知道你爸,闻着纸味儿,心里舒坦。”
“爸爸,我帮你浇个花吧。”
“我早上浇过了。”
“那,我帮您把球鞋洗了?”
司自清终于抬头看她:“说吧,出去玩要多少钱?”
临走前,司零说了句实话:“爸,你赶紧跟学校说说,这树该砍了。”
……
梅林带队出去比赛,今日回京,跟司零约在老地方——西直门凯德一家火锅店,他们本科时常去——确切来说海淀区没人不爱,三条地铁交汇处,去哪都方便。
司零一口气在菜单上划了十几种肉,给服务员一递,她好心提醒:“您好,这么多菜,你们两位是吃不完的……”
司零扬着下巴看梅林:“没关系,反正这位帅哥掏。”
梅林翘起鼻子哼气。
司零:“我说你本人怎么这么黑?视频开美颜了?”
梅林:“别提了,广州那天气,那也是人待的地儿?”
“靓仔,可唔可以细声嘀?依到广东人咁多。(能不能小点声,这里这么多广东人)”
“哟嗬,”梅林拧起眉,“学得有模有样的,你是快要带着你度宝宝凯旋香港了?”
“说到这个,”司零涮好一块肥牛,“你可能得过来帮我。”
“开什么玩笑?华为我都不去,跑到那么远的小公司搬砖?”梅林的表情能牛气上天,“还是个没有火锅的,比广州还热的国家。”
司零冷哼:“年底去了特拉维夫的网络安全大会之后,我看你还嘴硬。”
梅林嗤之以鼻:“谁要去了。”
“你去不去?”
“不去!”
“去不去?”
“不去!”
“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
见面第一天不谈正经事,这是规矩。
吃完火锅,梅林带司零去电玩城,几个熟人见到他,纷纷戏谑:“费励,女朋友啊?”
梅林搂过司零:“是啊,漂亮吧?”
“得了吧,你能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嘁。”
“谁说我们费励找不到了?”司零突然发话,“一大堆比我好看的小姑娘排着队泡他。”
他们两人之间互怼可以,可外人黑自己人,是要义无反顾地维护的。
梅林带司零把游戏打了个遍,他技术了得,游戏币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下楼,路口有摊子摆满了人高的毛绒娃娃,司零拉他凑热闹,一问得知,这是个游戏比赛,从1开始按顺序写数,不准出错,写到300送一只,600送两只,以此类推。
“这有什么难?”
路人多的是兴致盎然地开始,垂头丧气地溜走。
“费励,咱们上一次玩这个游戏,是什么时候?”司零问他。
“高二下学期,我写到700的时候,你还在694。”他笑。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坐下,往桌上一敲,笔芯出鞘,提笔落字。
纸面上出现一排又一排连贯、整齐的阿拉伯数字,引来旁人阵阵惊叹:“——哇——哇——牛逼啊!”
“我们这群凡人是不是太膨胀了?都敢围观神仙打架了?”
司零写到921的时候,老板终于按捺不住:“这、这位同学,你行行好……再这么写下去,我可就要破产了……”
司零瞥了费励一眼,他还在915。
她笔一扔,笑:“怎么样,服不服啊老哥?”
费励晃晃脑袋,伸懒腰道:“输了输了。”
最后司零只抱走了一只小狐狸。
费励送司零回家,两人并肩走,他忽然一抬下巴,道:“前面什么地儿,记着不?”
“我中学?”
“是你摔倒的地方。”他一脸幸灾乐祸。那天模联会议结束,费励送她回学校,她摔了一跤,他便把她背回了家。
“好啊梅林同志,看来你是很想重新体验一下了。”司零说着绕到他背后,跳上去。
“我靠,你怎么这么沉?”费励佯装往下一栽。
“喂?不是我重,是这只狐狸重好不好?”
狐狸满脸问号。
费励笑了:“走吧,史诗同志。”
“哎,你什么时候去以色列?”费励问。
“九月初吧,没定哪天。”
“那你今年生日可以在这过了?”司零生于狮子座的最后一天。
“是啊,你可得给我备一份大礼。”
“大礼?你想得美,”费励哼笑,“我算算,你几年没过生日了,上一次还是大一的时候,那天我把你家窗户外那颗银杏树挂满了灯,后来还被一个教授逮着骂了,你记得不?”
“……喂,你怎么不说话?”
费励侧过脸,看到肩膀上一张睡着的小肥脸。
他心底一软,轻笑,提步往前。费励抬头看了看四周,粗略一算离她家还有多远。
然后他只想把她轰起来!
司自清打开家门,见到笑得一脸灿烂的费励。他压低声乖乖叫:“叔叔好,司零睡着了,我把她背回来。”
司自清皱眉:“这孩子,赶紧叫她起来,让她自己走。”
“别别别,我给她送回屋里去就走。”
他把司零放到床上,帮她脱鞋,司自清拎鞋出去。
司零的手机突兀响起,费励迅速摁成静音,来电显示也一并入眼——是一串裸号,来自以色列。最熟悉的人的号码她一向不存,比如爸爸,比如费励。
费励心头一颤。
他按了接通:“喂,你好。”
对方沉默了会儿,说:“司零呢?”
费励已经猜到是谁了,哼了声气,说:“她睡着了,我是她男朋友,有事可以跟我说。”
又是好一阵没声,才传来云淡风轻的一句港普:“麻烦你转告她,她的耳环落在我这里了。”
安静的空气里,能听到费励磨牙的声音。
对方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跟你小叔斗,段位还不够。
摘下手机后,叶佐明显感觉到钮度周身气压骤降,他试探地问:“阿度,司零怎么了?”
钮度回头,叶佐更是一惊,这眼神……怎么会这么生气?他决定转移话题,却选得非常错误:“司零的耳环落在哪边?”
叶佐永远都不会明白,这句话为什么会惹来钮度的一个白眼。
翌日,司零盘算日子,叶佐该选的人也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看好时差,选了个司自清不在的时候,她打给钮度。
接通之后,钮度极其冷淡:“干什么?”
司零嗲声调戏:“看看我走了半个月,你有没有想我啊。”
“我很忙,挂了。”
他真挂了。
司零满脸问号,火气蹭地冒头。她正想重拨,却看到下一条通话记录赫然是他的号码,时间是昨晚,且还进行了半分钟的通话。
她更是诧异,立刻重拨,通话后打头就问:“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是啊,”钮度一本正经道,“扰了您的春宵,对不住了。”
“什么鬼?”
她听到他一声浅笑:“不过,下次跟我接吻的时候,别装得那么没有经验。”
“你……”字音未全,电话挂了。
司零火冒三丈:“——神经病吧?”
“神经病吧,神经病吧,神经病吧……”阳台上,鹦鹉学舌。
……
司零很快揪出了祸源。
“是,是我接的,”费励若无其事道,“我说你睡着了,我是你男朋友。”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费励皱眉。司零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冲他发火,他和她不分彼此,开再大的玩笑都不过分。可这个人,偏偏是钮度。
他变得稍认真:“你干嘛这么生气?”
“我……”司零更说不出话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生了这么大气。
“我倒想问你,你在他那睡过?”
司零一怔:“他跟你说什么了?”
费励有答案了。
“我妈回来了,先挂。”不等司零开口,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司零想摔手机。
一天之内被两个男人挂电话,神特么都有病!
接下来的几天,司零谁也没联系。
早上司自清看到司零在化妆,便问:“今天要去哪?”
“蕙子回来了,”司零说,“爸,我今晚去蕙子家住。”
司自清点头应允,出门去了。
朱蕙子暑假去马尔代夫度假,昨天刚回来。确切来说,去年本科毕业之后,她一直在浪,因为人长得美,偶尔给网店拍拍平面,或者无聊开个直播,一赚一桶金。虽然她不缺这点钱。
司零没有朋友,朱蕙子是唯一的例外。
朱蕙子是司零的表妹,朱一臣亲妹妹的女儿,她嫁的人正好也姓朱。
学会用电脑开始,司零一直在关注朱家。这个名噪一时的商贾世家,因为后代不擅经商,将大部分资产变现,现在只经营着一个连锁餐厅品牌。
这样的家底,也足以羡煞旁人。
朱蕙子比司零小一岁,司零高二时听说了这个走关系进入附中的高一小太妹,在他们那样个个精锐的高中,人人避而远之,朱蕙子落了单,终日混迹校外,与游戏厅酒吧为伍。
附中的孩子出身都很好,父母皆是精英,教育意识很强。同学们都说,呵,她父母大概是暴发户吧。谁能相信,她祖上个个有头有脸,有名有望。
司零痛心疾首。
一天放学之后,司零去了朱蕙子常去的酒吧。
她穿着超短裙,坐在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青年之中打牌。
“小妹妹,这把你又输了。”
朱蕙子不服气:“再来!”
“咱这样没意思,要不下一局开始,你输一局,脱一件衣服。”几人色眯眯地看着她。
朱蕙子咬着牙答应了,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可受不得窝囊气。
可她又输了。
在她即将解开上衣扣子时,司零截住了她的手,淡定地对众人说:“哥哥们好啊,妹妹我也想来一把,这把就算了,下一把开始我再输,我和她一起脱。”
小青年个个眼睛冒花,一口答应。
开局之后,司零直叫对方输得满地找牙,赔钱赔到裤.裆里。
“妹妹,妹妹,是哥哥错了,今儿哥哥就算认怂,行不行?”几个小青年点头哈腰,狼狈逃离。
朱蕙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问司零:“你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司零:“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能出这么厉害的千。”
司零浅笑,捏起桌上的扑克牌,说:“我没有出老千,我算的。”
朱蕙子此等学渣根本不知道司零在说什么。
“这种棋牌游戏都有概率,会算,等于稳赢。”司零说。
朱蕙子似懂非懂,但两眼放光,极其崇拜地看着她。
“我叫司零,”司零终于自我介绍,“高二(1)班,我想你从来没有去看过月考榜吧,不然,你会在数学榜的第一名看到我的名字。”
朱蕙子傻笑:“我是你学妹,高一(17)班的……”
“朱蕙子。”司零替她说。
朱蕙子受宠若惊:“你知道我?”
“附中的,都知道。”
这是朱蕙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是个学渣而感到可耻。
从那以后,朱蕙子成为了司零唯一的闺蜜。
她被司零的才华所折服,痛改前非,一心向学。最后逆袭考了个在京211,虽然在附中算是平庸,但没有拉低升学率,就足以让众位老师登门道贺了。
司零为人傲慢清冷,旁人都不解朱蕙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蕙子却知道司零有多好,因为司零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
司零和朱蕙子逛了一整天的街,坐在咖啡店休息。
取咖啡时,店员小哥将她俩看来看去,直笑道:“两位小姐姐是亲姐妹吗?长得好像啊。”
“不是亲姐妹,”朱蕙子搂过司零,“胜似亲姐妹。”
“原来,闺蜜还真的会越长越像啊。”
两个女孩笑着坐下。
朱蕙子张了张嘴,又闭上,司零终于看不下去了:“你欲言又止一天了,到底想说什么?又把哪个男人甩了?”
“哎呀不是……说出来怕吓你一跳。”
司零放下杯子,正对她:“你再不说,就永远别说了。”